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橘千奈
但是,後來明白這種力量的可怕後,反而為老師擔憂。「不過,這樣的力量對人類而言是異常的,並不是很好……」
「怎麼說?」
「因為力量太大,能對抗的靈體也就越強,消滅靈體後——」
「反彈回來的負面能量也就越大?」這些話,南宮璟曾對她說過。
舒芹順手打開飲品,將果汁遞給姬秀和,自己則端起咖啡嘗了口,「而且會累積在身體裡,所以他才要做藥,以化解——」
「這是無法化解的。」
她當場被咖啡嗆住,失聲道:「無法化解?!可是他說——」
「這種能量無法化解,只能靠自己的修行,壓抑它發作。」她質問的眼神快瞪到他臉上來,好像事情會這樣都是他的錯,教他害怕地後退了些。「但……老師在這方面已經研究了很多年,我想他做的藥應該可以解決這問題。」
「拜託,話要一次講完,別這樣嚇人。」她拍拍心口,忽聞門口傳來南宮璟的聲音——
「我說所有人都不准留下,你為什麼還在?」
「我要等你們收工,鎖門以後才能回去啊。」舒芹摸出保全磁卡朝他一揚,笑道:「你也算是本公司的客人,我們總得留一、兩個人招呼客人,所有人都跑光了,像什麼樣子?」
其實是姊姊一聽到他索價一億兩千萬,馬上起了疑心——他一開口就是這麼一大筆數目,當初怎麼可能只跟她收二十萬?立即向她追問,她怕露出馬腳,所以在董事長詢問誰願意留下來時,立刻舉手自願,只求暫時逃避姊姊的拷問。
「磁卡給我,我會幫你鎖門。」南宮璟伸出手,見她立即把磁卡收起,不由得蹙眉道:「難道你擔心我會順手牽羊,拿走什麼貴重物品?」
哇,他頭一次用這麼沖的語氣對她說話呢。
從下午就覺得他不對勁,雖然表情一如平常沉靜淡然,卻相當陰鬱,而現在她更肯定他不對勁。「當然不是囉!我只是不太放心你。你今天臉色一直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麼事?」
她明淨的眼瞅著他,眼神是關切的,這讓南宮璟微繃的臉龐因而放鬆了些。「我很好。」瞥見一旁的姬秀和迅速收拾紙筆,移到會議室角落,刻意讓他們兩人獨處,俊顏掠過一抹不自在的赧色,轉頭不讓她看見。
「今晚的情況比較棘手,你還是回去吧。」
「我聽秀和說,你是現今世上首屈一指的靈能者,就算棘手了點,也不至於保護不了身邊的人吧?」現在回去,萬一被姊姊攔截到,她可就慘了,所以非留下來不可。「他似乎很崇拜你。」
「秀和無法直接對付靈體,我這樣的力量是他夢寐以求的。」雖然男人在姬氏一族沒什麼地位,但姬秀和仍然希望為族人盡一份力,而他也只能盡力教導他。
「你說做藥是為了排除體內累積的負面能量,如果無法排除會怎麼樣?」試驗藥物時從沒多想,但方纔聽姬秀和說起,莫名地教她有些不安。
「這種能量雖然有害,但不累積到一定的量不會發作,平常自行調理,不會出問題,但若反撲的能量太大,身體來不及復原,久了會阻塞在體內,日積月累,就會出毛病。」
「而你做的藥,就是用來徹底把這些毒素排除的?」見他頷首,舒芹鬆了口氣,笑道:「那就好啦!秀和還說無法排除,嚇了我一跳。既然你是古往今來只有三位的天才靈能者之一,這點小事怎會難倒你?」
看她放鬆的神情,秀和應該沒告訴她,那兩位和他一樣天賦異稟的前人,都是因為毒素累積,活不到三十歲就早逝了。
而他做的藥,對其他人都很有效,對他自己卻沒什麼效果。最近身體開始出現異狀,雖已做了預防措施,但他明白,自己可能也跨不過三十歲的大限。可他需要錢,明知繼續除靈等於自殺,也不得不做……
一切思緒流轉於心底,他只是淡淡微笑,沒有半個字出口。
「做你們這行的還真是辛苦啊。」舒芹正在切蛋糕,沒注意到他複雜的眼神,「我還以為超渡都很簡單的,只要唸唸經、做幾天法事——」
「超渡?」他訝異揚眉,「誰告訴你,我是來做超渡的?」
舒芹也是訝然,「不然來做什麼?」跟鬼玩嗎?
