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沈韋
他們常常無言共處,加上邵御飛本身也不是個多話的人,他不會要求於漫光一直跟他說話,兩個人靜靜相處也沒啥不好。
邵御飛沒跟她提起辦公室裡的同事如何議論她和高忠誠的事,他明白她如果知情,儘管表面上裝作不在乎,心底仍是會痛苦不已,他不願傷害她,所以選擇什麼都不說。
於漫光同樣選擇什麼都不問,她太瞭解同事們對她的評價,既然已猜到不會有什麼好聽話出現,又何必自討沒趣去問呢?
「謝謝你每天都為我帶晚餐過來。」他的關懷,於漫光一一收放在心底。
「這沒什麼。」邵御飛淡淡笑了笑,陪她一起共享晚餐,來看她好不好已成了他的習慣,一天下來他反而會感到無所適從。
於漫光回應他一記笑花,細嚼慢咽,享用他帶來的晚餐。
她的臉已經消腫,身體上的擦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心情上還沒完全恢復,所以才會還在家中休息,可能再過幾天,她的心情調適回來,就能再回去上班了。
「多吃點。」邵御飛覺得她太過清瘦,她需要多長些肉,對身體會好些。
「我吃很多了。」她小聲的向他抗議。
她很喜歡他們目前相處的模式,雖然有些曖昧,介於朋友與情人之間的感情,但不會有壓力,且令她感到舒服,至少目前她可以什麼都不去想,靜靜獨享他的關愛。
「還是不夠。」他挾了一塊雞肉到她的碗裡。
於漫光吃著他挾給她的雞肉,一道道的暖流淌過心間,此刻的溫情教她不想放。
頭一回她這麼想要某個人,她想好好緊緊抓住他,祈盼未來的日子裡他都會這樣守在她身邊,永不分開。
心底的冀望強烈得教她的心發疼,可她仍是害怕,始終不敢去爭取她真正想要的。
為何在面對他時,她會失了勇氣?為何她無法說出好聽話來與他快樂交談?不!不用好聽話,就算是尋常的交談,她也沒有辦法。
假如她能再大方點、再放開點不知該有多好……在心底,她暗暗厭惡自己不夠坦白的個性。
「怎麼了?」邵御飛見她不語,疑惑的看著她。
「沒什麼,你買的雞肉很好吃。」於漫光始終沒勇氣說出對他的欣賞和喜愛,僅能以雞肉好吃一語帶過。
「是嗎?那我下次再買過來。」聽她說喜歡吃這雞肉,邵御飛跟著開心,心底盤算著要再帶什麼好吃的菜來給她。
「這幾天辛苦你了。」於漫光對他有些不好意思,卻也暗自猜想,他心裡是不是也喜歡著她?不然他何必對她這樣好?
湧現一股想詢問他的衝動,可話到嘴邊又隱忍了下來,沒能問出口。
「一點都不辛苦。」邵御飛從不認為照顧她、關心她是辛苦的事,相反的,她的出現使他的生命更加豐富,他不必再每天追著數據報告看,可以放鬆心情,在該休息時絕不工作,過得更為自在。
於漫光輕笑著吃完碗內的飯菜,邵御飛幫忙收拾,收拾完之後,於漫光為兩人泡了一壺茶,這已是他們每天飯後都會做的事。
「小時候我常常幻想,如果我能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不知該有多好,可當這個願望達成,我甚至擁有屬於自己的小公寓後,才發現心底的空虛並不會因此滿足,我想要得更多。」她雙手緊握著茶杯,突然跟他聊起小時候的願望。
小時候不管是房間、玩具甚至是衣服,都不是她所能獨自擁有的東西,總是要與其它小朋友一道分享,所以過去當她看見同學們都擁有屬於自己的東西,雖然心裡好羨慕,可也不敢抱怨。
她明白她是個棄嬰,如果不是聖恩育幼院收養了她,她很可能餓死或是被野狗叼走,能活下來平安成長就該心懷感激,不能要求更多,所以不管心底多渴望什麼小東西,她都從不說出口,就怕造成院長的困擾。
而今她可以買到一些想要的東西,卻發現擁有後,仍填滿不了心底的空缺……
她想要擁有獨立的房間、自己的房子,她深知她要的不是那個殼子,要的是裡面的人,她很渴望能有屬於自己的家人,可不管這個願望有多強烈,都沒辦法輕易達成。
頭一回聽她提起她的心事,邵御飛專心聽她說,並沒有打岔。他們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他無法確切體會她小時候的心情,可他的心卻為她的孤寂而揪疼。
