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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文 / 言子夜

    他嘴裡忍不住咒罵,身軀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打了記哆嗦。

    喔……這房裡還真他媽的冷!

    踱近床鋪,他二話不說連鞋也懶得脫了,酒意加睡意雙重壓境,一臥--

    「哇!老天喂!這是撈什子鬼床鋪啊!」他彈跳而起,渾身上下被那床底的寒氣給凍得直打擺子。

    氣煞他也!今兒個簡直做什麼都不順!

    「媽的!這客棧掌櫃收了本當家那麼多銀子,還想存心凍死我不成?非去扭斷他的脖子不可!」

    他又氣又惱,摸索著要走出房去找掌櫃的算帳。

    「清醒啦,還以為你還要醉更久咧!」忽地,黑暗裡響起了某人的聲音。

    柳蟠龍左顧右盼,循著出聲的方向搜尋。

    咦?這聲音還真有點熟。

    「不會吧?難不成是……」

    「嘿嘿嘿……」奸笑聲從柳蟠龍耳畔響起,緊接著,一盞油燈倏地打亮,照亮了他的後腦勺,以及整間上房。「別冤枉人家掌櫃了,他再貪財也沒那個膽子敢整柳大當家。」載泓那張愛笑的臉出現在柳蟠龍的背後,他微勾的唇角泛著一絲掩不住的捉弄味道。「不好意思呀,師兄,您猜得沒錯,就是我。」

    柳蟠龍連忙回頭,轉身,定神。

    「噢,真的……真的是你……」

    載泓投以詢問的眼光,「怎麼樣?我專程差人從我家冰窖挑出來的冰床可好睡不?有沒有提神醒腦的功用?別跟我說沒有,瞧師兄冷得都快站不住了呢!來來來,快到師弟我的臂彎裡來。」

    「嗟,你做啥這樣子整人哪?」柳蟠龍不服氣地挺起胸膛頂回去。

    「那你為何故意瞞著我?人都到了天津,居然連聲招呼也不打?」

    「那……那是因為……」柳蟠龍吞吞吐吐,就瞧他摩拳又擦掌,呃,不是要揍人,只不過取暖罷了!

    泓貝勒愈瞧愈有趣,忽然抓住柳蟠龍,先將他從頭打量到尾,再故意整人似的把他原地轉了好幾圈。

    「嘖嘖嘖,不對喲,好像有啥事情發生囉!I

    「你甭胡說八道,哪有什麼……什麼事情啦!」柳蟠龍將目光撇到一旁,因為向來直腸直性,不擅扯謊,逭下子突然要他隱瞞,還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人家泓貝勒又豈是個容易上當的傻瓜?

    「咳咳,我聽說,那利滾利大錢莊今兒個被一個流氓給鬧過了是唄?」泓貝勒的確聰明,索性艮驅直入,直接破題,誘他親口說出真相。

    「別提了,一講到這個我就一肚子氣!」

    「怎麼?怕那色胚流氓跟你搶心上人呀!」

    「他敢!看我下回再碰到他,不把那傢伙給大卸八塊我就不叫柳蟠龍!」

    「哎呀呀,別這麼氣嘛,說不定人家只是瞧你的姑娘嬌俏,一時興起,隨便玩玩罷啦!」

    「隨便玩玩……我的姑娘豈是別的男人可以隨便玩玩的?要真是這樣,他就算被我痛宰一千次、一萬次也不夠!」

    柳蟠龍一古腦道出了他的憤怒,和對鳳愛的愛意,壓根沒發覺自己今晚才剛和載泓碰面,他消息再怎麼靈通,也不可能這麼快就知道流氓跟心上人的事情。

    載泓眉頭輕蹙,輕撫上自個兒俊美的臉龐,想像著被面前這鐵血莽漢給痛宰一千次、一萬次的慘狀……

    呵呵,幸好只是想像而已,現實中肯定不會被他活逮到。

    「既然你知道要英雄救美,那到底有沒有乘這個機會跟人家表白呢?」笨,這才是重點,才是他今晚跑來這兒「堵人」最想知道的一則內幕消息。

    「唉……」柳蟠龍一歎。

    「不會吧?你還沒告訴她你喜歡她?」載泓嚷道,枉費他還花力氣扮流氓幫他一把了耶!

    柳蟠龍搖搖頭,沮喪地把頭垂下,一板一眼認真說道:「我是沒說喜歡她,可我告訴她,她是我擺在心頭上的姑娘呀,說我會很嫉妒,因為她說我若不認賠錢莊的那些損失,她……就去找那個壞流氓要,我……我一著急、心一慌,就……就……」

    載泓興奮地湊上去,滿臉期待的表情,「快快快,你就怎麼樣了?」

    「我就低下頭親了她的嘴。」柳蟠龍扁嘴道。

    載泓鼓掌叫好,「哈哈,正如我所料,這就是最好的表白機會啦!」

    「可是,她……她沒給我機會。」

    「什麼?!怎麼可能?」鼓噪聲驟停。

    不可能啊,有幾個女人躲得了男人這種熱情的告白?有幾個女人不會對出手搭救的英雄寄予無限情意?

