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紀珞
呵,行動派的男人,偏偏對她卻是那麼的小心翼翼!
兩人來到他房間,沙子拿著水杯先到浴室裝了一點清水,邊問:「有人說雙胞胎是壞孩子,那個『有人』是誰,你聽他們說過嗎?」她走出浴室,往落地窗外的陽台走去,為她放在陽台上的薰衣草澆水。
她剛才在他們面前沒有多問,不表示她不好奇。到底是誰對這兩個乖巧到讓人心疼的孩子,說過這種傷人的話?從他們緊張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那句話傷他們很深,說是陰影也不為過。
東方沉默了半晌,才緩緩說出來:「他們的母親。」
「真的?」她驚訝地回頭。「為什麼?」
他來到她身邊,遠眺海天一線那端的黑,低沉道出一部分實情:「她後悔生下他們,所以幾乎不曾善待過他們,這種景況連帶影響了婚姻,幾年後她精神狀況極度不穩,屢次要求離婚。她的丈夫試圖挽留她,不久前和她在行駛中的車內起了爭執,兩人因此喪命。」
天呀,她沒想到會是那樣……
「所以雙胞胎才會變得這麼畏縮、連說話都謹慎得不像六歲小孩?」
「多多少少吧。」他的「族人」們對婚姻相當忠實,一旦結婚就不輕易離婚,結果卻造就了一樁悲劇,至此,誰對誰錯很難說。不過對凱恩、班克造成了傷害是一定的,因為雙胞胎經歷的,他也曾經歷過。
沙子覺得心疼。
比起被親生母親討厭、承受母親嫌惡目光的雙胞胎,她這個因母親無力扶養而被遺棄的孤兒所受的苦,實在不算什麼。遺棄她的母親或許也討厭她,但至少她沒有絲毫印象,可是雙胞胎和她不同……
「東方。」她環住他的腰桿,臉頰貼上他溫熱的胸膛。
「嗯?」他順勢攬住她柔軟的嬌軀,下顎輕靠在她頭頂上,目光仍落在遠方海面。他喜歡她的親近,她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是他最愛的味道。
「我們一起讓雙胞胎幸福。」她輕道。
東方心底一陣激昂,接踵而來的卻是沉重得令他喘不過氣來的心慌。
他能清晰看見她的幸福藍圖,那藍圖裡有他,有他們共同攜手的未來。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愛上人類女子,也說服自己對她只不過是短暫的迷戀,當她想離開、甚至逃走的時候,他可以毅然決然說分手。
可是擁有她的感覺該死的對!他們彷彿天生就該屬於彼此,除了肉體的契合,他的心從來沒有這麼充實過,他該死的越來越放不開她!
事情越來越出乎他的控制,明知他們的結合也許會成為下一對他或雙胞胎的父母,他應該要避免悲劇再次發生,卻什麼也不想做……
沙子偷偷抬眼,凝望他深邃謎樣的黑眸,為他眼底充滿秘密的憂愁感到不安。
奸幾次,她幾乎想把內心的疑惑問出口,卻還是在到口前吞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是幸福的,然而越是在乎珍惜,就越怕一日一碰觸他深藏的秘密,這份幸福會像天空下閃耀美麗光芒的泡泡一樣,突然消失不見。
與其匆忙揭開謎底,她寧願等他準備好再對她說出一切,她不希望他為難,真的不希望。
驀然明瞭,對他,已經比喜歡更喜歡——
「我愛你,東方。因為有你,我覺得我什麼都可以做到。」她抱住他,想永遠抓住他的溫暖般緊緊抱住他。
她可以等,等他準備好釋懷一切,不只「喜歡」她。
東方喉嚨發緊,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懷中的女人正抬頭看他,深情款款的眸光完全牽動他的心跳。
最後,他用力吻住她,兩人回到室內,徹夜讓彼此交纏不分。
第九章
九月下旬,天氣依然悶熱得要命。
沙子為了節省電費,只在客人用餐的範圍才裝設冷氣,相隔一道布簾的廚房只有電風扇能吹,每天最熱的時間都待在廚房的她,這兩天中暑了。
於是,她被迫待在冷氣房內,哪裡都不能去,還好今天是中秋節,綠香屋公休一天,不然她哪有閒情躺在床上吹冷氣、看雜誌、喝果汁。
小雅和同學去烤肉,雙胞胎不在家,她沒力氣吱吱喳喳,好安靜喔……
規定她除了上洗手間以外都不能下床的人,現在正拎著一包吐司走近。
她微笑道了聲謝,接過已經替她開封的塑膠袋,拿出一塊白吐司慢慢啃,享用她今天唯一吃得下的一餐。
「頭還暈嗎?」那人不是別人,就是東方,這裡是他冬暖夏涼的房間。
