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林鈺樺
偌大的廠房內，幾名修車技工埋頭在車體或零件堆中，身上穿的是那日她曾在男人身上看到的相同深藍色工作服。
引擎聲接近，眼角瞄見又有客人上門，但他們仍專注於手上的工作沒有抬頭，讓資歷最淺的小弟先上前接待，直到看見跨出車門那雙白皙修長的美腿，所有人全悄悄停下手上的事，偷瞄眼前亮麗的大美女。
「有什麼需要服務的嗎？」
資歷最淺的小弟難得說出這麼文雅的接待詞，一瞬間將所有目光從美女那兒全拉到他身上，他們像看到外星人般的瞪著這裝模作樣的傢伙。
「我找一位姓卓的師傅，想請他幫我看看車，他在嗎？」路芯瑤衝著面前的小弟直笑，有些緊張與靦腆。
卓？眾人拉長了耳朵，聽見這姓氏面面相覷。
「妳說卓？是……」小弟納悶著再次向她確定。
「卓皓楠。」她報上他的全名。
「喔，那……妳稍等，我去請他出來。」小弟抓了抓頭，往修車廠內側的辦公室走去。
路芯瑤打量著這間寬敞明亮的汽車維修廠，沒有印象中的昏暗髒亂，每樣器具都井然有序的擺放著，整潔明亮的環境令人感覺十分舒適，他似乎找到了間很不錯的公司。
察覺到四周好奇的視線，她大方的露齒一笑，修車師傅們全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卓皓楠看見廠房裡佇立的那一抹倩影時有些意外，原以為那天她只是說客套話，沒想到真的跑來了。看見他的出現，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朝他開心的揮揮手。
「哈囉。」她打著招呼，無法克制芳心怦跳，他似乎比記憶中來得更高大、更有男人味。
「妳好，車子出問題了嗎？」他客氣有禮的點點頭。
「不知道，你幫我檢查看看。」
卓皓楠聞言有些納悶，但仍是彎身坐進車裡發動引擎試試，機器運轉聲聽來很正常。
「妳在行駛途中有遇上任何麻煩嗎？」他熄了火，繞到車體前方打開引擎蓋。
「沒有。」她老實回答。他的聲音真好聽，略略低沉的嗓音，感覺穩重又可靠。
「那車子究竟有什麼問題？」他俯身在汽車引擎上方，轉頭挑起眉毛睨向她。
「呃……」路芯瑤有些心虛，乾笑，「你幫我檢查有什麼地方該修該換的。」
「車子的狀況很好，沒有需要更換的機件。」
「是嗎？」她咕噥，努力找借口拖延和他相處的時間，「那你幫我加機油好了。」
他看她的眼光更加狐疑了，旁邊似乎也傳來幾聲竊笑。
「怎麼了？我說錯了嗎？」她不解的直言問道，眨著大眼睛仍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汽車機油是用更換的，而不是添加。」他好心解釋，忍不住睞她一眼，「這車是妳的嗎？」
她嘿嘿乾笑，「不是。」
「跟朋友借的？」
「嗯。」她像做壞事被抓包的小孩，低垂著眼，「那麼就換機油吧。」千方百計就是要讓他做成生意就對了。
他看了看濾清器蓋子上的日期標籤，距離上次更換機油後，車子才開了一千多公里。
「還不需要換。」
「為什麼？」
「現在換是浪費了，目前的機油還可以用上兩千公里的里程數。」
「噢……」她扼腕不已，隨即綻開笑容，「沒關係啦，你就換吧、換吧。」她催促著，像終於決定了此行的目的般，努力朝目標邁進。
見她堅持，他只好順她意思，開始動手替車子更換機油。
她像個好奇寶寶般黏在他身邊問東問西，猶如個興致高昂的學生，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每次發言全是些外行極了的問題，令一干修車師傅幾乎絕倒，虧得卓皓楠有耐性一一回答她的好奇。
不一會兒工夫，卓皓楠已經將工作完成，徹底做到迅速、確實，有效率，敬業精神令人激賞，但卻有違路芯瑤此番來意。
「這樣就可以了嗎？那麼快？」她好失望，還意猶未盡呢。「還有什麼地方要弄嗎？你要不要再仔細檢查一下？」
「一切正常。」卓皓楠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那群看戲的傢伙，他們裝模作樣的乾咳著，埋頭進零件堆裡假裝忙碌。
「喔。」她失望的歎了聲，只好不情不願的付錢。
難分難捨終須一別，離開前一刻，她硬著頭皮開門了。
「那個……你幾點下班？」
