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惜之
本想回答她,小野貓不是紳士風度的表現對象,可是她的噴嚏噴上他某一根中樞神經,從此,他變得不對勁。
「進來吧!」
他低頭尋鑰匙開門:她跟在他後頭進屋。
「你的小弟呢?沒人服侍你嗎?還是說,你是地位最低等的小弟,留在這裡整理房子,等待大哥駕臨?」她訕笑他。
「錯,我是大哥大,手段凶殘的那一種。」他皮皮的笑容當中顯得不認真。
「你有多凶殘?」她硬起脖子問。
他向前湊近一步。「需要我在你身上做試驗?」
她不准自己俊退,不准輸,大哥是混的,落翅仔也是混的,不過……混的方向不太—樣,
「對弱女子下手?你未免太過『凶殘』!』慕情冷哼。
慕情有潛力能得奧斯卡獎,她明明挫得半死,就是有本事讓自己看來無所謂,不過,她必須承認,兩條腿已承受不住因過度恐懼,迅速膨脹的膽子。
「大哥先生,有沒有浴室,借洗一下澡。」「浴遁」不錯用,起碼有片磁磚牆壁支撐她虛弱的雙腳。
瞄她一眼,他沒看破慕情的偽裝。
「小野貓,走吧!」
他領頭走前面,這男人恐怕很沙文,事事要搶在女人前頭,
「我不是野貓。」
阿K沒甩她,逕自往前。
這個豪宅至少有八十坪,一樓除開客廳外是廚房,二樓有一問套房和書房,再上去,居然沒有了?雖然這裡大得個像話,卻是設計給一個人住的。
「把你身上的東西給我弄乾淨,那些叮叮噹噹的物品都不准掛在身上。」
他討厭她的環環鏈鏈,尤其是肚臍環和金色眼影最刺眼。
「若我不照做呢?」
「我會把你丟出去,別忘記,外面還在下雨。」
「如果你用最快的速度把老皮的資料統統給我,我連浴室都不借,立刻走人。」就是貓女,也有貓女的骨氣。
「沒問題,他現在正在美國唸書,你可以請回了。」
要求他當紳士?沒問題,他用對待淑女的姿態請她下樓,雖然這種方式用來對貓女有點太慎重。
「他念哪一所學校?」慕情追問。
「不知道。」搖頭,他喜歡她的表情,至少她的沮喪看得他很舒服。
「告訴我他的本名。」有名字,她就能上網查詢。
「不曉得。」哦、哦,原來女人希望落空的表情這麼精采豐富。
「沒辦法,我不習慣野貓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說來說去,就是要她把滿身裝飾除去。「知道了!一件不留是嗎?」
狠狠瞪眼,慕情賭氣走進浴室。
半個小時後,阿K在書房的衛浴間清洗好自己,進廚房為自己泡了杯藍山咖啡,也幫她熱好一杯五百西西的牛奶。
投身沙發間,他靜待慕情。
果然,乾乾淨淨的慕情沒叫他失望,她青春美麗,姣美的五官引人垂涎。
「我的?」慕情指指桌上的咖啡。
「不對。」他把牛奶推到她面前。
「你以為我還沒斷奶?」
「我認為你鈣質不足。」他笑著拾手,比比兩人的身高差距。
「長那麼高有什麼好?浪費糧食。」一跳,她打了下他的手臂。
「頂天立地總比仰人鼻息強。」
「了不起哦,當黑道大哥也叫作頂天立地?」
捧起牛奶,熱呼呼的牛奶多少安慰了她空虛的胃壁。
「你很餓?」
「不餓。」她否認自己的需求。
「你餓了!」他否認她的否認。
「我說不餓。」
慕情嘴裡說不餓,眼睛卻直盯桌面上的幾塊手工餅乾。
「很好,你不餓,我餓了。」
語畢,他惡劣地拿起餅乾在她眼前大嚼特嚼。
餅乾的香味,刺激她轆輥飢腸,食慾被挑動,她想吃卻不敢動手搶。
餓餓……不,餅乾是種難吃的純粹發胖物品。餓餓……不,不吃嗟來食。可是,還是好餓……再多的道理都阻擋不來她的生理現象。
算了,壞女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物種,跳高,她撲到他身上,搶奪他手中最後一塊餅乾。
他手長腳長,慕情就是眺到沙發上也搶他不到。
—個撲躍,地戎功眺上他的肯,手腳並閒,她在他身上份演無尾熊,硬要自他手中咬下一口餅乾。
背上有她,他的動作卻絲毫不見遲緩,背著她,一轉二轉,五十坪的客廳夠大,大到他愛怎麼繞就怎麼繞。
慕情被轉得暈了,趴在他背上尖叫連連。
「我要摔了、我要摔了……壞大哥,這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是你自己說不餓的。」
「我剛剛不餓,現在很餓。」尤其在玩過「雲霄飛車」之後。
「問題是我也餓,客隨主便吧。」
接著,他更可惡了,居然上下跳動,震得慕情心肝肺全移了位。
