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辛卉
她垂下眼簾,默默替自己打氣,抬眼勇敢直視他冷凝的黑眸。「我熬了雞湯,但……可能冷掉了……」
他撇唇,緩緩走近她,出乎意料的接過保溫壺,收下她的好意。
淳雪因為他溫柔的舉動,綻開一朵絕美的笑花,所有不安與擔憂一掃而空,心窩暖洋洋的。
「身體好一點了嗎?」她清澈的水眸漾著關切。
他瞇起眼,詫異她竟然知道他身體不適?!所以刻意燉雞湯,獨自送來公司?
他隨口應了聲,以疏離的態度掩蔽悸動的事實。
「那就好。」淳雪眉心的愁緒稍稍化開了些,卻仍無法完全寬心。「你的臉色還是很差……」
她是真的關心他,這讓邵蘊齊心口隱隱抽了下。
他應該大聲叱咄、譏笑她多管閒事,自作多情。但此刻,他只有滿心煩擾,以及一絲心動。
「我帶了藥,如果再發燒,吃一顆藥會舒服些。」她從手提包中取出藥,溫婉道。
伸出手,他驀地扣住她的皓腕,深邃的墨瞳深沉的盯著她。
淳雪愕然的蹙起秀眉,水燦的眼眸寫滿了無限情意,滲透他的心田。
他從頭到尾都沒開口,英俊的臉孔沒有情緒起伏,反而令她感到不對勁。「不舒服嗎?我去倒水……」
邵蘊齊加重手勁握住她的細腕,猝不及防覆住她微啟的朱唇,激烈而狂野。
突如其來的吻,淳雪既驚又喜,拋開矜持熱切的回應著。
感受著他的氣息,她覺得好安心,多麼渴望一輩子都能棲息在他的懷中,體驗所謂的幸福。
輾轉吸吮著她柔嫩的芳唇,甜美怡人的氣味,撩撥著他亟欲隱藏的情感,腦中警鈴大作,告誡他要淺嘗即止──
淳雪踮起腳尖,情不自禁的攀住他的脖子,獻上更深情的吻及真切的愛。
她難得的主動,觸動他的心弦,使得他不由得迫切起來,靈活的舌鑽進她的檀口內翻攪,相濡以沫。
他將手中的保溫壺隨手一扔,雞湯霎時潑灑在灰色地毯上。
他已經將她典賣,她是別人的……
事先,他盤算著先給她溫柔的假象,再將事實告訴她,狠狠傷害她一番,可是點燃的慾火,竟一發不可收拾,超乎他的控制──
碩果僅存的理智,被自己灼熱的慾望燃燒殆盡。
他剝除她身上所有布料,一併卸下自己的衣物,失控的在她體內馳騁。
淳雪咬著唇,羞恥的承接他的沖剎。
「淳雪……」他低吼一聲,最後幾下鷙猛的推送。
激情稍退,他才意識到那聲叫喚挾雜著憐愛與疼惜。霎時間,慌亂驚恐充斥心頭,邵蘊齊兀自懊惱著。
他迅速整裝完畢後,拾起她的衣物拋給淳雪,嚴峻的俊臉蒙上冰霜。
越察覺對她無意間滋長的愛苗,邵蘊齊就越不爽,急著以傷害她堅定自己的意念。
等她著裝結束,他把與Alan簽訂的「賣身契」丟到她面前,示意她閱讀。
猶疑一下,淳雪打開契約書,還沒看完內容,淚水就奪眶而出、心絞痛難當。
望著他的眼中有著驚愕、不解,還有更多的悲傷。
「不──」她泣不成聲,不敢相信居然會有這種事──她被當作物品般賣掉?
他把一千萬的支票交給她,並附上一張紙條:這些錢就當是妳做「棋子」的報酬,名義上,妳還是我的妻子,若有必要,還是要妳配合演戲。
每個字都像一把劍插在她的心坎上,痛得她無法呼吸,洶湧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再也看不真切他冷凝的表情。
自始至終,他都不忘利用她──
糟蹋她的深情、踐踏她的真意,徹徹底底粉碎她曾編織的美夢,現下,僅剩一灘爛泥。
她執意沉醉,而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將她殘忍推去面對無情的現實。
夢醒了,徒留落寞與空虛,最後,還是只能笑自己笨──是自己給了他傷害的機會。
真傻呵!杜淳雪。
他回開眼不去看她淒楚的容顏,抓起衣架上的西服外套,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沒有哭鬧,心在他掉頭離去的剎那,也跟著死了。
像具沒有生命的洋娃娃獨自飲泣,她枯坐在原地好久、好久……
第十章
徘徊在從小到大生長的屋子雕花鐵門外許久,淳雪仍舊提不起勇氣按下門鈴,通知管家她回來的消息。
久違了,溫馨的家、溫暖的避風港,無奈卻不能登堂入室。
她現在這副狼狽模樣,若被父親看見了,肯定會不放心、繼而追究起她的婚姻生活──
表面上看似美滿,實質上卻是腐敗又一敗塗地,外表看上去是對金童玉女,事實上貌合神離,根本沒有交集。
她曾和丈夫與父親開心聚過餐,他溫柔體貼、對她呵護備至,儼然是個疼妻子的好男人。
父親心感寬慰,也更深信當初答應把她嫁給邵蘊齊的決定,並不是荒謬糊塗的錯誤。
況且,父親的健康狀態大不如前,多一份操煩對身體都是負擔。
看他高興的模樣,孝順的淳雪豈忍心讓他知曉真相──
婚姻只是個空殼,住在裡頭空蕩寒冷、寂寞無助。
在她以為努力挽回收到效果時,卻莫名其妙被趕出「家」門,頓時流離失所、有家歸不得。
她不敢相信有那麼可怕的事,她一心一意深愛、待以真心的男人、她的丈夫,居然用一千萬的價碼,把她「賣」了?!
