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小陶
這個時候,原應讓丫鬟侍候他們更衣的,但他只吩咐她們端來早膳,然後就揮退她們。
他捨不得離開澪兒,幾乎想親自伺候她的生活作息,因為他發現,她對下人們真誠以待,膾上的笑也是發自心底的;可是對他,卻好似應付一樣的只輕扯唇瓣。
她的靈魂再也不像從前一樣自由活潑的翱翔!即使她不抗拒他的關懷、他的觸碰,對他亦沒有再發脾氣,也絕口不提一個多月前的教堂事件,可是他就是知道,她已經不再對他敞開內心了!
這樣了無生氣的她,使他心寒!他每晚熱烈地愛她,試圖安撫自己不安的心,?歡愛過後,他知道那都是自欺欺人,她根本還對他心存芥蒂!
他曾經想放棄她。他可是堂堂的多羅貝勒,哪容得女人這樣不馴!可是每當他在青樓召妓或到別館找女人侍寢,試圖要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其它的女子時,他的腦中只想得到她,使他失去了所有興致,連碰都不想碰她們一下。
他如何才能讓澪兒釋懷呢?他極力討好她,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一箱箱往房裡送,可她都不接受!
「澪兒,妳餓了吧?來,我們一起用早膳。」惟經握住她的柔荑,來到擺滿了珍餞的桌前坐好。
「你今天不用上早朝嗎?你忙的話就不用陪我,我自己待在房內休息便行。」伊澪輕輕地道,眼光落在他身上。
這一個月來,她不是看不見他為她所做的一切,也明白他的行為已經超乎任何人的想像,她不應不識抬舉,不過只要一想到他利用她探取密報,她就不能當作沒事一樣。
她很怕自己一旦再投入這段情感時,她會變得失去自我,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利用而不自知!就算撇開這問題不說,她也討厭為了皇帝而不擇手段的惟經,更討厭為了任務可以隨時犧牲生命的惟經!
「皇上說不召見便不用進宮去,讓我有多點私人時間。」他替她挾了一塊小甜糕,用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調說:「妳不喜歡我在府中?不想多見著我?從前妳不是常抱怨我太忙,白天沒空陪妳嗎?」
「從前是我不懂事,現在我不會了。」伊澪淡淡地道,心中的苦只有自己才清楚。「皇上什麼時候要升你的官?」
「我沒有要陞官。」他放下碗筷,斂起心裡的惱怒,直視她道:「我不是為了要陞官才讓妳去教堂的!」
「我們必須舊事重提嗎?」她也放下碗筷,回瞪他問。
「就算妳口中不說,我也知道妳還在氣我!」惟經試圖用心平氣和的語氣跟她說:「澪兒,我真的想要妳快樂,妳待在王府那麼悶,讓妳去洋教堂認識新朋友、接觸妳熟悉的事物。我這樣讓妳出府拋頭露面,還不都是因為妳想出去?為了那麼一點點小事,妳就跟我嘔氣成這樣,妳教我以後如何對妳?」
「一點點小事?對你來說我的確微不足道,為了找罪證,我甚至不意外你會隨時犧牲我!但我為什麼就非要被人利用,做餌去抓你的敵人?憑我對你癡心一片?憑我對你毫無戒心?」
「我沒有打算犧牲妳!」他挑起濃眉,僵了俊臉。「我不是立即趕去救妳了嗎?我一直盡我所能保護妳啊!」
「保護?我只是一個小侍妾,不配讓貝勒爺如此用心!」她心酸地嘲笑自己,無法高估自己的地位。「假如貝勒爺已經厭倦無趣又麻煩的我,那何不讓我搬出映日閣,讓你眼不見為淨?」
「妳!」他氣絕,青筋在額間爆跳。「妳以為我不會,是不是?!』
「你去、你去啊!」她眸裡明明就有淚,卻抵死都不肯讓它們掉下,滅弱了自己的氣勢。「你去了我倒安靜,我喜歡怎樣就怎樣,不用再見你的面了!」
「妳休想!」他氣得拍了一下桌子,使碗盤差點摔到地上!這輩子沒有人可以拒絕他,就只有她,要氣他到失控才甘心!
「你有貝勒爺的面子和尊嚴,再這樣對我縱容下去,這叫下人們怎麼想?你的威信又要放在哪裡?」既然他們處得不愉快,他又何必留下她呢?
「別想用這個方法刺激我,我不會上當的!」他擒住她的腰,傷痛的眼映入她的眸中。「為什麼推拒我?一個月了,難道我所做的一切還不夠彌補我的疏忽嗎?妳的心是不是鐵做的?妳是不是要我下跪承認,這回是我錯了,妳才甘心?」
她勾起了他前有未有的感情和執著,沒辦法隨隨便便就收起這分在乎!然而她一點都不明白他的心!她非要氣瘋他嗎?
