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棠芯
可是,他的懷抱還是那樣溫暖、那樣讓人眷戀,她思念這個懷抱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她忍不住落下眼淚。如果可以讓他永遠這樣抱著她,該有多好?
門邊站著的卓芷櫻大大鬆了一口氣地看著他們,看他們擁抱時的樣子,誰還會說他們不是彼此相愛呢?一定是有什麼誤會,而現在,應該一切都雨過天晴了吧?!
她走到客廳,把空間留給那對有情人,順便等救護車到來。
懷抱裡的伊萱是那樣孱弱不堪,那樣消瘦虛弱。卓昊司的胸口流過一股莫名的顫慄。
這些都是他造成的,是他讓她這樣憔悴,這樣毫無生氣,這全是他的錯……
「昊司,你不再生我的氣了嗎?」她的聲音裡透露出無限的惶恐。
他皺緊眉頭,有些話就要衝出口來。他想要原諒她的所有過錯,原諒她和其它人對他設下的圈套,原諒他們擅自計劃和主宰他的人生……可是,他想到自己的母親,想到她悲慘地死去。他不能讓雪姨的計劃稱心如意,絕對不能……
他放開了她。「我去看看救護車來了沒,如果沒來,我直接送妳去醫院。」
瞬間,她可以感覺到他心裡的溫度再度降到冰點以下,剛才那個昊司是她的幻覺吧?
她閉起眼,淚水悄然落下。
究竟是什麼東西讓他們原本緊貼的心分離?夏伊萱不明白,她想自己永遠也不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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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為什麼如此刺眼呢?
夏伊萱雙眼微瞇,那透過窗隙灑落的陽光似乎刺激到她脆弱的神經。
這是哪裡?她的頭和身體為何如此沉重?幾乎全身上下一絲力氣也無法使出。
房門被輕柔地推開,卓昊司走了進來,手裡端著放滿食物的托盤。
「昊司?」她張開依舊酸澀的眼,定定看著他。
「醒了?」他的表情依舊冷淡疏遠。
夏伊萱從看到他的喜悅中冷靜下來,她垂下眼點點頭。昨晚的記憶重新回到她的腦中,從醫院回來後,卓昊司就沒有再對她說過一句話。
「妳失血過多,加上傷口感染,要好好休養,還記得醫生的話吧?」他把托盤放在她面前,挑了挑眉。
「我記得。」她無聲地喝了口牛奶,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她吃完托盤上一杯牛奶和麥片粥。
「為什麼不去醫院?為什麼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他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邊,表情陰沉。
夏伊萱握著湯杓的手抖了一下。「謝謝你為我準備這些。一定很麻煩吧?」
「回答我。」他的聲音冰冷,和他的表情一樣。
「我是說真的。」夏伊萱卻依舊低著頭,不抬起頭來看他。「我本來不想給你添麻煩,卻沒想到還要你來照顧我。」
他看著她低著頭的柔弱模樣,從昨夜起徘徊在心中的那股莫名煩躁再度掠過心頭。自己不是應該對她鐵石心腸,應該對她的淚水無動於衷的嗎?
為什麼她的受傷會讓他感到無比自責、無比心痛,為什麼他會有想要原諒她的念頭,想要就那樣抱著她,再也不放手……
卓昊司的臉上帶著僵硬和疲憊,他整晚無法入眠,滿腦子全都是她!對於這樣的自己,卓昊司感到厭惡至極!
什麼時候起,他變得這樣軟弱無能了?什麼時候起,他讓感情凌駕於自己的理智甚至決心之上?不,他是卓昊司,是那個冷靜自制,不會被軟弱感情所左右的男人。
可是她柔弱的樣子,那種楚楚可憐的風情,讓他就是想不顧一切地去呵護她,愛她……
難道說他還愛她?愛一個從一開始就對他不誠實,設下圈套算計他的女子?
「妳裝出這副柔弱的樣子是為了讓芷櫻看到,還是想博取我的同情?」一想到她過去的心機,他的心頭突然掠過這樣的懷疑。
她握住湯杓的手再度一抖,但是夏伊萱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喝著粥。即使她感到彷彿有無數把利刃紮著心口,整個人都彷彿掉入冰窖般冰冷……
「無論妳用什麼手段、什麼方式,對我都沒有用。」卓昊司用斬釘截鐵的聲音說道。「我們的未來已經注定,我再也不會改變對妳的態度。」
「我知道。」夏伊萱靜靜喝完自己面前的麥片粥和牛奶,放下湯杓,她的聲音輕柔低啞。「雖然我知道你已經不再愛我,你開始恨我,但我還是無法理解你為什麼要娶我?因為過去的約定?過去你也約定過會一輩子疼愛我,會一輩子寵我,會永遠愛我……昊司,你不覺得你說的話前後矛盾嗎?
