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夏曉衣
「城主夫人,我們的規矩是首領的女人在外必須戴面紗。而且必須由城主親自為她披戴和取下。至於一般人,沒這樣的身份,想都不必想。」
「妳笑什麼?」妙歌不理解侍女高興的表情。「如此悲慘的遭遇妳居然說得一臉羨慕?」
為何事先沒人跟她說明呢?妙歌忿忿地想著……轉念思及自己在雷城的時間僅止於今夜,她的雙肩不由得垮下。
沙某人的笑臉在腦海中盤旋,妙歌握緊手心,深怕自己沒有足夠力量從他身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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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夜,香暖鴛鴦被,兩人幾番巫山雲雨,萬千種濃情蜜意。
「你都不累啊?」妙歌縮在沙某人懷裡,仰起羞紅的臉。「不准再碰我了!」
她還等他睡了好逃走呢!
「我瞧妳精神抖擻,不是腦子裡正在打歪主意就是興奮得睡不著。」他的唇爬上她的肩,忽然停住,瞄她一眼。
妙歌被他一說,擔心自己的歪主意讓他看透,不得已抱住他主動獻吻。
「我哪有打什麼歪主意!」她心虛地閉起雙眼。「我都嫁給你了,卻還是不曉得你叫什麼名?」
沙某人欣賞著妙歌嫩麗嫣紅的膚色。「明早我便告訴妳。但,不准笑我!」
「為何是明日,今夜為何不說?」她意識迷亂。
「我希望醒來能看見妳,抱一抱妳,跟妳說話。」他輕撫著她的長髮。「今夜,我只想讓妳說不出話……」
妙歌笑了,咬他一口,忍住心酸的感覺,放縱自己投入最後一場纏綿。她是那麼愛他,恨不得一輩子留在他身邊。可是主子怎麼辦?
妙歌怕極了,怕再愛多一點,主人在她心裡的地位會被取代。主子救過她,是給予她生命的恩人!她不能為了沙某人而遺忘主人、遺棄主人……
一夜歡情,在夜色盡前緩緩歸於平靜。妙歌強打起精神,等著沙某人睡去。
天濛濛亮。確定沙某人睡沉了,妙歌起身,先是開窗端詳附近的動靜,發覺沒人監守,她安心不少。
清風吹入些許幽香,妙歌回身走到床邊,藉著晨光凝視男人的睡顏。
深眠的他不知做了什麼夢,彎起嘴角,聲聲甜蜜低喚著她的名。
妙歌像聽見了迷咒,不能思考的呆愣;凝視他的目光愈漸深沉,她心跳逐漸增快,快到有些疼痛,痛得直想掉淚。
「有一天你一定要告訴我,你叫什麼名。」無論再怎麼捨不得,她已決定的事不會更改。「為了知道自己的丈夫叫什麼,我也一定會活下去。」
她笑了笑,溫柔地吻了吻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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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高掛天空,刺眼的光芒照射著地面每一處,無所不在。
沙某人從睡夢中幽幽轉醒,感覺不到妻子的體溫,他心一動,起身張望。
「妙歌?」沙某人走到桌案處,有兩件醒目的東西引起他的注意。
他拾起一個由頭髮編織而成的精巧小結,那是中原人才會做的,叫同心結。他摸著熟悉的髮絲,是昨夜成婚時,他親手割下的兩人的頭髮。
「妙歌?」沙某人心急地呼喚,她去哪了?她離開了嗎?
他陷入混亂,桌面上的另一樣東西又教他神思不定。
那是一個精美的木盒。
沙某人慢慢地打開它,看見盒子裡放著小風當日買的杯子。
小風走得匆忙,身邊物品均未攜帶。妙歌整理過小風留下的東西,許多都扔掉了,只留著這只陶杯。
沙某人記得妙歌說過:「這杯子,我不還主子了。」她閃著光的雙眼,璀璨無比。「我要送給我喜歡的人,當作定情信物。」
言猶在耳,留下信物的人兒,卻獨自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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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雷城帶走了城主的坐騎,妙歌奔波了整整一個月,幾經艱辛,終於到達久別的蘭陵皇宮門口。
「我是王的貼身侍女-妙歌。」她疲倦地告訴守衛。「我要見王!」
話才說完,體內殘存的力氣霎時流逝一空,妙歌從馬上倒了下去,意識陷入無邊的黑暗裡。
不知過了多久,離開心愛之人的悲傷漸漸沉澱,匆忙奔波的身體得到了休息,妙歌漸漸恢復了意識。
她感覺到有一隻溫柔的手正在擦拭她的臉,妙歌迷茫地睜開雙眼。
「妙歌?」見她醒來,懷陵風露出笑容。
「陛下……」妙歌眨了眨眼,望著床邊的小風。她就是為了他離開雷城,離開她心愛的人!