她不確定那紙合約在法律上是否生效,答案也不再重要。
她把身心毫無保留的交付給他,換來的卻是一張殘酷的賣身契約,以及一千萬支票。
或許,這是她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愛上了不該愛的男人、並接受不該屬於她的婚姻──的下場。
一陣酸楚自心口擴散,蔓延至眼眶、鼻腔,她難受得喘不過氣。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離開邵蘊齊的辦公室、搭車輾轉回到杜家,像一縷遊魂東飄西蕩,沒有著落。
拭去眼角的淚珠,她的眼角餘光瞥見管家熟悉的身影,緩緩朝大門走來。心一驚,頭也不回的拔腿跑開。
即使好幾次步伐不穩而踉蹌跌倒,細緻的肌膚擦破了皮、滲出血絲,她仍不斷往前跑。
直到再也跑不動才緩下腳步,雙腳卻乏力的癱軟在地。
再無心理會路人的異樣眼光,淳雪趴在雨剛停的泥濘紅磚道上無聲啜泣,不曉得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偶爾,也有路過的好心人士趨前詢問,想要幫忙,因為她的沉默與退縮而悻幸然離開。
她明白現下不是自憐自艾的時候,應該提振精神思索、計劃往後的日子,偏偏就是克制不住滿腔沮喪、無法武裝堅強。
哭泣不能解決問題,卻是治療心靈傷口的重要過程。
「原來妳在這裡。」
一雙晶亮的黑皮鞋映入她婆娑的淚眼,隨後肩頭落下一股重量,是一件男性西裝外套。
緩緩抬起頭,一張俊痞的男性臉龐神情嚴肅的睨著她,淳雪迅即繃起淒迷的蒼白臉孔,防衛的盯住他。
Alan蹙起眉,伸手想攙起她顫巍巍的荏弱身軀,卻被使勁推開。
他啞然失笑,顯然他成了摧毀她所有希望的可惡劊子手。
淳雪兀自撐起軟綿綿的身子,態度冷漠的把外套遞還給他,踩著虛浮的步伐前行。
「等一下……」Alan歎一口氣,邁開長腿沒兩步就追上她、擋去她的去路。
個性溫和無爭的她,這回鐵了心不搭理,視若無睹的越過Alan。
原來溫柔如綿羊的小女人,發起脾氣來也是不容小覷,但又倔強得可愛,令人捨不得對她生氣。
「聽我說。」他捉住她的手腕,看著她恍惚的面容,才記起她聽不見。索性牽著她的手不放,朝停車方向去。
「放開我!」淳雪噘著嘴,虛弱的聲音起不了任何嚇阻作用。
雖然之前和他「相談甚歡」,卻怎麼也無法諒解他和邵蘊齊私下做的「不法勾當」。
究竟是震驚抑或憤怒,她已分不清。
Alan對她的抗拒無動於衷,也無視路人投以奇異的眼光,擅自將她帶上車,迅速吩咐司機開車。
接著,他抽了幾張面紙給她擦乾淚痕,掏出PDA手機熟練的輸入道:冷靜點,我這麼做是有目的的。
淳雪眨著迷濛杏眸,費了好些功夫才看清楚屏幕上的字,不解的望著他,晶瑩的淚凝結在眼眶,閃爍奪人。
如此嬌弱柔美、楚楚動人的女人,若是平常,Alan絕對不會放過「染指」的機會,她雖是花錢「交易」來的,卻萬萬碰不得──
花心歸花心、風流歸風流,他還是會顧及道德及道義,只是實在很想整整邵蘊齊那個自命清高、抵死不承認中了愛神的箭的傢伙。
嫉妒、吃醋的眼神他看得多了,忘不了那一次慈善晚會,他的猛獻殷懃招來那傢伙彷彿要殺死人的凌厲眼光。
說真的,他還挺得意的。
他很想看看一個視愛情如糞土的鐵齒傢伙,為了一個女人能犧牲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