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不再忘了你

第13頁 文 / 娟兒

    我的心開始動搖,卻仍彷徨不定、猶豫不決,因為當一個人的身影像熱鐵般烙印在你的心版上時,不是一時半刻或十天半個月可以輕易抹去的。

    放了學,我只讓張柏宇送我到樓下,沒邀請他上樓吃飯。因為在我還沒確定自己的心意前,我不想讓老爸和他見面,免得老爸把事情弄複雜了。

    進了門,迎接我的是一室的黑暗,和兩枚雕成「「」、「5」的蠟燭搖曳著火光,照著我親愛家人的臉寵。

    「生日快樂!」三張熟悉的面容有著深深的祝福及欣喜「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歡慰。

    「謝謝!」我鼻頭發酸,眼眶泛紅,禁不住想哭的衝動,撲向老爸懷裡。

    「我的小龍女長大嘍!還這麼愛撒嬌!當心妳的『過兒』不要妳啦。」老爸將我摟緊,口裡仍不住逗我。

    聽他一說,我哭得更凶。我的「過兒」確實是不要我了!我在心底吶喊。

    「乖乖乖!壽星不能哭,會折壽的,來!笑一個!」老爸拍拍我的背,替我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我回給他一抹勉強的微笑。

    「好了!壽星快來許願、吹蠟燭了。」老媽在一旁開口。

    第一願--

    「願爸媽健康平安,事事如意。」

    第二願--

    「願我們學業進步,升學順利。」

    第三個願望要在心裡默念,說出來就不靈了。

    願……我能找到真愛!

    呼!我吹熄了燭火。看著燭蕊上冉冉升起的兩道白煙,希望它能帶著我的心願悠悠飄向老天爺爺,說給他知道。

    「好!今天我很開心,我的小龍女長大了,可以做一件壞事了。」老爸撫著大肚腩,開心地說。

    「什麼壞事?」老媽和裴榮面面相覷,齊問。

    我卻心知肚明,老爸和張柏宇還真臭氣相投,連人都沒見過,思想卻不謀而合。我不動聲色等他宣佈答案。

    「喝酒啊!」

    看吧!我就說痲!

    「喝酒?不好吧!」老媽舉反對牌。

    「好哇!好哇!我也可以喝嗎?」裴榮一臉期待。

    「裴琳!妳說咧?」

    老爸向我下戰帖!

    「喝就喝!誰怕誰!」正好本姑娘心情不爽,乾脆來個「一醉解千愁」。

    「好!爽快!」

    老爸讚我一聲,拿出珍藏的葡萄酒,還不忘叨念這是他珍藏十六冬的「女兒紅」,本來要等我出嫁再和未來女婿喝的,現在只好先犧牲了。

    辛辣的液體一入口腔便引起味蕾的警戒,勉強擠入喉間,卻引起一陣刺癢,嗆得我咳嗽不已。

    「哎喲!不會喝就別逞強!」老媽替我拍著背又開口埋怨起老爸。「都是你啦!死老頭,提議什麼喝酒,害女兒難過。」

    「……媽……咳!我……我沒關係!再……再一口,我就習慣了。」我按下喉間騷動,抹去被激出的淚珠,又喝了第二口。

    這次,味覺仔細品嚐那晶紅的圓潤,似乎沒那麼嗆人了,滑入喉際時也柔順許多,芳香甘甜的味道在我口裡散開。嗯!有意思!難怪有人會愛酒,嗜酒如命!好的酒就像一杯瓊漿玉液,注入了仙氣,能讓人飲了之後,飄飄欲仙,如登仙境!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老爸又在吟詩了。這是李白的「將進酒」,後兩句應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李白嗜酒,無酒不詩,性格放浪不羈,作詩全任自然,當時人稱他為「天上謫仙」。

    我卻想起他的另一首詩: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詩名就叫「長相思」,雖是李白抒寫追求政治理想不能實現的苦悶,但詩面上的意思卻恰是我此刻心情的寫照。

    吃吃喝喝之際,老爸已顯醉態,我卻還意識清醒,只略感全身躁熱,雙頰潮紅。原來我的酒量還不差嘛!

    我摟著老媽,向她道謝,感謝她賜與我生命,又照顧我長大,為我煩憂。她回我一句「傻丫頭」!然後催我上樓休息。

    我走上三樓,來到落地窗外的露天陽台上。

    今晚的星空很美,月影朦朦朧的,看不真切,反倒使星光耀眼。我坐在鞦韆上輕輕晃著,十二月的寒夜有點冷,但我剛才喝了些酒,反倒覺得舒服。

    閉上眼,我任由身子擺動,輻度愈來愈大,我再加速使力,鞦韆愈蕩愈高,我張開眼,滿天星斗在我眼前。呵!好美!但卻遙不可及,就像我和張無忌。我是織女,他是牛郎;我在地球,他在冥王星。那肉眼看得到的距離卻足足有數十光年,在我花上七生七世的輪迴轉生的時間後,卻還是只能和他擦肩而過!