在他要什麼有什麼的童年生活裡,他不曾認真想過有的小朋友只求三餐溫飽,其它的物質生活根本是可望不可求。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為什麼不要我,他們沒有說明原因,只是將我丟在聖恩育幼院門口,留下寫有我名字的字條便離去,從來不曾試圖回來找過我。你知道嗎?我曾幻想過,終有一天他們會回聖恩育幼院找我,告訴我他們有多抱歉,告訴我其實並不是他們想將我丟掉,我只是被壞人抱走,他們找了我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不切實際的幻想是美麗的,我從小想到大,這個夢依舊燦爛奪目,但他們不曾出現,要我不接受事實也難。」對於未曾謀面的父母,她由最初始的期待已轉為死心。
人生不就是如此,沒有十全十美,也不可能事事順應著每人的想望而行,她得學會接受。
「或許他們有不得已的苦衷。」明知這樣的理由有些牽強,邵御飛還是想安慰她。
「有或沒有對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她搖頭苦笑,要他不用好心為她父母開脫。
「不!我知道妳很在意。」她何必再自我欺騙?他不要她再故作堅強,有苦有淚都往肚裡吞,他希望她能大聲發洩出來,雖不能扭轉事實,至少她心底會痛快些。
「不要試圖看穿我的心思。」她狼狽的別開臉,不願她的心赤裸裸攤開在他眼前。
她慌亂的喝了口茶,以掩飾心底的不安;她跟他說太多話了,這並不恰當。
她究竟是著了什麼魔?這麼多年來下也一個人過得很好?有什麼話、有什麼心事在心裡想著、念著就已足夠,何必說給第二個人知道?
她真的是……幽幽的長歎了口氣,命令自己別再多言。
「我並沒有不良的意圖,也無意拿此來嘲笑妳,我只是想關心妳,妳就當是朋友之間分享彼此心事不好嗎?」邵御飛不要她逃避,她不願多談,是因為心底的傷口始終還流淌著鮮血無法癒合,他多希望他能夠治癒她心底那道傷。
「朋友?我沒有朋友……」她幽幽道,她的個性使她不容易結交好友,久而久之,她就放棄了,有朋友也好,沒有也罷,她全都不在乎。
「妳不願讓我當妳的朋友?」邵御飛不願再被她排拒在心門外,就算僅止是朋友,也總比被視為陌生人要好。
可這話邵御飛說得多少有點心虛,唯有他自個兒清楚,他想要得更多,不僅只是朋友,但卻只能是朋友。
「不,我沒那個意思。」她太清楚內心的渴求,她要的比他所能想像的還要多,不僅止是朋友……
「那就好,跟朋友說心事是很正常的,妳不用再將自己封閉起來,好嗎?」他要她快樂,不要再鬱鬱寡歡,過去的事就放諸流水,遺忘吧。
於漫光凝望著他,微微的頷了首,同意他的說法;他們是朋友,她終於有了朋友,一個她不只想當朋友的朋友。
邵御飛見她同意地笑了開來,舉杯邀她一起乾了杯內的茶水,於漫光噗哧一笑,與他一起喝光瓷杯內的茶水,就算是為他們的友誼乾杯吧!
邵御飛留在她那兒與她聊天,怕會讓她的心情更加低沈,他刻意講了許多在國外求學時發生的趣事來哄她開心,兩人天南地北聊著,快到午夜,邵御飛才想起他打擾她太久,這才離去。
於漫光送他離開,心底是歡喜的。他是個很好的同伴,說的話、做的事總是為她著想,讓她感受到他的真誠,教她每天、每天都期待他的到來。
在他離開前,她很想、很想問他,對她有何看法,她真的好想知道他是如何看待她這個人,可是卻又怕得不敢問出口,深怕那答案不是她所想要的,所以她選擇什麼都不問,假裝他對她的感覺,一如她對他,沒有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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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漫光再回到公司,就明顯感受到同事對她抱持著兩種不同的態度,一種是同情她,一種則是繼續敵視她。
早在要來上班前,她已為自己做好心理建設,畢竟高忠誠在公司裡有許多愛慕他的女同事,她會被女同事敵視是正常的,反正她們平時對她的觀感就不是很好,會更討厭她、認為是她在耍詭計也不會教她感到意外。
初上班的第一天,同事們見到她出現,空氣有些凝滯尷尬,同情她的男女同事藉機跟她說幾句安慰性的話語,要她別將往事放在心上,她由衷感謝他們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