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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文 / 夏曉衣

    「大人,你中了什麼毒?」奴僕看得一塌糊塗。

    晴空解釋:「取出能解百毒的解藥,擦洗這塊地——它被玷污了!」

    映彤給了他一記肘擊,跳出他的懷抱,聲明道:「為了這口唾沫,我要取你性命!」目前沒人聘她殺晴空不要緊,她自動自發!「你的命,只值這口唾沫!」

    「跳蚤姑娘的口水,莫非是香津玉液,那麼值錢?」晴空的虎眸流轉著晶瑩的光彩,他翩然移向牆,出手按住了某個機關。

    「轟隆!」一響,便見一座鐵籠從頭頂降落,罩住了映彤站立的位置。

    「我瞧妳笨手笨腳,一定無法勝任刺客之職。」晴空走向白虎,出手撫摸寵物的白毛。「不如妳留在這,陪我家貓兒?」

    映彤氣憤地脫掉另一腳靴子砸向他的臉,回應他羞辱人的言辭。

    「啪畦!」一聲,此次正中紅心。

    「哇哈哈哈——」她狂笑,快樂的不得了。

    靴子從晴空秀雅的臉上掉落,他眼角嚴重抽搐。

    「打開鐵籠。」晴空繃著嗓子命令奴僕,隨即挽起衣袖,充滿大開殺戒之意。

    奴僕們恐懼地瞧著映彤,戰戰兢兢地打開了鐵籠的門。

    鐵門一開,映彤立刻飛身而出,如離弦利箭,在眾人回神之時已飛出廳堂。

    「別愣著發呆——」晴空飲恨地一拳打斷了鐵籠數根欄杆。

    他燃起的怒火生平絕無僅有,恨恨命令眾人:「去!通告所有人,務必要生擒活捉那只跳蚤!」

    暗影的女刺客。他沉寂已久的人生,出現了一個無比猖獗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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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風平浪靜地結束了。儘管有幾位遠近馳名的禽獸出席,但晴空並不討厭他們。

    明星千點燦爛,新月一彎如鉤。目送賓客散盡,晴空走向庭院,望著夜空,忽覺寂寞。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他心算著。派出人馬捉拿一個異國姑娘,無數個時辰過去了,竟一無所獲。

    晴空露出惘然的神色。「她若是來刺殺我的,必不會離開都城。」

    城中遍佈他的耳目,豈會尋不到她的蹤跡?

    漫無目地的,晴空走進了芬芳馥郁的庭園,縱目一顧,遠處的鞦韆架上,居然坐著他亟欲捉住的姑娘!

