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夏曉衣
她難以啟齒,搖頭不答,下了跑車,走向監獄。
在等待與父親見面的時間,如意反覆思索第一句話該什麼說?
「如意,你終於來了,你總算出現了……」父親在獄警的帶領下出現。
他十分激動,人顯得非常蒼老,失去了往日的氣勢。
如意仔細打量父親,有些心酸;然而她明白,父親做過太多傷天害理之事,坐牢是罪有應得,她沒辦法幫他。
「爸,我見過凱兒。」思前想後,如意說出凱兒的身份。「她是……」
父親一聽,激動地打斷,咒罵不停。
「爸,別罵了。」如意顰起眉,又聽見父親責備展無華袖手旁觀、非但沒營救他,反而藉機吞併七星堂。
如意哀傷地垂下眼,目無焦距。「他想殺我。」她淡然的話,終止了父親的叱責。「他開槍殺我,那時候,我懷孕了。」
如意講故事一般,講述這段日子自己的遭遇。
老人驚撼得無言以對,片刻前的怨尤,消失在女兒悲傷的飲泣聲中。
「爸,為什麼要傷害別人?」如意一手掩住眼,呼吸急促,阻止眼眶周圍的淚水掉落。「有什麼仇恨讓你非傷害人不可,他們找我報復、傷我的理由,充分得我找不到反駁的藉口!」
她再無情也說不出——叫凱兒找父親報復別牽扯她的話。可她是無辜的,她沒害過人,那些報復——她承受不了!
「爸,被傷害是會痛的……」如意空出另一手,摀住受過傷的胸口,像遭到重創的小動物般顫抖。「很痛,很痛。」
隔著傷心的距離,說不出話的老人閉起眼,不忍再看女兒受盡煎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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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歐洲的黑手黨聯合亞洲幫派,收羅長空幫的重要幹部,開始打壓展無華。亞洲的黑道版圖,又將發生新的變動。
「你進醫院的這幾天,維羅納家族暗中發動攻勢。」搭檔站在展無華的病床邊報告。「BOSS說,留一個空殼給他們,趁現在將道上幾個合作過的重要人物逮捕歸案,我們就可以脫身了。」
身體幾處嚴重刀傷,使展無華的行動變得不方便。他順著搭檔的話問:「脫身的方法是什麼?」
「詐死。BOSS會安排人暗殺你,製造你被害的假象。」搭檔解釋完畢,暗袋內的通訊器不期然響起,他取出一看。「芬蘭傳消息來,龍如意進醫院了。」
「她來找我?」沉陷在荒廢中的展無華立時恢復生氣。「你先出去,幫我把守在門口的保鑣帶走!」
搭檔露出不放心的臉色。「她找過凱兒,不過沒動手。」
「凱兒一定向她訴說自己多可憐。」展無華憂慮一笑。「如意很容易心軟,明知一時善念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她仍願給別人機會。」
搭檔知道展無華需要單獨與龍如意相處,然而必要的顧慮使他不能贊同。「我走可以,但門外的保鑣不能撤。不管她本性怎樣仁慈,情況已和從前不一樣。」
展無華無語。
搭檔開門離去,臨走前以他的名義交代保鑣盯緊每一個探病的訪客。展無華聽著,不能否認他的妻子有可能一見面就動手。
過了片刻,如意捧著一把未包裝的百合花走進病房。
「心情愉快嗎,展幫主?」
展無華抬起臉,如意隨手一拋,花朵紛繁交錯地散落,短暫遮住了他的視線。
「這兩天你在醫院療傷,不知道長空幫內發號司令的位置已換人坐了?」
如意帶有挖苦意味的話,沒能改變展無華平靜的神色。
「你沒殺凱兒?」他的眼神有著壓抑的柔情。一旦她曉得他失勢、進醫院,是為了給對手侵佔他幫派的機會,引人墜入陷阱,她還會串災樂禍嗎?