不管你再怎麼討厭我,我還是要弄清楚,究竟自己做錯了什麼?讓你這樣用盡言語來侮辱嘲諷我,這樣折磨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的嘴角掛上一抹譏誚的笑容,那笑容看在卓昊司眼裡異常刺眼。她嘴角的譏誚漸漸擴大,眼底卻閃過一抹深沉的悲哀。
她在反擊,在忍耐了這麼久,忍耐了他幾個月的冷嘲熱諷及無情打擊以後,她終於開始反擊了嗎?
卓昊司平靜的黑眸裡驀地閃出精爍的光芒。他似乎一直在等待著她反擊,等待著她終於讓自己看到,她是怎樣一個工於心計的厲害女子。
她不再是當初他認識的那個無比單純、無比天真,讓他無比心動的女孩──那個會把水潑在他身上,會整天胡思亂想,還會抱著瑪格麗特傻笑……的夏伊萱。
而他,就只是個活在幻影裡的男人,愛上了一個其實並不存在的女子。
「我為的是什麼,妳其實心裡明白。」他冷淡地開口,對待一個張牙舞爪的女人,比對待一個柔弱的女子,對於他來說要容易得多。
「我不明白。」她抿了抿蒼白的嘴唇,彷彿這樣可以增加她的決心。「我不明白這一切為什麼會變,但我也知道你不打算告訴我。你打算就這樣一直折磨我,對我冷淡甚至冷酷!」
她想要讓自己看起來更堅強,可是痛苦還是強烈襲擊她的心,讓她全身晃動了一下。
卓昊司的眼眸進出一道銳利的光芒。「沒錯。」
她的心臟驀地緊縮了一下,血色從她的臉頰上完全被抽離。夏伊萱忽略自己絞痛著的心,聲音聽起來有些悠遠,甚至縹緲。「既然如此,我拒絕繼續讓你折磨,拒絕繼續當你名不符實的妻子,拒絕這場婚姻,拒絕攜手到老的承諾……」
她本來不想哭泣,她本來以為自己的心已死,感情已死──
可是,眼淚還是撲簌簌地沿著臉頰而下。
對於一個本來就不存在任何快樂與幸福而言的婚姻,她還有什麼好哭泣、好留戀的呢?面前的他,早已不再愛她,不再是那個自己想要托付一生的男人。
可是她所付出的真心相愛,卻是收不回來的。她知道終其一生,她還是會愛著這個不愛她的男子,這是她的悲哀嗎?即使是悲哀,自己也無法逃脫這樣的悲哀,只能繼續這樣下去吧?
她的拒絕說得斬釘截鐵,在卓昊司看來,也是說得如此輕易。
可是,他卻不希望解除這樁婚約。他既不想讓雪姨和他們的計謀得逞,卻也不想背叛自己的誓言。
所以他娶了伊萱,所以他也不能對她好。
「妳說妳拒絕?」他冷冷地笑著,那笑容有如冬天的寒風。「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妳拒絕得了嗎?」
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些話的卓昊司,莫名的憤怒在胸口燃燒。
「無論如何,我都不要再做你的妻子。」夏伊萱沒有想到,自己可以如此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可是我絕不會同意。」卓昊司眼眸裡閃過凜冽的光芒。「我說過,我要妳做我的妻子,和我共度一生,我卓昊司不會背叛自己的諾言。」
「你也曾經對我說過會愛我一輩子。」她咬著牙,忍著內心的痛楚。
「我是說過那樣的話。」他眼裡的光芒驀地黯淡。「那個時候我以為妳值得,我卻沒想到,妳根本就不值得我愛。」
他嘴角的笑容充滿嘲諷,也充滿苦澀。
「你為什麼這麼說?我到底哪裡……哪裡不值得你愛了?為什麼你過去可以愛我,現在卻不能?」她激動地抬起頭,覺得胸口那洶湧的痛苦無法遏止。
「妳早就認識雪姨。」他冷靜地說。「在我和妳在飛機上『偶遇』之前。」
當他說到「偶遇」兩字時,嘴角邊的譏刺加深。
「就為了這個嗎?為了我早就認識雪姨?那又怎麼樣?我知道你恨她,可是她也已經贖罪了這麼久,有什麼仇恨是無法解開的,更何況她愛你,她把你當成親生兒子看待……」
「住嘴,妳給我住嘴!我和她之間的事不需要妳插手!」卓昊司的眼裡閃過暴怒的光芒。「妳有什麼權利什麼資格對我說這樣的話?怎麼對待她那是我的事,任何人也無法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