    「絡用星河菡萏天,一家歡笑設紅筵。」映彤百無聊賴地晃著鞦韆,一點輕愁染上她眉梢。「應傾謝女珠璣篋,盡寫檀郎錦繡篇。」

    她唱著哀怨小曲,恬美的面孔,流轉著醉人心魂的嬌媚。

    晴空的府邸對映彤而言是一座大迷宮。她逃了半天,雙腿都酸了,還是認不清進出的路。無數次翻牆越壁,仍找不到出路的她,只能暫時歇息在偏僻的庭園內。

    「姑娘好興致,獨自吟詩歌唱,獨自陶醉。」晴空暢快地笑,邁步走去。「我派出的人無功而返,原以為妳精於藏蹤匿影,想不到妳還躲在我府裡。」

    乍聞聲響,映彤驚訝地轉過眼。晴空秀雅的風采映入她的眼簾,教她心緒一陣波動。

    「深夜了你不睡覺,逛園子做什麼?」她跳出鞦韆架,巡視逃脫的機會。

    「姑娘逃命的速度宛如電閃雷鳴,教人歎為觀止。」晴空發出嘲笑。「本君頗為擔憂,將來姑娘洗手不作刺客,改行去當竊賊!」

    「大人,刺客的任務是殺人滅口,我讓你親身感受!」映彤一拳擊向晴空的胸口。

    「有幸觀賞姑娘的功夫,我倒覺得,刺客更擅長逃亡。」晴空迎身上前,不退反進,吸納了映彤拳頭的勁道。

    「我逃,是因為我身後有一頭瘋狂的野獸,連同他豢養的禽獸!」她打在他胸膛的拳頭竟一陣發麻。

    映彤面色微變。晴空的前胸,突然震出一股氣勁。

    「姑娘可知道,妳為何吸引野獸追捕?」他迸出極其霸道的氣功,震倒了她。

    映彤失手跌坐在地,驚於晴空深沉的功力。「大人,那頭野獸失了理智,不正常了,見人就發狂!」

    「姑娘此話,像是攬鏡自照得出的見解。」他的身影覆向她。

    映彤頭頂的夜空黑暗,只剩晴空渾圓的雙眼透出光亮。

    「向我道歉,發自內心的道歉。」晴空居高臨下,笑著要求。「妳當眾打我,繼而毀壞我府邸無數擺設,索取妳一句誠心的道歉,絕不過分。」

    他的道理,映彤全明白。然而,仰望著他雍容華貴的姿態,映彤心往下沉……總覺得向他屈服,便低他一等,無法再面對他。

    「我偏不!」她明淨的雙眸裡滿是固執。「你要聽謊話,可以。但要我誠心誠意道歉,別想!」

    「你們吳越一帶的人,行事只求痛快,莽撞又衝動。」

    「你這話像從古文典籍裡偷來的?我也聽說你們蜀人多陰險,專幹吃人不吐骨頭的事。」

    「姑娘說得如此憤慨,是否曾吃過蜀國人的苦頭?」他掃視她,如看一個無生命之物。

    映彤環顧自己的處境,反擊道:「是呀,我現在不是正被你欺壓?」

    「與其受苦受難,何不向我賠禮了事?」晴空的眼底,蕩漾著瑰麗的水波,誘人沉陷。

    映彤連忙看向一旁,不再觸及他的眼睛。「我問心無愧,無須賠禮道歉。」

    「姑娘,奉勸妳別太頑固,尤其在比妳強大的勢力面前。」晴空俯身說教。看見映彤,他彷彿看見年少的自己,親切感油然而生。

    「大人,這是擇善固執。」她笑,神情驕傲。「我若是遇到強者便求饒的苟且偷生之輩,不如死了算了!」

    晴空微震。只需一句話,他明白了映彤。她與他是同一種人,然而死亡——當真能說到做到,灑脫得毫無眷戀?

    「妳不妥協的性子若不改,早晚會惹禍上身。」晴空有感而發,視線飄向遠方。「暗影之人一向以剛烈聞名,妳也不例外;身為刺客,太有個性並不好。」

    「這無須大人替我擔心。」映彤察覺他閃神,立刻起身喚他。「我們重新打過一次!」

    「妳不是我的對手。」他聲調平板的陳述。

    「我說了再比一次!」映彤不服氣地宣告:「我若輸了,這條命當是睹注,你拿去!我若贏了,你必須帶我走,不計前嫌!」

    「帶妳走?」晴空疑惑。「為何不是放妳走?」

    「……」她支吾半晌,不甘願地說:「我……迷路了。」

    「呵——」晴空發笑。「原以為,妳誘我派出所有部屬追擊妳,妳則藏在我府中,等候暗殺我的時機——」

    「閉嘴!」映彤窘迫大喊。

    「結果是我高估了妳。妳根本是迷了路!」他說話的模樣,顯得歡樂無比。

    「我叫你閉嘴!」映彤發了火,撲向晴空,拳腳飛揚。「我要跟你決鬥!」

    「你們吳越一帶的人,天生好鬥,女子亦不例外。」晴空端詳映彤英氣磊落的眉宇,幾乎忘了她是個姑娘。

    「別廢話了,出招——」映彤暗中思索著拳路。

    「打鬥太粗俗,而且有傷我的優雅。」晴空揮手輕搖,建議道:「我們吟詩對句,更適合今夜星月悠然的景色。」

    「……」映彤腦子空了半晌,只想到一個形容詞。

    「騷貨。」

    男人之中,要找一個用牛奶洗浴,決鬥還得講情趣的貨色,實不容易。「你是我見過最風騷的男人!」

    「姑娘的用詞遣字非常低俗。」晴空不悅地蹙眉。

    映彤擺了擺手,催促道:「你要吟詩對句,直接出題便是,廢話少說!我等著殺得你片甲不留呢!」

    「妳讓我出題?先發制人,我有可能斷了妳的退路喔?」

    「呵!」映彤坦率而笑。她幾位遠房兄弟在越國,於朝中從事文職,是越國著名的才子。常年耳濡目染的,她又豈是繡花枕頭。「吟詩對句,只是你出半句,我對半句,句句增加一字,直至一方告饒為止。如此簡單,你以為你難得倒我?」

    「姑娘試過此種遊戲?」晴空細細觀察映彤,她真是與眾不同,文武膽識以及那股與他相似的傲氣,一再牽動他的興味。

    「決鬥,我們是決鬥!」映彤糾正道。「我才不和玩你遊戲!」

    「今夜酒喝多了,有些乏味,令我懷念起清淡的東西。不如以『茶』為題。」晴空先出招——

    「香葉。」

    「嫩芽。」映彤自信地揚著唇角。

    「慕詩客。」

    「愛僧家。」

    「碾雕白玉。」他凝視她的目光愈漸深濃。

    「羅織紅紗。」

    「跳煎黃蕊色。」

    「碗轉曲塵花。」映彤思如泉湧。

    這只跳蚤,不止是以武犯禁的刺客那麼簡單。晴空像收到夢想的禮物,開心而笑:「夜後邀陪明月。」

    「晨前命對朝霞。」映彤側目,不解他為何喜笑顏開。她並沒有對錯字呀?

    「洗盡古今人不倦。」

    她應對自如。「將如醉前豈堪誇。」

    晴空縱情而笑。跳蚤姑娘充滿了不可預測的趣味。「妳實在有意思。」

    「……你實在有毛病。」映彤起了防備,戒慎著歡欣的晴空下一步會否翻臉。他到底在高興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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