「她指責得我無地自容。」如意以左手觸碰他縛著繃帶的大腿,用力一按。「痛嗎?」
展無華皺起眉。
如意收回手,她的左手沒有感覺,無法感受他的體溫。他永遠不知道,為了回到他面前,她付出多大的代價。
「我爸爸,對你做了什麼?」如意自嘲地間。「他殺了你家什麼人,使你和凱兒一起傷我?」
展無華閉著嘴,時候未到,他的苦衷不能透露。可他忽然不想解釋了。反正兩人結了仇,回不到過去,讓她恨他,也算是種羈絆。
「不理我?」如意取出一份資金轉移的資料遞給他。「所羅門勾結你們內部的人,掏空了你的資金,你自己看看。」
他瞧都不瞧,那些誘使對手淪陷的甜頭。「你從沒懷疑過我為什麼會失敗?」
「報應。」凝視展無華的臉,如意找不到絲毫變化。
他掌權之後,大部分同伴遭警方剿滅,現今又輕易讓內賊得手,地位不保……她只覺得是他的報應。
「如意,我傷你,有我的苦衷。」他悄聲低語,眸光憂鬱如深情的海。
如意視之為虛情假意。「當然,凱兒也有她的理由。」
她不會原諒他的,展無華不抱談和的妄想了。「決定怎麼折磨我?」
他的神情感傷,長空幫的動亂也沒使他變臉,為什麼此刻,他哀傷得猶如感情得不到回應?
如意迷惑,看不懂,到了這個地步,他怎能還裝得那般溫柔。
「……不用著急,等著欣賞你一敗塗地,比一槍殺了你更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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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悵然地走出醫院,芬蘭在停車場等她。
「這麼快就回來了?」一見她鬱結的容顏便知她的苦悶仍未宣洩。「有沒有扁展無華一頓?是不是揍他揍得不過癮?」
「肉體的摧殘沒用。」如意坐進車裡,憂愁地說。「我不知道他在乎什麼,該怎麼做才能傷害他……」
「瓦解他的幫會,散光他的家財,沒用嗎?」芬蘭明知故問。
「他似乎不在意。」好不公平,隨意毀去她幸福的人,她卻無從破壞他的平靜!
「如果是錢和命都不看重的人,就難對付了。」芬蘭握住方向盤。
「他若是這種人,又何必傷我,難道真是我爸爸害過他?」
展無華不肯表態,面對她總是失神;像被什麼難題困住,也同時困住了她,摸不透他的心機。
「我得到消息,有人要暗殺展無華。」芬蘭眼睫輕眨,有意無意地表示:「你不盡快動手殺掉他,他會死在別人手裡喔!」
「他不能死。」如意煩躁地在座位上蜷起身。她該怎麼懲罰他?
他淡漠得彷彿沒有任何事能打擊他——如意好不甘心!展無華令她那麼痛苦,她也要他體會生不如死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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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四伏,殺氣瀰漫。
外面停了數輛可疑轎車。獨自走出醫院的展無華,已做好準備迎接暗殺;附近的行人會以為他真的死了,而殺手則帶走他的「屍體」——送他出國。
他一消失,長空幫必定大亂,BOSS安排好適宜人選,藉機將罪犯一網打盡。這場騙局,基本上沒有他的戲分了。只是他仍牽掛著……他消失隆,如意會怎樣?
展無華故意站在車門前,吩咐保鑣先走。「我到旁邊的商店買東西。」
他不容跟從,兀自往預定的路前進,走到交叉路口,拐彎處驀然沖山一輛車,急速撞向他。
BOSS派遣的人行動了——他該消失了。
展無華假裝恍惚地停住腳步,等著被撞,但是令他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另一輛跑車急起直追,越過撞向他的車輛,一迴旋,車子擋在他身前!
如意焦急的臉從打開的車門旁露出來,她探手抓住他。「跟我走!」
展無華詫異得做不出任何舉動,後方的車輛撞上如意的跑車,她受到衝擊,掉出車外。
展無華反射性地抱起她,耳邊響起一陣奔跑聲——
暗殺者繞過如意的跑車,舉槍查看預定外的突發情況!
「什麼東西突然跑出來……」那人發現如意倒在展無華懷裡,倏地住口。「龍如意?她不是投靠維羅納了?」
展無華急忙使個眼色,示意暗殺者離去。對方看不明白,卻忌憚如意的身份,舉起手中的機關鎗就要朝她掃射——
「別開槍!」展無華駭然地抓起如意,將她藏到身後。
如意來不及思考,眼角餘光瞥見危機來臨,她本能反轉抱住展無華,用身體保護他。
槍聲震天價響,子彈飛射而出——暗殺者看到展無華的訊號時,手指已扣下扳機!
「如意——」展無華睜大眼,中彈的她倒在他懷裡。
一時間,天地倒轉,萬物暈眩……他看不清她的臉,她不是恨他嗎?
如意緊抱住展無華,不讓別人殺死他,是她唯一的念頭;忍著傷痛,熬過復活之後的身心折磨,全是為了向他討回公道。
在明白他的動機之前,在得到他的懺悔之前,她不允許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