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月牙兒
「既然不是多此一舉,那說謝謝自是理所當然羅?」
「那——」想不到他竟然巧妙地用她的話來回堵她,她頓時語塞。
話鋒一轉,段鈺天又故意搖頭歎氣,「還有啊,不知道是誰,不過是不小心被狗兒舔了一下,就哭喪著臉,完全沒看到那狗兒被我打得臉都腫了。曾聽聞大漠女子罵人是豬頭,用來形容那狗兒,似乎也很恰當,只怕那腫得像豬頭的狗兒,好幾天都無法出來見人了。」
「豬頭?!」乍聽這新字眼,公孫柔只覺形容得真好,忍不住笑出聲。「我哪有哭喪著臉,只是心裡頭不是很舒服而已。」如今被他這麼一說開,心中所有的芥蒂好似已不再存在。
「那現在呢?」他含笑瞅著她。
公孫柔笑著搖頭。「不會了。」
「本來就毋需放在心上,何況,你難道忘了,為了這事,他可是被你吐了一身,萬分狼狽,加上腫得像豬頭的臉,他所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小呵。」
公孫柔雙眸瑩瑩閃耀著,眼中只剩下他鼓舞人的笑臉,頓時,她想開了,若為了一個無恥之徒的行徑,而影響自己的心情,豈不因小失大。
她笑逐顏開。「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他也笑了,湛然雙眸深深瞅著她,像是要望進她心裡。
公孫柔的雙頰沒來由地迅速染上暈紅,趕緊撇開目光,再不敢迎視。她低垂雙睫,輕聲說:「謝謝你。」
在此刻,她心底像有千萬頭小鹿在亂撞般,某種不知名的情愫正慢慢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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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宅邸內,方引才坐在床邊,一名小廝正在幫他敷藥。
「少爺,你打算就這樣算了嗎?」小廝將微涼的藥膏輕輕敷在方引才腫脹的臉上。
方引才驚呼一聲,捧著臉,痛得齜牙咧嘴,「哇!好疼,死奴才,你不會輕點嗎?!」
「對不住,少爺,奴才不是故意的。」小廝心裡雖在竊笑,表面上還是裝得很愧疚。
方引才惡狠狠地瞪他,「說對不住就不會痛了嗎?哼,這個仇我非報不可,而且……嘿嘿嘿。」
「少爺,你打算怎麼做?」小廝的眼睛亮了起來,雖然知道少爺一定又要使什麼壞主意,可是有熱鬧不看,豈非傻子?何況壞事又不是他做的。
方引才奸笑。「也沒什麼,只不過把時間縮短而已。」
「縮短?」
他一副高高在上、洋洋得意的模樣。「我呢,本來打算多逍遙些日子再娶親的,這會兒,我要加快動作,早點和我親愛的娘子成親、送入洞房,這樣懂不懂?」說完,他習慣性地使力拍打一下小廝的頭。
「哎喲!誰讓小的就是沒有少爺聰明呢。」他在心裡暗暗叫痛,敢怒而不敢言。
方引才得意得很,蹺起腿邊抖著說:「對了,你還知道一件事嗎?」
「小的怎麼會知道呢?小的又不像少爺這麼聰明。」小廝在心裡咕噥。廢話!他不說他怎麼會知道?
他笑得更猖狂了。「我發現段鈺天那小子很喜歡我那個未過門的娘子,呵呵呵,有什麼是折磨一個人最好的方法?」
「拆散一對相愛的人。」小廝馬上附和,他太瞭解這個主子了,拆散鴛鴦可是少爺最擅長的事。
方引才點頭,淫笑不已。
「下個月十五是祖父七十大壽,我就假借這個名義,請爹娘乾脆來個雙喜臨門,把我和那丫頭的婚事一塊兒給辦了。」
「丫頭?」小廝一臉茫然。少爺要娶的不是相府的千金嗎?什麼時候變成了丫頭?