「我沒有……我沒有要你這樣做!」她並不是好強,也不是耍脾氣使性子。她更不要他向她下跪承認什麼!
「妳有!妳非要我剖開胸膛,拿自己血淋淋的心向妳證明我是錯的,非要我向天下人宣佈,我投降、敗在妳手上了,妳才會滿意,才會開心是嗎?」他怒吼著,卻死命抱住她,彷彿要她別妄想能擺脫得了他!
這一說,伊澪的心好像也跟他一同悲傷,盈盈的淚滴緩緩落下來。
「惟經……惟經!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子?為什麼我們不能這樣相守下去?你為什麼要我當你的側福晉?為什麼要騙我、利用我達成這種目的?為什麼……」
他心一凜,抱她回床上,脫掉兩人的外衣、鞋子,長臂一伸,牢牢的將她抱在懷裡,用肌膚之親安慰彼此的傷痛。
「我要保住妳,從來就只有這個目的!我要妳名正言順地待在我身側,共享我的榮華富貴,而不是只當個見不得人的小妾!」
他愛她!他確實明瞭自己對她的關愛和在乎,是因為他愛她!可是他的婚姻大事向來由不得他自個兒作主,他的福晉必定得是個皇親國戚,而那個女人必定會藐視來歷不明、沒娘家勢力支持的澪兒,更會妒忌她的才學及他的寵愛!因此只有當個有地位的側福晉,才可以在這樣的爭鬥中生存!
「我不要榮華富貴,我只要你的真心、你的愛……但你知道嗎?愛得越深,恨就越深啊!我無法因為要爭奪你身邊的位置,而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所以我也不想你為了我,作這些謀算……」
「妳不懂,妳什麼都不懂!連我的心都……」他用熾熱的唇瓣封住她紅唇,堵住她欲出口的話,舌尖乘隙鑽入她微張的口中。
說到底,她仍在怪他利用她的事。他究竟要如何,才能讓她原諒自己,找回那個跟他談笑風生,活潑開朗的澪兒?
「我們還沒說完!」他怎麼老是喜歡用肉體的親近止住兩人的爭執?
「我不想談!」只怕再這樣說下去,他會先崩潰!「好一個愛得越深,恨得越深!妳要恨我就恨吧,至少妳永遠不能擺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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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的八大胡同中,百順胡同裡有一座著名於王公貴族間,供官僚政客、公子王孫一擲千金以比闊氣的銷金窟--歡玉仕房。
入夜,歡玉仕房內更見熱鬧,吳儂軟語的鶯鶯燕燕無不使出媚人的嗲功,與客人們貪聲逐色,詩酒風流。
惟經此刻正在歡玉仕房中風雅隱密的貴賓廂房內,端著酒杯,獨自喝著上等的花彫酒。
「怎麼一個人喝悶酒?」一個翩翩公子走進房內,笑看著惟經,接著逕自坐在他對面。
「是你遲到了,濟傎。」他不滿的輕哼。
「是是是,我來遲了,現在仕房的生意那麼好,我當然要看緊一點兒。」濟傎朝他眨了一眼,便道:「怎麼不點些下酒菜?只喝酒會傷身的。借酒澆愁愁更愁,你不知道嗎?」
「我哪有借酒澆愁?我哪有什麼好愁的!」惟經放下杯子,嘴硬的不肯承認自己鬱悶的心情。
「別騙我了,我們當了二十多年好兄弟,你的心意我還不清楚麼?是你那位寵兒還沒原諒你?」他早就聽聞那位姑娘的事,也很好奇惟經迷上的,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
「我幾乎什麼方法都用過了,為什麼她就是不明白我的心?」面對親如同胞的好兄弟,仗著幾分酒意,他平日嚴肅的面具再也掛不住,只想傾吐內心的煩躁。
「你要女人還怕沒有?」濟慎笑瞇瞇地召來丫鬟,要她準備一些酒菜。「聽說你遣散了那些女人,真是可惜!王爺他們知道了,以為你厭倦了舊人,開始打算送些新禮物給你呢!」
「替我轉告他們,不需要!」他這陣子煩死了,沒時間打發這些有的沒的。
「我早就幫你回絕了。」
「濟傎,她當真不屬於這個時代……」他又乾了一杯。「我派人查了,即使遠至台灣,也沒有她當日所穿的衣服;海防那邊,亦沒有批准過一個這樣的女子進出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