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綠喬
「客倌……」店小二總算從樓上下來了,站在他身後輕輕地喚了一聲。
「怎麼樣?掌櫃的怎麼說?」赫連連忙回頭。
「掌櫃的說……也沒見過這畫中的人。」畫已經工工整整地捲好,店小二將它交還赫連的手中,「抱歉,幫不了您。」
「真的嗎?掌櫃的真的是這樣說?」赫連感覺店小二表情有些不自在,似乎隱瞞他什麼。
「當然,我為什麼要騙您呢?」店小二不自然地笑笑,「客倌請回吧!」
不對勁,肯定有什麼不對勁,否則為什麼要急著趕他走?
「我沒帶雨具,暫時走不了。」赫連試探道。
「我可以借傘給您。」店小二急忙答道:「天色已經晚了,我們也要打烊了。」
「那好吧!我就不打擾了。」
赫連並不急著逼問出真相,但從他踏出店的那一刻起,他可以確定,這店裡的人肯定知道海瑩的下落,只不過礙於某種原因不願說罷了。
第二日,他沒有回京城,反而再度來到樂器店,買了一支長笛。
店小二對他的態度與昨天不同,冷冰冰的,掌櫃的也沒有露面。但越是這樣,反倒越讓他信心大增。
於是,他乾脆在樂器店附近尋了一間客棧住下,每日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店裡閒逛。
今兒買一支笛,明兒買一把琴,後天買了一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樂器……就這樣,一直買買買,在杭州一住便是半個月。
他有種直覺,總有一天,那掌櫃的會見他,他有得是耐心,不怕被消耗。
終於,在另一個大雨傾盆的下乍,店小二對他開口了,「客倌,我家掌櫃的請您到樓上喝杯茶。」
赫連抑制住心中的狂喜,步上木梯,聽著腳底咿呀作響的聲音,彷彿踏上懸空的雲端。
樓上收拾得很整潔,靠街的窗口掛著一大幅竹簾,雖處於市井之中,卻讓人感到綠意盎然。
一個女子端坐在窗邊,身著樸素的旗袍,臉上蒙著一層西洋式的面紗。
赫連感到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她婀娜的身影如此熟悉,即使隔了這麼多年,他也能一眼認出來。
「客倌請坐。」海瑩率先開口,「聽說客倌最近天天都來,不知您到底想尋訪一件怎樣的樂器?」
「妳……妳就是掌櫃的?」他的聲音立刻變得沙啞。
「客倌不是早已猜出我的身份了嗎?何必明知故問。」
「我只是以為掌櫃的認識妳,沒想到……妳就是她。」
不敢想像,這些年來,她竟過著這樣自食其力的生活。一個女子背井離鄉,獨自做著連男人也未必能賺錢的買賣,一定經歷了許多艱難吧!他當初放她自由是想讓她幸福,而非要她落到如此光景……
「其實……其實我是想買一把弓。」轉念之間,淚光已在眸中閃爍。
「一把弓?」海瑩雖表現得還算鎮定,但言語已有微微的哽咽。
「許多年前,我買了一把琴送給……我心愛的女子,可惜,那琴少了一把弓。」
「這麼久以前的事了,那琴恐怕已經不在了吧!」她望向窗外,幽幽地說。
「琴當然還在,只是……琴的主人卻失蹤了,我找了她好久……」
「既然琴已經沒有了主人,也不必再為它買弓了。」
「聽說掌櫃的您知道琴主人的下落?」赫連故意這麼問。
她的身影微顫了下,沉默良久,終於答道:「是的,我知道她的下落,可就算我告訴您,也毫無意義。」
「怎麼會毫無意義?」
「已經這麼多年了,您想必已經娶妻生子,找到她,除了徒增傷心,還能有什麼?」
「原來妳在擔心這個。」赫連定定地看著她,「如果我告訴妳,我仍是獨身一個人呢?」
「你……」她身形一震,一臉不可思議地回頭,深呼吸幾口,強壓下心中的波瀾,再次淡淡地道:「就算你獨身一人,也不會改變什麼了。何況,你真的是獨身一人嗎?她可清清楚楚地記得,你有一個小妾,還有一個孩子,你曾經說過不想讓她傷害他們,還記得嗎?」
「只要她跟我回去,她會知道那一切根本不存在。」他不由一急。
「呵!怎麼會不存在?」她冷冷一笑,「好吧!就算那一切不存在,但當年你讓她受的傷害,她至今都無法忘懷。她永遠都記得當初是如何苦苦乞求你讓她留下,而你卻仍舊冷漠的趕她走,所以,她永遠不會原諒你。」
「永遠?!」他再也忍不住,衝上前將她柔弱的身子一把摟進懷中,拇指在那面紗邊緣摩挲,目光似要透進她的眸子裡,「瑩瑩,妳真的永遠都不能原諒我嗎?」
「我……」海瑩在他懷中掙扎,一顆心,也在掙扎。
真的不能原諒嗎?
