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失心霸主

第3頁 文 / 言愛

    「你的好奇心會讓你再走一次的。」

    「呵!為什麼你老說得很篤定?」

    「你的三個問題結束了。明天再來問吧!」

    呃?他在說什麼?她又做了什麼了?

    她揪著兩彎秀眉,伸出手指頭,慢慢回溯兩人先前的一些對話,一、二、三……扳下三根指頭了。三個問題,不多不少,她真的問了三個了。

    可是,這些都不是她原本打算要問的啊!

    太大意了!俏臉蛋垮下來!

    啊啊,壞蛋衛離,天殺的怪傢伙,帶著面具的男人,居然像鬼一樣精。氣瞪著那一雙躲在豹紋面具後的藍眸,霜影在那裡頭看到一抹戲謔的顏彩。

    他在嘲笑她!從剛剛就一直在偷笑了。

    天殺的!

    從來都是智高聰穎的屠霜影居然給打敗了。

    她發誓,她一定、一定要雪恥!

    第二章

    「娘親若知道我拿戮情劍替你剃鬍子,她準會處罰我三天不准吃飯啦!」

    櫻桃小嘴翹著抱怨,霜影右手使力朝他臉頰刮下去。

    哼!今晚偷溜出莊來,二度造訪山洞,她才不是想來照顧他的門面哪!

    可是,怎麼他一句「過來」,又把下巴一抬,她居然乖乖照做呢?

    好,我左刮刮,我右修修,我再……鬍鬚落皮肉現,她轉而專心打量著他光潔下顎中央那兒一個很特殊的凹洞。

    衛離盯著劍柄上「戮情」兩個字,低問道:「這把劍做什麼用的?」

    還是那種疏離沉渾的嗓調,一副胸膛定靜不動,宛如風乾的百年老樹幹。霜影以刀琫抬高他的下顎,收拾起他脖子那兒最後幾根殘物。

    「今天該輪到我問你問題了吧?」她反詰回去。

    他以一指暫止住刀稜的滑動,喉結輕輕滾動一下,「刀鋒正抵在我脖子上,我不方便說話。」

    衛離這個鬼靈精為什麼總找得到她辯駁不了的好理由呢?哼,反正她人都來了,還怕他跑掉嗎?一會兒一定要搾出他的來龍去脈!

    「好吧!說就說。」於是,霜影說了戮情劍的來歷——

    江南金陵,六朝舊都,屠家鑣局,南北馳名。

    她娘親屠如風正是鏢局之主的獨生掌上明珠。

    屠家姑娘二八年華之時,父親因病亡故,她旋即與自幼定親的蕭姓江湖豪傑完婚。婚後,她謹守女人本分相夫教子,鏢局就轉由丈夫掌管打裡。誰知夫妻恩愛也不過三載,郎君就公然與一青樓女子有私情。

    屠如風性烈如風,找上青樓尋覓留戀溫柔鄉的丈夫。結果卻遭到丈夫冷眼相看、冷語相諷。三角談判破裂,她憤然拿著傍身短劍欲刺向奪夫女子,疏料夫君竟出手,一掌擊上她胸口,幾乎震斷她的五臟六脈。

    她口吐鮮血轉而舉劍劃向左手腕,留下一道血淋淋割痕。

    看著血珠子一粒粒滴,她染淚的朱顏迸出淒厲狂笑:「郎心如鐵啊!有了新歡棄了舊愛,天下男子薄倖莫甚於此。屠如風以血歃誓,以此劍戮情,我與你恩斷義絕。」

    她變賣了祖產,攜兩名幼女遠走西荒,在白紗山頭修築戮情莊隱居。白紗山下原本無名的溪流,從此讓她命名為烙恨溪了。

    屠如風教女兒棄絕長裙換褲裝,不再以弱者姿態示人,不必成為男人的附屬。是故,霜影、雪影兩姊妹從此改姓屠,不必承家風習武弄劍,只伴以詩書棋畫,心性自由行動自由,歡樂無憂地在白紗山頭成長。

    「好了,故事說完了。」她也把他的門面打理得一絲不茍了。「嗯,我問你,你認識字吧?」

    娃娃眼看人低喔!衛離冷瞅她一眼。

    霜影好心提醒著,「那個有著三進大苑落,莊門上刻著對聯,右聯為絕心絕愛絕戀,左聯是無名無份無緣,橫批則寫不涉情關的莊子就是戮情莊。我娘最討厭成年男子,白紗山可以由著你亂跑,不過你千萬要避開戮情莊知不知道?」

    這次他換上一個喉音輕咕。

    霜影后退一步,小腦袋左搖一下右晃一遭,聚精會神欣賞她的傑作……

    只是越看,怎麼越覺得他長好俊呀!

    戮情莊裡面的打雜的老伯伯、小廝沒有一個是他這等絕色哪!

    剛毅狹長的臉型,額顴骨飽滿,下顎稜角分明有力,鼻樑高若奇峰,唇瓣顯得冷酷傲慢,至於眼睛和眉毛則藏在豹紋皮面具下…

    她捧著戮情劍,猶豫著該還劍入鞘,抑或往上挑開他的……

    「永遠別打我面具的主意!」冷聲的警誡。

    被摸中腦中的念頭了。太神了,他是有透視眼還是讀心術呀?