    這會兒,載泓換上了一副認真探究的神情,非常仔細地瀏覽過柳蟠龍的臉,要確定他是否編謊?他這師兄有一雙說不了謊話的眼睛,只要一看便知道真假。

    「喔,這麼潑辣,她還賞了你一耳光呀!」

    一提起那記耳光,柳蟠龍竟像變了個人似的,倏地羞赧地摀住自己的臉龐,「是啊,只有她……敢甩我耳光,已經是第二次啦!」

    「還不只一次?!」

    這回載泓可真大開眼界了,沒想到堂堂蟠龍第一號的柳大當家,居然躲在這房間裡為了一個姑娘的兩記耳光暗自懊惱。

    不行!看來不再加把勁幫點忙,靠師兄單打獨鬥,肯定沒辦法把心上人給追到手。

    他太直接、太魯莽、太沒有心眼了。

    這情啊、戀啊的東西,憑良心說,還是得花些手段才可以。

    「師兄,你知道我當初是怎麼追到我家親愛娘子的嗎?」

    柳蟠龍發愣,望住師弟。

    載泓先指了指自己的心,「光憑這裡還不夠,真心誠意固然重要,可是這個地方也很要緊。」於是他再自信地指向自己的腦袋。

    「那慘啦!難怪鳳姑娘看不上我了,原來是我不夠聰明。」柳蟠龍懊惱不已,焦急地跺著腳。

    「別著慌,」載泓搭上柳蟠龍的肩,安慰道:「師兄,你甭忘了,『兄弟』這玩意兄是拿來做啥用的?放心,我這驄明絕頂的腦子,這會兒就先借你一用囉!」

    「哇!師弟啊師弟,你果然是我的大貴人呀!借我,快把那聰明的腦子借我啊!」

    就瞧柳蟠龍瞬間笑逐顏陰,再也不惱了,笑咧咧地攀住載泓不放,那股子熱切模樣耽差沒把泓貝勒身上的絲綢華服給扯破。

    第六章

    不對勁,的確不對勁,實在、實在……太不對勁了。

    眾人暗地裡猛使眼色,背著某人,偷偷以唇形或表情交換暗語。

    「呃,我覺得……這不太好吧?」趙似霞看起來面有難色,一會兒倉皇站起,一會兒又坐回椅子上。「那個柳蟠龍人雖然魯莽,但本性倒也還不壞呀!」

    「怎麼不壞?我看他簡直是頑劣透頂了。」鳳愛冷冷回道。

    又是一陣無語。

    老樹底下,只瞧見他們幾個人圍坐在一塊兒。

    這「討論」已持續了好一會見。

    此問題事關重大,趙家老大沒法子一個人做決定,她遂將重責大任推給身旁的另一個人,「哎呀,問我不准啦,我最不會看人了,還是讓老三說說。」

    「甭問我,我沒意見。」趙似霜的表情和語調同樣冷然,站在她的立場,對於那種會令她頭疼的學生,當然是能少一個是一個。

    「妳怎麼能沒意見?」趙似霞嚷道,「他上妳的課不是上得最多嗎?難道妳一點感情也沒有,連句好話也不幫?」

    趙老三白了身畔的大姊一眼。廢話,就是因為課上得最多,才更覺得頭痛。

    「可是……」始終在一旁默默傾聽的趙家老四怯怯張口,「他資質雖不聰慧,但這段日子卻學得頗認真呀,即便程度落後其它人,我瞧他還是很努力。」

    「對嘛,對嘛,我也這麼認為呀!」趙似霞豪情萬千,仗義執言,總覺得應該再多給那位容易惹事的練家子一些機會。

    「所以你們都不贊成我的意見囉?」鳳愛垂下長睫,掩飾住她眸子裡任何一絲不屬於此刻該有的情緒。「你們的意思是,我不能趕他走?」

    「不不不,也不是這個意思啦!」趙似霞兩面為難。喔,真累,比從前趕場作戲還要折騰!「總是……總是……要趕人也總得有理由嘛!」

    聞言,鳳愛忽然像失控似的,倏地站起身子,「理由就是我受不了他了,就是不希望他再出現在我眼前。」

    這回,沉默持續得更久。

    唔,這理由雖然聽起來很怪,但依照女人家的心思,這種理由勉強可以成立。

    「喂,你別睡了,起來發表一下意見呀!」趙似霞揪住趙似雲的領子,將他蜷成蝦狀的身子給「扳開」。

    「噯……」趙似雲翻個身,呵欠連連,「擔心什麼?萬物都有他的定數,該來的就是會來,該走的就是會走。」

    趙似霞氣得掄下一拳,「嗟!你這是在講廢話還是夢話啊?」

    趙似雲旋身直起腰桿,盤腿打坐,「什麼都不是,這是雲二爺的至理名言。」

    「該走的就是會走……」鳳愛怔怔低喃。是呃,該走的,就是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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