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沙心心
尤千驥向她跨前了一步,有了槍就有恃無恐,「妳到底是什麼人?條子嗎?」他冷聲問。
她死瞪著他,硬是不後退,不去看那把槍,只注意他的行動。她必須一擊成功才行!賭上了自己沒關係,但她若失手的話,那女人仍然逃不掉……
「是又怎樣?我已經呼叫後援,你等著瞧吧!」她咬牙說。
「省省吧!」他嗤之以鼻,「妳死在這裡也沒有人會發現,槍是滅了音的,而門一鎖,誰還會摸到這裡來?」
該死!他不信。但她不能抬出蕭雨……胡謅有一群人馬是一回事,卻絕不能也把蕭雨拖入險境!
蕭雨,蕭雨……
不能去想,現在只能靠自己!
她後退了好幾步到牆邊,拚命壓下想要撲上前去的衝動。
「要走了啊?妳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裡來的,不是嗎?」他問。
真是天性殘酷的男人,把玩著獵物,像在玩遊戲一樣,就愛看人受折磨。她最恨這種男人!恨不得狠狠抓破那張邪笑的臉!
尤千驥猶自嘿嘿地冷笑,顯然自得極了,又向前一步,「也許把妳也綁來陪著玩玩也好……」
噁心!噁心得要死!連聽在耳裡都讓人想吐。她再不主動出擊,一定會被攻破心房,失去控制的。
「你……別殺我!」她拚了全力才擠出膽怯的求情話,想要掩住滿心的殺氣,讓他鬆懈心防。
「這樣就怕了,還自稱是警察?」尤千驥笑得讓人心血翻湧。
「我……」她往門口踉蹌地快速退去。
「別想跑!」尤千驥搶身而近。
就是現在!
她旋身以所有力道踢向他手中的槍,骨頭碎裂的聲音伴著痛號,「啊啊……」槍以弧線劃過空中,喀地落地,沒有走火。
「去死吧!」她右腳方落,怒吼著又將左腿飛踢出去,狠狠踢歪了他的下顎,這次隨著悶哼,重重的人體砰然落地。
她喘息著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不能……呼吸!怎麼搞的?好昏!好窒!她緊抓著胸整個人伏倒,全身的血液在疾竄。
「……深呼吸!」
忽然被人騰空抱起,她驚喘著就要用掌重擊--
「是我!」抱住她的有力身子一側,避開了她的力道。
她張開脹熟疼痛的雙眼,在上方浮動的是一張臉,似曾相識的……
當年,那一夜,在滿身的傷和血中醒來,也是這張臉……不,那時看到的是個少年……但相同的,是那張臉上赤裸裸的情緒……不同於他面對一切總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不記得了……許多記憶都模模糊糊的,全是夢魘。但她記得那雙灼燒又苦苦自持的眼睛……是的,就是這雙眼睛!
「我……沒事,太……太激動了一點點,喘不過氣來而已,沒有被他碰到。」她忽然僵直身子,「那個女人……」
「還在這裡,她被嚇到了,等妳喘過氣來我再去鬆綁。」他沙啞的聲音幾乎聽不太清楚。
她努力深呼吸了好幾次,推推他,「去!去鬆綁!我沒事了。」
感覺抱著自己的大手更緊了些,半晌,終於放開了。他小心放她靠牆坐著,才大步走向軟在地上嗚咽的女人。
她搖搖晃晃地起身,奮力也走了過去。
「別怕。」她一心想安慰那個女人。「那個下三濫再也不能傷妳了,我會把他五花大綁地送警……」
一口血氣又翻湧上來,聽到蕭雨詛咒,大手又來扶住。
「我很好!」不知怎地,她忽然推開他的手。她不想被碰……
又是一聲嚇人的詛咒,但蕭雨沒再碰她,過去鬆開那女人。
「要把尤千驥不聲不響地弄出去,太難了,而且不出兩小時,一定有人注意到他失蹤。」蕭雨低聲道,刻意放輕口氣,隨手掏出手機,「只能讓警方來收拾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什麼都先別去想,眼前的情況要緊!不能就把他鎖在這兒就了事,太便宜他了!而且,難保他明晚不會又去綁了別的女人。
「妳……能上警局一趟嗎?」她輕聲問那仍在顫抖的女人。
女人披散著亂髮,眼中流露出無助的恐懼,讓流星的心又絞痛起來。
「蕭雨?」流星不知道自己的眼中也有無助,只見到蕭雨看著她的眼中有疼痛的關注。
「我有朋友可以幫她,別擔心。」他瘖啞地回答。
流星垂下眼,避開他的眼神,受不住!一時之間,只想獨處……
好累、好累。為什麼又見到女人被傷?她痛恨見到這樣的事!她伸出手輕握住那女人血跡斑斑的手,不在意血漬,只想給對方少許溫暖。
「我會陪妳去,好不好?」她對女人說。
感覺出蕭雨想開口說什麼,但又忍住了。他快速而有效率地對著手機下達一連串指示,然後將原本綁女人的繩索用力捆起尤千驥,最後拾起落在地上的那把槍插入後腰。
「小姐,妳還能走吧?」
那女人鎮靜些了,止住哭泣,在兩人的攙扶下快速離開地下室。蕭雨引導兩人由不同的路線出去,繞了好大一圈才回到車邊。
「車子沒問題了。」蕭雨比了進去的手勢,眼神仍緊緊盯著流星。
她默默地進了車,沒去看他,也沒響應,只是轉向那女人。
「妳……叫什麼名字?」
「小欣。」低低的回答,那雙眼中仍有驚惶,教人心碎。
「妳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我……我們是來伴唱的……」小欣哭音又起了,花了好些氣力才忍住。
「妳們一共幾個人?」流星的聲音抽緊。
「四個……唱到一半,尤總要我陪他到花園醒醒酒,我就……但他卻把我帶到地下室去……起先我有些醉沒看清楚,後來……後來就來不及了……」
流星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殺他千刀萬刀的男人!