    不過換個角度來想,閒逸簡單的莊園山野生活,突然跑出一個腦力與她旗鼓相當的對手,日子才會精采呀!

    她挑挑俏皮的唇角,一派輕鬆。「雖然你老大不客氣老對我呼來喝去,不過我不跟你計較這些啦!呃,還有,我沒後悔救了你,把你送來我的秘密山洞。」

    打好關係,接下來,她就要朝目標挺進,探出他的過去……

    他摩挲著光滑的下巴,陰柔的嘴角冷峭一揚。「我躺在大石上休憩,你踩了我一腳,又把我拖上木板車,這夠得上救222嗎?」

    語畢,他彎身撿起她帶來的黑色衣袍,剽悍挺拔的身子往洞外而去,留下一串鐵煉拖過地時的沙沙響音……

    「他說什麼?」霜影錯愕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他躺在溪水中納涼?她還死拖活推把他弄進山洞?他這一路都是清醒的?

    難怪……那一刻她才想拆下他的面罩,就給他兩眼一睜,瞪得跑了三魂七魄!她後來還幫他做了一堆事,送吃食、送衣袍,幫他理發剃胡……

    天呀!她庸人自擾、多此一舉。

    難怪他昨晚笑得天都快塌下來了,她蠢事做一大堆還逕自沾沾自喜!

    「啊——」俏臉垮下,放聲大叫了。

    窩囊啊!糗到家了。

    兩個小拳頭握得緊緊的,她氣呼呼咬牙,「該死的衛離,陰險的臭傢伙,我一定要扳回一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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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臂滑水如兩隻搖槳,他如一葉扁舟在溪水中蕩漾。

    多少年了,他終於得見天日了。衛離首度感受到透心舒涼的輕鬆。

    一身髒污穢味,滌進溪水中。從此,再也沒有人能操縱他的命運了。

    小女娃說這溪名喚烙恨溪,這裡是人煙稀少的西荒,這個偏遠的地方很適合他潛練武功,蘊蓄內力,尋出化丹毒之法。

    「天不絕我,留我一條殘命於世,人間既有衛離,人間禍害豈可休止?我豈能徒負惡魔之子美名?」狂笑得暢快淋漓,魔性聲音令人聞之喪膽。

    他微瞇著藍眼,彷彿預見了仇怨泯斷時的腥風血雨。他的眼底餘光也瞥見溪畔蘆葦叢中,有道小小影子閃了閃。

    他知道那是她。他也猜臆出他的笑聲又次駭著她了。

    這個小奶娃,初遇他時明明對他存著巨大恐懼,卻又能強做鎮定對他大發善心。他該吼罵她天真白癡?或者,他更該嘲笑自己精神倒錯了?

    若非心神顛倒,戒心高築的人怎會讓她接近身邊?

    那日他用計騙倒魔女逃離囚室,失去方向感連奔了三個晝夜,不知天不知地,茫茫然躺在溪邊隨波漂浮,漫思前塵與未來……

    生,只有復仇的意義;死,彷彿也未嘗不可。

    就在他心魂幾乎脫竅的時刻,一個嘟嘟嚷嚷的娃娃聲一路逼來,她還一腳踩上他的胸骨。踩了人,她反倒逃命逃得比被仇家追殺還淒慘……

    那時他正在默歎:天底下的生物果然有優劣之分,衛離一身本領卻了無生趣,這個無知小娃娃竟如螻蟻惜命。

    殊料,小娃娃轉了回來。緊接著,她帶給他一連串的驚奇。

    他闔眼默不作聲,壓低呼吸頻率,觀察她一大堆突兀又可笑的舉動,結果,臨了時居然硬生生跑出來兩個他只在書籍中讀過,卻未曾體悟過的字眼——

    關懷!

    這個多事女娃關心一個陌生人的死活。

    她更惹出他第一次開懷大笑。

    原來,他身上還存留這一種情緒表達能力啊!

    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異樣波動打他心口劃過,彷彿離群的人渴求群居,孤獨之身想留個伴——

    因之,他昨夜喊她來理去他一頭亂髮,今夜他伸出脖子由著她宰弄。

    兩次試煉,他拾得一顆天真浪漫赤子童心!

    此刻,他對小同伴呼著,「把乾淨的袍子給我送過來!」

    「啊!被他發覺了。」霜影沉著臉打樹後現身,手中舉高他放在樹下的那件黑袍子。

    她會給他送過去,但她不會由著他搓圓捏扁。

    算了算距離,她在二十步之遙處停下,將搓成一團的衣服準頭大失地拋向溪水。等著看衣物落水,等著聽他一聲爆吼,然後她要朝他大笑三聲,再溜之大吉。

    她是這一座山的地頭蛇,她知道只要鑽入溪岸邊那幾株柳樹後的小徑,再拐進通往山莊的大道,他帶著腳鐐一定跑不快,呵呵!他追不上她的……

    可是,衣服沒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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