如果是真的,為何在看到他尋找她的畫像之後,那樣欣喜若狂、徹夜難眠?可如果她能夠化解心中的一切怨恨,又為何會左右徘徊、舉棋不定?
這半個月,他天天到她的店裡來,她天天由二樓窗戶瞧著他失望而歸的身影。
在見與不見他之間,她思索了良久,心中彷彿有萬般滋味潑灑出來,讓她受盡折磨。
那一年在香山,她巧遇綠竺,在綠竺慷慨解囊的幫助下,她來到江南開了這一間樂器坊。
生活從不安逐漸走向平靜,她慶幸自己終於可以不再為他流淚,誰知道,在她就要忘了他的時候,他又出現在眼前。難道這輩子注定要與他糾纏,至死都不得安寧?
不,她不原諒,為了這些年他讓她嘗盡的苦痛,她不甘心原諒他。
「你走吧!你要買的弓我不能賣給你,你要找的人我也不能讓你見她。」海瑩垂下眼睫,狠心地道。
「真的嗎?」他捧起她的臉龐,冷不防地扯掉她的面紗,「你不讓我見她,我也要見。」
「赫連……」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驚呼之中想重新遮掩自己的容顏,卻來不及,被一個火熱的吻堵住紅唇。
赫連緊緊將她擁在懷中,不讓她動彈半分,熱辣的舌侵入她的嘴,大掌倏地撕裂她的藍布旗袍,撫摸她顫抖的嬌軀。
他等了這麼久,怎肯就此放走她?他在坐異對自己說,只要有一絲希望,不惜用任何手段,他也要拚命地抓住。
身體深處的渴望逼得他大口喘息,不顧她的反抗,重重地將她壓至一旁榻上,憑著記憶輕撫她從前身體敏感的地方,挑起她同樣的熱情。
海瑩只覺得腦子快要被燒成灰了,明明那樣恨他,為何這會兒她的身體在他的觸碰下,又會變得如此嬌嫩濕潤,不顧理智地敞開門扉,等待著他……
她曾經戴過他送的十字項鏈,難道這輩子都要背負這愛情的十字架,永遠卸不下來?
她閉上眼睛,淚水滾滾而落,染濕了被褥。
「怎麼了,瑩瑩?」他低柔地問:「我把妳弄疼了?」
「你……」海瑩隱隱抽泣,捶打著他裸露的胸,「你不愛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不愛妳?!」赫連驚訝地抬眸,「我如果不愛妳,又為什麼要踏遍萬水千山尋找妳?」
「既然當初把我趕走,現在又何必尋我?」
「瑩瑩。」他緊緊摟住她,「我後悔了,我當時好傻……」
「我既比不上綠竺,也比不上玉梅。」
「關她們什麼事?」他莫名地一愣。
「一個是你的心上人,一個是你孩子的娘。」
「什麼?!」他呆愣半晌,總算反應過來,輕輕地撫著她的臉龐道:「傻瓜,妳才是我的心上人,也只有妳,才能當我未來孩子的娘。」
「我?」她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你、你又在騙我了,難道你從來沒有喜歡過綠竺,難道玉梅和她的孩子都是假的?」
「玉梅和她的孩子確實是假的,我從來沒有碰過她,哪來的孩子?」赫連輕輕地揚起唇角,「至於綠竺,我真不知道妳在說什麼,我一向把她當妹妹,什麼時候她成了我的心上人了?真是天下奇聞。」
「騙人!」海瑩大為震驚,「那時候我聽見你跟赫麟在花園裡說……綠竺是你從前的未婚妻。」
「她從小喜歡我,訂親的事不過是額娘跟她一廂情願的做法罷了。」赫連歎了一口氣,「我何曾說過喜歡她?」
「那……」她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就算綠竺的事是我誤會,玉梅呢?有一次我親眼看到她坐在你腿上,你吻著她……」
「哪一次?」他蹙眉思索良久,隨後無奈地笑了,「呵,妳是說那一次呀!那次妳跟那個菲利普吻來吻去的,我在窗口瞧見妳朝我房裡來,故意作戲給妳看,氣妳的。真是十足的大傻瓜,這麼好騙!」
「你真的從沒有碰過她,那你為什麼要納她做小妾?」
「為了妳呀!」
「為了我?」
「是妳說討厭嫁給我,要我快快跟妳離婚,所以我若不假裝寵幸另一個女子,怎麼有借口快快休了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