「妳醒了,太好了。」
「陛下……」妙歌定睛一瞧,震驚道:「你的臉怎麼了?」
懷陵風美麗的臉龐佈滿了青紫傷痕,教人不忍。
「沒事。」他拿起一杯熱茶,助她喝下。
「對不起,我該早點回到你身邊。」妙歌心痛如絞,羞愧得不敢看懷陵風。當她在愛人懷裡,享受他的溫情愛意時,她的主人卻飽受折磨……如此一想,妙歌更覺自己罪不可赦!
「妙歌,說實話,我不想妳回來,見到我悲慘的模樣。」懷陵風淡然一笑。
妙歌掩嘴而哭。「對不起,主子!我曾想著,如果能留在他身邊一輩子該有多好……可是、可是……」
如果她不離開,她一定會遺忘她的主人,沉浸在丈夫的呵護裡,忘了一切!
「我知道,我知道妳放不下我。」懷陵風惆悵地歎息。
「敘舊的時間結束了!」一道冷漠的聲音,驟然打斷了這對主僕短暫的相聚。
妙歌聽見那人的聲音,驚恐地抬眼。
「出去!」燕攸辰走進門,猛地將妙歌從懷陵風懷裡抓了出來。「滾!」
「別碰她!」懷陵風冷靜地護著妙歌。
燕攸辰垂眼俯視懷陵風。「我已讓你見過她了,你必須遵照承諾交出玉璽!」
妙歌聞言變色。她給主子添麻煩了?
「主子,什麼也別給他!」妙歌勇敢地站到懷陵風身前,迎向燕攸辰狂魔一般的身影。「你把主子的臉都打傷了,你豬狗不如!主子曾信任你如手足,你──」
「砰!」燕攸辰手一揮,妙歌單薄的身子立即撞向冷硬的牆面。
「妙歌──」懷陵風著急地奔向她。
「不許去!」一雙強硬的手臂把懷陵風攔腰拖回,冷酷的聲音在他耳邊說:「玉璽,國王的玉璽!」
「放開主子!」妙歌倒在地上,聽見自己骨頭裂開的聲音。「不要用你的髒手碰我們蘭陵的王!」
燕攸辰先是輕輕地笑了,漸漸的笑聲越來越大。他拉著懷陵風,野蠻地將他甩上床,像刻意要反駁妙歌的話,他撕開懷陵風的衣裳。
「不要──不要碰他!」妙歌生怕燕攸辰傷害懷陵風,語氣流露出哀求。
「妙歌,把眼睛閉上!」懷陵風清楚燕攸辰的意圖,一邊交代妙歌,一邊與失去理智的燕攸辰商量:「你放開我,我告訴你玉璽藏在哪裡。」
「太遲了。」燕攸辰修長的身體壓住懷陵風,掃視著懷陵風瘦弱的身軀,他血腥地笑。「為了逃命,躲到燕王腳下的你又有多乾淨?用我的髒手試一試才知道誰更下賤!」
「放開他!」妙歌爬到床邊,奮力攻擊燕攸辰。
燕攸辰索性使出七分力將她打到角落,令她無法動彈。
「放開主子……」妙歌全身劇痛,耳邊淨是男人的打鬥聲,聽見主人負傷又遭凌辱的聲音,妙歌崩潰地哭了。「求你放過主子,放了他呀!你忘了你們曾是多麼好的朋友,燕攸辰、燕攸辰--」
她哭得喉嚨沙啞,折磨人的酷刑依舊持續著,而她溫柔的主子競還不停地吩咐著她:「妙歌不要看,把眼睛閉上,什麼都別想……」他的聲音已絕望到無力,仍不忘安撫她。
妙歌哭得眼睛乾澀。她一點用處也沒有,千辛萬苦找到主人,卻只是讓他受更多罪,妙歌開始憎恨起自己。
痛苦無助到了極點,沙某人的笑容緩緩浮現在她腦海;她本已枯竭的淚水,又漸漸氾濫。
……好想、好想他現在就在她身邊,給她力量。好想他……真的不願離開他。
第九章
斷裂的骨頭,有大夫可治;皮肉之傷,有膏藥可減輕痛苦。但妙歌的心,抽疼得厲害,找不到平息心疼的靈丹妙藥。
綠竹林位在蘭陵宮廷的最後方,是皇族以外的人不得擅入的禁地,如今卻成了囚禁真正蘭陵王的監牢。
妙歌捧著早膳,一如往常走到懷陵風的寢室門外。她回想著沙某人的笑容,直到一股力量充盈心胸,才有勇氣打開門,走進滿室麝香的房內。
如同往常,在她眼前的人,是躺在床榻上虛弱得無力起身的懷陵風。
回到主子身邊的這些日子,她的存在,除了被燕攸辰拿來脅迫主子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助益!
「妙歌,別哭了。」懷陵風緩緩穿起衣裳,聲音有些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