方引才不耐地露出一副「你很笨喔」的表情。「不是丫頭是什麼?前扁後扁,看起來就像個未發育的小孩,連我身邊的翠香和銀雀都發育得比她好,身材凹凸有致,豐腴可人,如果不是看在她是相府千金的份上,我哪會對她那種小丫頭有興趣。」
「可是少爺,女人的變化可是很大的。」
方引才微愣,隨即又揚起邪笑。「對呵,不過,不管怎麼樣,就算娶了她,本少爺也不能辜負全天下美艷的女子,否則就太對不起她們,也枉費本少爺這貌賽潘安的面容了。」
小廝感到一陣作嘔。少爺的長相固然俊美,可是只要一開口說話,再見到稍具姿色的女子,就全都洩了底,連他這個做下人的,都自覺氣質勝他幾分。不過,他當然不敢這麼說,只是笑著附和。
「可是,少爺,聽說那個姓段的也非泛泛之輩,一進咱們長安城,連皇上都下旨接見,何況他現在還應邀在公孫家作客,難道你不怕相爺改變主意,將公孫小姐許給了他?」
方引才笑得更樂了,並以「你是蠢豬」的眼神看他。
「唉,做少爺的我這麼聰明,你待在我身邊也夠久了,為什麼老是這麼笨呢?別人我是不知道,可是說起那宰相公孫種,可是出了名的固執,他一旦決定的事,就很難更改。」
「這麼說,少爺這趟去公孫家,可說是更加確定了這樁婚事?」
方引才又用力地打了一下小廝的頭。
「沒錯,而且你別忘了,我方家在宮裡面還有個得力助手,他可是皇上的貼身侍衛,只要爹說句話,再加上他這麼一使力,呵呵呵……你說這樁婚事還可能更改嗎?呵呵呵!哎唷!」因為他笑得太得意,以致牽動臉皮,頓時又讓他哀嚎不已。
咬著牙,他惡狠狠的發誓,「段鈺天,我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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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從公孫種的書房出來後,不論小青怎麼呼喚,坐在亭中的公孫柔皆置若罔聞,一雙水靈眼眸定定望著遠方蓊鬱的綠竹。
「小姐。」小青又呼喚了聲,心中擔憂極了。
打從婚期提早的消息傳來後,小姐便毫不猶豫地去找相爺,說是要取消這樁婚事,可是進了書房後,小青等在外面,只隱約聽到小姐說話的聲音,至於相爺,像是根本不存在,一丁點聲音也未發出。
「小姐,你去找相爺,那相爺到底怎麼說呢?小姐,你就好心些,趕快告訴小青,小青真的很為你擔心哪。」
在小青的聲聲呼喚中,公孫柔終於轉回眼眸看著她,可雙眼依舊無神,心裡像裂開好大一個傷口,正淌著一滴又一滴的血。
怎麼說……爹怎麼說?其實爹根本就一句話都沒有說,不,他還是有開口,只不過卻是說
「你放心,到時候爹定會幫你準備豐厚的嫁妝,不讓你在夫家受辱,你就安心地等著嫁過去吧。」
爹甚至連抬眼看她都省了,任憑她怎麼說自己不願出嫁,爹竟然就只有這麼一句話,彷彿她說再多都是多餘的,僅僅只是為了爭取豐厚的嫁妝。
想到這兒,一顆顆淚水冷不防從她眼中落下。
「小姐,你怎麼了?!」小青簡直被嚇壞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公孫柔落淚。
公孫柔默然無語。
她能告訴小青,是因為爹把她當成陌生人一樣對待嗎?
「小姐,你說話啊!不要嚇小青好嗎?」
她該怎麼說?說她一直以為爹是疼她的,只是因為忙,才沒多餘的時間理她,可到現在她才終於知道,爹不是沒空暇,而是眼中根本就沒有她這個女兒嗎?
公孫柔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這樁婚事固然讓人沮喪,但想到爹對她的態度,更教公孫柔倍覺傷痛。
「哎呀!段公子來了。段公子,你快過來啊……」看到段鈺天,小青彷彿看到了救星。經過上回小姐的醉酒事件之後,她才真正體會到,只有他才是真心對小姐好的人。
公孫柔一聽,急急轉過頭,慌亂地將淚水拭去。她還想在他面前維持一絲尊嚴,不願讓他看到自己哭泣流淚、脆弱的一面。
步上石梯,段鈺天走進亭中。
「怎麼了嗎?」他問。
小青走向前朝他示意,她指著公孫柔,又比著臉頰,暗示她正在哭泣,並悄聲說:「小姐已訂在下個月十五出合,要嫁給那個好色的方公子。」
段鈺天點了下頭,表示他聽到了。
然而,等他走近公孫柔身邊,卻見她馬上回過身面對他,笑臉迎人,坐在石椅上,抬頭向他打招呼。
不過,她發紅的眼眶、紅通通的鼻子,還是洩漏了一切。
他順勢坐了下來,沒有開口,只是深深瞅著她。
小青識趣地退出亭子,邊說:「小姐、段公子,你們先在這兒坐會兒,小青去端些茶水讓你們潤潤喉。對了,廚房裡新來了個廚娘,聽說很會做些小點心,滋味很不錯,小青拿來讓你們嘗嘗。」說完,也沒待人反應,她逕自轉身離開,知道此刻兩人一定有很多話要說。
好半晌,公孫柔才輕聲說:「剛剛……剛剛小青有沒有對你說些什麼?」
「有嗎?」他故作不解。
公孫柔偷偷覷了他一眼,卻迎上他灼亮的目光,心中一慌,忙又撇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