    「到底我該怎麼做,才能忘了他?」我問穹蒼,它無語,只有星兒對我眨了眨眼。

    模糊間,我看到一道人影站在鞦韆下,那面容是我腦海深植,夢裡數度尋覓的人。他站在那兒,靜靜地張開雙臂,等著我。

    我毫不猶豫地向前跳下,凌空劃出弧線,準確而堅定地落到他的懷裡。

    「妳不怕嗎?」他的聲音在我頭上響起。

    「我不怕。因為你會接住我的。」我說。

    他無言地將我摟緊,我也是。這一刻,我不想再欺騙自己,我就是喜歡他,就是忘不了他。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對他放下了如此深的情感呢?我不確定,或許是知道了他就是當年的小男孩那天夜裡;或許是第一天被他的傻氣感動時;又或許更早,早在小時候第一眼見到了他,就決定替他擋了一刀開始。

    總之我的大腦告訴我,我的心告訴我,我全身三萬六干個毛細孔都在吶喊,它們說:就是他!張無忌是妳等待的人,從七生七世前,他就是妳要找的人。

    「你怎麼過來了?」我在他懷裡說話,聲音有些悶悶的。

    「今天是妳的生日,不是嗎?」他說話之際,胸腔震得我的耳朵一陣發麻。

    「原來你還記得?我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我仰起頭看他。話裡有埋怨,心裡卻欣喜萬分。

    他牽起我的手,帶我到鞦韆上坐下,他則拉過了一旁的籐椅,坐了下來。

    「我怎會下理妳了?只是妳在生氣,我又不會說好聽話哄妳……」

    「你知道我在生氣?還讓我氣那麼久?」這人……真是白目到可以。

    「沒辦法!妳每天和我哥出雙入對的,我找不到機會說啊。」他一副無奈的樣子。

    「你……你還說?都是你害的,還敢說!」

    「妳……妳喜歡我哥嗎?」他望著我。

    「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我是因為氣你,才和你哥交往的。」我快昏了。這人到現在還在問這種蠢問題。我猜他下一句要問我喜歡他嗎。

    「那,妳……妳喜歡我嗎?」賓果!猜中了。

    「兩個月前,你為什麼不問?如果你問了,我會回答你。現在,我不想說!」

    我故意逗他,好回報他這兩個月來給我的折磨。

    「這……我……唉!」他搔了搔頭,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逗得我噗哧一笑。

    「你先告訴我,兩個月前,你為什麼說那樣絕情的話?」我問他。

    「有很多事,妳不明白。我父親是國際知名的鋼琴家張子亮,他的妻子也就是我喊阿姨的女人是沈秀情,她是小提琴家。而我的母親是父親在法國表演時認識的,當時他們一見鍾情,卻礙於現實環境與我父親的已婚關係,不得不黯然分手。但我母親卻懷了我。」他停了一下,似乎要整理腦中思緒。

    這是我第一次聽他如此詳細地說明他的身世背景,原來他是「私生子」。完全不是當初我想的,我以為是那個阿姨破壞了他母親的婚姻,搶了他父親。但事實卻恰好相反,他的母親才是第三者。

    「我的外公是新竹地區的幫派首領,也就是俗稱的流氓老大。我母親雖出身黑道世家,卻沒沾染上任何不良習氣,反而潔身自愛,一路攻讀到台大外語系。那一年她趁暑期到法國遊學,卻因緣際會認識了我父親。兩個月後他們還是協議分手,原因是我媽她不願毀人家庭,被冠上第三者的罪名。回來台灣後,她卻發現自己懷孕了。外公很不能諒解,硬要她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好登門算帳。妳知道,江湖人士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只會以暴制暴。」他朝我苦笑一下,那眼神有更深沉的無奈。

    我沒說什麼,只伸手握住他的大掌,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我媽不得已,只好和外公鬧翻了,一個人跑到台南去,等著我爸回來。半年後,我父親從國外回來,我媽找上他,希望孩子生下來後可以跟著他,而我媽不求名份,只要求保留我的探視權。所以當我一出生,就被父親帶回家,阿姨雖對我很照顧,但我知道她在心裡是很怨恨我母親的,後來我母親再次出國也是被她逼走的。」他的眼裡閃著憤恨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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