慕情手腳並用,拿他的背當尤加利樹爬,她巴住他不放,閉起眼睛,任他怎麼跑、怎麼跳、怎麼轉,她都用力勾住他的脖子和腰際……
二十分鐘後,他半躺在沙發裡,她累癱在他的大腿上,他剝下餅乾,一口一口餵她,她閉起眼睛,吃得心滿意足,發出小貓滿足時的咕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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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仕懷,綽號老皮,二十三歲,身高一百八十六公分,不喜歡甜食,喜歡成熟女人。
個性成熟穩健,是世寧建設小開,就讀史丹佛商學院,他的女朋友數日以N計數,交往時間,有一半以上必須用零點幾個星期來算,他並非花心難搞,而是沒有碰上真心想交往的女人。
低頭,跟在黑道大哥背後,慕情默背著未來老公的資料,用記譜的方式。
「嗨,你好,我是慕情,我們見過面的。」慕情練習著開場白。
不好不好,缺乏特色,再換一個。
「你好,認不出我了嗎?記不記得在『青春』,你給過我……」
話未模擬完,額頭撞到牆,抬頭,手心貼在額上,她怒視「高牆」。
「知不知道,高大的男人應該負責交通安全。」慕情指控。
「是你沒看見我背後的紅綠燈。」
「我怎麼看都是綠色的。」她強詞奪理。
「你在念什麼?」他轉換話題。
「哪有?」慕情打死不認帳。
「不要喃喃自語,旁人會以為我帶精神病患出門。」
「我像精神病患?你的白內障更嚴重了,快去看醫生,否則會有失明的危險。」
戴上面具的慕情大膽且口齒伶俐,不管說什麼話都毋庸負責任,反正小野貓和慕情沒有血緣關係,那種感覺就像永遠不會被警察抓到的小偷,不但有恃無恐,還暗地沾沾自喜。
「是嗎?好吧,我承認自己視力欠佳,那麼前方三十公尺處的男人,肯定不是你夢中的那個。」手橫胸,他傭懶靠上街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慕情往前方望去,紅紅綠綠的假髮下,塗上厚眼影的大眼睛眨個不停,她要求眼球組織認真些,替她看個清楚。
好像……好像不太對!向前大步邁去十五公尺。真的不太對耶!咚咚咚,她的小短腿跑起來,直到停在老皮面前。
以前,他像爸爸的眉毛好像濃了一點,像爸爸的嘴巴又寬了一點,還有,他的皮膚比爸爸黑一點,鼻子嘛……高一點。
東邊一點、西邊一點,許多的「一點」讓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她的爸爸了。
怎麼可能啊!那天他看起來明明就像爸爸啊……不過是更換了一顆外國太陽,居然就變得不像了!
用力揉眼,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懷疑美國太陽,可……左看右看,他就是不像爸爸……大大的失望寫在她臉上。
這個男人好壞,沒事戴一張爸爸的人皮面具哄她開心,她開了心卻又讓她傷心。
眨眨眨,眨出兩顆豆大淚珠。她以為追上了一個像爸爸的男人、以為自己會嫁給爸爸的分身,怎麼他變得不像了?
對老皮而言,這是個新奇經驗,從沒有女生看到他的俊容後,會表現出這般徹底的失望,這層新鮮讓他對慕情多了幾分好臉色。
阿K淡淡—笑,擁住她的肩膀。「不要哭,你的妝糊掉了。」
糊了就糊了吧,她的失望比妝糊了更嚴重。
「你特地帶個女人來哭給我看?」老皮笑問阿K。
對慕情,老皮有印象,但難不成她從台灣追到美國來,就只是為了對他掉淚?他又不需要孝女白琴來哀悼英才痛失。
就阿K而言,女人眼淚往往令他不耐煩,但怪怪的,小野貓的眼淚,和其他女人不同,一顆顆淚水像帶了強烈的腐蝕劑,在他心中腐蝕出大洞,悶悶的、空空的。
下意識抬起手指,老K在她臉上摸摸碰碰,想尋到開關處,切去她淌個不停的眼淚。
慕情不想對人解釋,緩緩往相反方向走去。
阿K向老朋友揮了揮手,跟在慕情身後。
「喂,是你約我出來的……」怎麼又走了……後半句話,老皮沒時間說,阿K也沒心情聽。
將話吞下肚,老皮若有所思地凝視老友背影,那個背影……是他看錯嗎?怎會帶上憂心?那不像冷靜沉著的歐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