「超渡需要特殊的力量,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一般的做法,都是強制將靈魂驅離,或者直接消滅靈體,也是因為這樣,才會有負面能量產生——魂魄對世間的留戀,或生前的怨恨,都會反射在對他們施法的人身上。」
「那做法事、唸經……」
「那些也是強制的方式。大部分的靈魂一旦脫離肉體,就直接回歸大地,不會留戀人世,做不做法事根本沒有差別。只有少數強烈牽掛著某件事的靈魂,才會在人間徘徊,因為已經沒有機會改變遺憾的過去,便會更執著於生前的事,這不是做幾場法事就能讓他們安息的;或者該說,做法事,只是為了讓活著的人安心。」
「可是……」舒芹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莫名地感到哀傷。「那樣他們不是太可憐了?難道不能好好和他們溝通,讓他們自願離開這個世界嗎?」
「和魂魄溝通需要波長相同的靈力,生人與死靈的靈力波長原本就不同,有這種力量的人也就很少,所以還是使用強制的方法居多。何況,這是屬於活人的世界,大多數人只想要平靜度日,只要能把鬼趕走,誰會管他們在想什麼?」他頓了頓,輕歎:「其實,死靈的世界,我們活著的人無法經歷,他們的悲傷、痛苦,也不是我們能懂的,逼他們離開,對他們也是一種解脫。」
「難道沒有例外嗎?有沒有一、兩次你不是使用強制的方式?」他語氣雖平靜,卻掩不住眼神的悲傷,顯然為了不得不這麼做而難過,那澄澈如水的眸光,連悲傷也是淡淡淺淺的,她卻幾乎迷失在那悲憫溫柔的情緒裡,移不開視線。
「在無法超渡的情形下,這是唯一的方法。如果不願意這麼做,就只有罷手不管了。」例外的情況只有過一次,但罷手是罷手了,他卻不能不管……陡然感到一陣異常的氣息接近,他眉頭一蹙。
「秀和,準備了。」
姬秀和聞言立即跳起,攤開紙張,提筆畫下已在心中默想過無數遞的圖樣,一面問:「老師,要畫幾張?」
「準備足以保護你自己的張數就夠了,其他的我會處理。」
「來了嗎?」舒芹睜大眼,努力往四周看,卻什麼也看不到,什麼感覺也沒有,而坐在角落的小男孩仍沉睡著。
南宮璟拉過她的手,熱練地在她掌心畫下守護式。「你待在我身邊,別隨便走動。」
「你看得到他們嗎?長什麼樣子?」
「通常都是生前的模樣,但有時只是一道光,或者一團霧氣。」
「就像電視或電影拍的那樣嗎?」
他看著她好奇的表情,「你想看?」
「有點想。」她老實點頭。他說藥物實驗的副作用是讓她對靈異事物有感應,結果半個影子都沒看到,她雖然安心,卻也有點失望。
南宮璟微微一笑:「你不怕嗎?」
「有一點,可是我好奇嘛。而且有你在,要是出什麼狀況,你也會保護我啊。」呵,還是喜歡看他笑。他很少有鮮明的表情變化,只有眼神會流露出情緒,很多時候,他幾乎是面無表情的,就像廟裡那些神明的塑像——莊嚴、神聖、高高在上,冷眼看著世間的一切。
可相處久了,卻逐漸喜歡上他這種淡淡的、寧靜安定的氣質,僅僅是待在他身邊,彷彿就能滌淨一切煩惱。像是純淨清澈的水,不夠豐富多變,但她就是喜歡這種清淡平和的滋味,更勝其他繽紛多彩的酸甜苦辣。
「你想看,我可以做個小法術,暫時讓你看得見他們,但看了之後別抓著我尖叫。」他取下臂上的制御銀環,分別套上她雙手,忽覺右臂微微一麻,他一怔,麻痺的感覺隨即消失了。
「呵我才不會那麼沒用呢。」說完,她還是有些擔心,又自己找台階下,「真的不敢看的話,眼睛一閉就好了嘛。」
「這可是你說的。」讓她看見也好,至少待會兒就知道該躲哪裡。
他在自己掌心畫了幾個符字,輕輕拍在她雙眉之間,唇一抿,就要靠向她,卻見她晶亮的眼盯著自己,動作立停,解釋道:「閉上眼,我要在你眼上注入一點法力,得用……」指著自己的唇,頓了頓,嚴肅申明:「我不會碰其他地方。」
又是吻啊?「不可以趁機偷咬我哦。」她咕噥著,閉上眼。
他輕輕一笑,握住她雙手,俯下臉,與她額頭相抵,開始唸咒文,視線正好落在她櫻紅色的濕潤唇瓣上。他還記得那天她唇上的味道,水蜜桃的香味,軟得教他失神的絲滑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