蕭雨從後照鏡中看著她,那雙銳不可當的視線要她回視他,她沒有。
「妳就這樣告訴警察,沒關係。妳說不出來的……我來說。」她再安慰小欣。
剛開地下室門所目睹的那一幕,怕是又忘不掉了!一次又一次會在夢中回來,糾纏她、驚醒她。這些晚上抱著她入睡,蕭雨從未說過她睡品如何,也許她沒有再作惡夢了。
不,不去想那些!不想了!
第八章
到了警局,蕭雨代為報案,不知是說了什麼,他們受到非常的禮遇,小欣甚至是由一位溫和的年輕女警做筆錄的。
對了!蕭雨曾是警察,一定是搬出以前的關係才有這樣特別的安排。
警方已派人逮捕尤千驥,其它那些男人,大概不久就會想辦法把他保出來。天殺的!
女警答應負責送小欣回去,流星還不肯走,要多陪小欣一會兒,最後仍被蕭雨拉走了。
直直被拉出警局,被他塞進駕駛旁的座位,她緊抱著雙臂直視前方,一顆心沉甸甸的。
為什麼忽然覺得……孤獨?為什麼忽然……想要孤獨?眼好燙、手好冰、身子好重……
蕭雨一句話也沒說,在速限下飛快開回流浪人之家。越近家門她的心就越緊,竟怕起來了。
該死!這輩子她不用「怕」這字的!她在怕什麼?
車子還沒停穩,她就跳了下去,直奔自己的小房間。
沒有用,就像重逢的那一天,他緊跟著她進了房間,還用腳踢上房門,砰地一聲重響,正合了她一下暴力起來的心情。
「怎樣?」猛然轉身對著他狠狠瞪視,雙拳握在身側,像要備戰似的,「你要說什麼屁話一次說完!又要對我心理輔導嗎?」
他回瞪她,胸口大力起伏。不知為什麼,這解除了她一半的武裝。原以為他會微笑著以不變應萬變,像他剛回來那一天,神色自若地對付她的澎湃怒氣。
那眼中盈盈的水光……那是什麼?他臉上的肌肉在跳動,原該是酒窩的地方變成一條深深的痕,被緊抿的嘴拉成的。
他什麼也沒回答,就這樣看著她,他的手也緊握在身側,居然……在微微抖著。
她想再喊、再罵,想上去搥打他,想把一心的懼與痛全尖叫在他臉上,想把尤千驥那張野獸的臉套在蕭雨的臉上,讓她有機會發洩!男人……全是禽獸!
如果他現在伸手抱住她,她一定會攻擊的,她就等著那一刻!她在等他……
他卻不動,就在她身前兩尺之處,緊繃著全身,在克制……克制什麼?
「你說啊!」她忍不住了,這種沉默比暴力更難以忍受。「你講你的大道理啊!」她吼叫,磨得喉嚨疼痛。
他一聲也不吭。
那又熱又亮的眼光在她眼前模糊了,她猛眨著眼。不掉眼淚!死也不掉眼淚!要她這輩子再一次在男人面前哭,她寧可死!
狠狠地一甩頭,她仰起下顎,「無話可說?」
逼回眼淚,再度看清了他。他的嘴還是一動也不動,要不是他……在顫抖,還以為他變成了一座巨石。
這樣的沉默比什麼都強力地攫住了她,像四方不斷向她縮緊的牆……而她一動也不能動,只能看著他、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