「比白天好很多了。你買什麼晚餐?」
「便當。」
「快去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趕人趕人。
東方的眉頭皺了一下。就算便當是熱的,也沒她煮的好吃,而且他得自己一個人吃,倍覺淒涼。
他皺眉的動作很輕很輕,但眉眼間的委屈還是被沙子發現了,她在心裡偷笑,表面上裝出頗無奈的表情。
「很抱歉不能陪你晚餐。」她今天一聞到熱食的味道就反胃,中午他買回來的便當她連動都不敢動,只好把他連人帶便當趕出他的房間。
「還想吃什麼,我去買。」他審視她依然蒼白的臉。
「有吐司就夠了。」她束起袋口,把吐司放到床頭櫃上,接過他遞來的開水。
「只吃一塊?」他挑眉。
「我吃不下了。」臀部挪到床沿,白嫩雙足套入室內拖鞋。
「做什麼?」看她要下床,他問。
「洗手。」
才說完,她整個人就被騰空抱起,再落地時,人已經在浴室內。
沙子唇畔含笑,沾濕雙手,抹了一點肥皂,搓了搓手,水沖乾淨,毛巾擦乾。看他又要抱起她,她不禁為他的緊張兮兮失笑出聲,笑容裡洋溢著小女人被寵溺的幸福。
「呵,我是中暑又不是重傷,沒那麼虛弱,你不用浪費力氣抱我。」
「你很輕。」
結果,她怎麼進浴室就怎麼回床上。
她瞇眼躺在床上,張嘴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白天的時候身體雖然不太舒服,可是躺在床上也沒有睡著,只好翻雜誌打發時間,不然就是盯著打電腦的他看,現在覺得好累……
「想睡了?」他探了探她的額頭和臉頰,確認她的體溫正常才放心。
「東方,我想雙胞胎耶,你想不想他們?」
聽東方說,他昨天一早就載雙胞胎去他一個朋友家玩,大概會去玩個三天。怕生的雙胞胎大概很喜歡東方那位朋友吧,才肯在人家家裡待這麼多天。可是才兩天不見,她已經開始想念他們。
「嗯。」他輕應了聲。
「你打電話問問看他們,要不要你提前去接他們回來。」
「好。」
「OK,沒事了,你快去吃飯吧。」她微笑催促。
「要不要再喝水?」
「我不渴。」
「冷氣會不會太涼?」
「不會。」
「有事就叫我,我在一樓——」
「我睡著了。摳……噓……摳……噓……」她閉眼忍住笑,打斷他不厭其煩的叮囑。他抿唇一笑,動手關掉大燈,離開前輕輕掩上房門,還在門外走廊留了一盞壁燈才下樓。
壁燈柔和的黃澄澄光芒,透過虛掩的門縫輕巧灑進房內,溫柔地驅走黑暗裡的冷硬。沙子眼簾微掀,凝望那份溫柔,那是東方就算不在她身邊也留有的體貼,她看得見……
狗?!
她倏地彈坐起身,而那顆輕輕頂開房門的深棕色頭顱,也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一溜煙竄逃不見。她瞪大詫愕的雙眸,清楚看見被頂開十公分的門縫,閃過兩簇毛茸茸的……尾巴!
怎麼會有狗跑到三樓來,她沒看錯吧?!
心驚肉跳的沙子掀被下床,不敢一個人待在樓上。她躡手躡腳來到房門邊,小心地再打開一點門縫,朝外面探頭探腦,確定「敵方」不在視線範圍內後,便一股腦衝下樓。
砰!
行經二樓,她聽見一道關門聲。
二樓有兩個房間,她自然而然往走廊盡頭的房門看去,那是雙胞胎的房間,理應沒人的房間,居然有床頭燈的昏黃光線從地板上的門縫透出來。
她記得雙胞胎的生活習慣很好,離開房間一定會隨手關燈,那麼他們房裡的燈為什麼會亮著?
沙子納悶地走向泛出燈光的房間,一打開門,迎面襲來的涼爽空氣讓她頓時一愣,同時兩隻毛色深棕、縮在雙胞胎大床上的小狗,映入她錯愕的眼。
房子裡真的有狗,而且是兩隻狼犬!
她倒抽一口涼氣,本想馬上拔腿逃跑,腦中適時想起育幼院的義工阿姨後來曾告訴她,狗看見人一跑就會追著那個人,所以遇到狗時慢慢走開就好。
於是她戒慎地看著那兩隻不知道有沒有攻擊性的小狼犬,緊張的腳步慢慢退出房間,但是越看她越覺得——
不對勁。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兩對黃色眼睛?
雖然小狼犬的眼白部分是黃色的,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神秘的金黃色幽光,但這兩雙充滿畏怯、防備、恐慌的深褐色眼瞳她並不陌生,簡直像極了……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