他似乎有些意外她的直言，只見他愣愣的盯住她漂亮的臉蛋沒有反應。
「我請你吃消夜，謝謝你幫我檢查車子。」她的臉蛋很紅，有種衝動行事後的不自在。
在場所有人全拉長了耳朵偷聽兩人的對話。
卓皓楠本想說那是應該的，但看見她掩不住緊張的模樣，似乎再不聽見他的回答就要羞愧昏厥般，他只好將到了嘴邊的話給攔下來。
「十點。」他說，「公司固定十點打烊。」
她揚開笑容，如釋重負般的鬆口氣，緊張中還帶點靦眺，「那我十點過來找你？」
她美麗的笑靨狠狠撞擊上他的心臟，他點點頭，故作僵硬的臉孔有絲赧然，忽然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好。」他乾咳了下，悶聲回答。
直到那抹纖麗的倩影離開，車子駛遠，廠房內立刻回復了男人盤據的天下，調侃的取笑聲隨即爆起。
「艷遇喔，老闆。」
「你被人倒追耶。」
「這女的不錯喔。」
「我也好想吃消夜呀……」
黝黑的臉孔飛上一抹紅雲，他沒理會員工們低級的取笑，走到角落水槽清洗手上的油漬。
「做咱們這行的，很少有像這樣皮膚白白的漂亮小姐會喜歡，老闆，你可得把握機會了。」
她是真的對他有意思嗎？
卓皓楠的心緒浮動，她真的很漂亮，是很多男人夢想中的尤物，但是像她這樣漂亮又有能力的女子，在大公司上班一定不乏男同事們的追求，為什麼偏偏會看上他？
☆☆☆☆☆☆☆☆☆☆☆☆☆☆☆☆☆☆☆☆☆☆
隨著時間的逼近，卓皓楠更加坐立難安，整理今日的帳日，眼睛卻頻頻飄往牆上的掛鐘。
已經十點過五分了，她會出現嗎？或許白天的那句話只是一時戲言？
他心情有些浮躁的等待著，那群想看戲的無聊分子全被他趕回去，他們雖長吁短歎沒有精采鏡頭及八卦可看，但也因為能提早二十分鐘得回自由，仍是很配合的一哄而散，此刻偌大的廠房只剩下他一人留守，寂靜得教人難受。
十點十分。
當那一抹嬌俏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廠房外的人行道上時，卓皓楠發現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些，雖然表面上故作鎮定，其實他是期待她的造訪的；他還擔心自己得等多久才不會被人看出他的刻意，或是當發現她失約時，他如何能不著痕跡的、在不損及男子氣概及尊嚴的情況下掩飾自己的失望。
「嗨！怎麼只剩你一個啊，其它人都回去了？」路芯瑤有些驚訝的笑問。
「嗯。」他淡淡的點點頭，收拾好桌上的資料，起身關燈、關電源，準備離開。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我以為你下班需要點時間整理私人物品，所以才晚十分鐘過來。」她嬌笑著解釋，不懂其實他的心情早已擺盪過數回。
「沒關係。」他還裝酷回答。
廠房的電動鐵卷門緩緩降下直到靜止，他們相偕走向他的車。
「去哪？」他問。
「夜市好嗎？」她笑道。
「夜市？」他挑起眉毛似乎沒料到這個答案，早已做好要帶她吃大餐的心理準備，他以為她應該會喜歡的，而且他也早在心裡想好幾個名單供她選擇。
「比較熱鬧，也比較多樣化。」她笑著說。其實她自己一人時，也喜歡到夜市去解決晚餐或消夜，但第一次約會的男女總想找個燈光美、氣氛佳的餐廳，可是考量到他的經濟狀況或許不那麼寬裕，所以她才提出這個兩全其美的建議。
路芯瑤在心底吐吐舌，真糟啊，八字都還沒一撇，居然就這麼替他著想了。
他不反對，開車往夜市方向駛去，行車途中，他們介紹彼此概況，急於認識對方，剛開始的氣氛有些靦眺緊張，但是他們可以強烈感受到兩人間曖昧的張力，他們吸引對方、也被對方所吸引。
直到下車後，他們已能如朋友般自在對談了。
事實證明，路芯瑤選對了地方，洶湧的夜市人潮不斷推擠兩人，身材高大的他很有俠義風範的將比自己嬌小許多的她護在身前，有時仰高頭對他說話，就會心跳加快的發現兩人貼得好近，而攤販過大的喇叭音量，逼得他不得不低頭貼近她的唇傾聽她說話，幾次碰到較沒禮貌的人，也迫使她得扶住他的臂膀以穩住自己身子，到最後為了不讓人潮將兩人衝散，他們自然而然的牽起手。
他有一雙厚實溫暖的大手，上頭有些辛勤工作形成的厚繭，感覺令人信賴且可靠，似乎強壯得可以為她阻擋一切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