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唐絹
回頭一望,只見向晴神情有些痛苦的扶著腰,慌張的將一尊木雕扶正。
莫懷山走過去,還沒有說話,向晴就先開口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連忙道歉,希望這尊木離別有什麼損傷才好,要不然如果她就這樣不小心撞壞一個藝術品的話,怎麼可能賠得起。
「有沒有怎麼樣?」
「怎麼樣?喔,好險它是木頭的,應該沒事吧。」向晴又看了看木雕。
「我是說,妳沒事吧?有沒有撞傷哪裡?」
「我……我沒事、沒事。」向晴連忙擺擺手,雖然被撞到的地方還是很痛,但她卻忍不住笑了。
他問她有沒有事,他在關心她耶……
沒有指責她打斷他們,也沒有怪她破壞東西,就只是問她有沒有事。
向晴看著他,想從他一向波瀾不興的眼神中,看出一些什麼來。
「她是你的老婆、女朋友、情婦?」
古悅心一臉興味地看著莫懷山,彷彿對兩人的關係好奇不已。
「嗄……」古悅心毫不修飾的問題讓向晴呆了一下,連忙幫莫懷山澄清。「都不是,我是個記者,今天是來採訪他的。」
「記者?」
「是啊,這是我的名片。」趕緊從包包裡翻出一張名片來。「如果妳願意把東西賣給他的話,我可以在我們的雜誌上免費幫妳做宣傳,這樣妳的生意一定會比現在更好的。」
方才兩人的對話她也聽到了些,雖然不清楚他們口中的夜明珠是什麼東西,對他又有多重要,但只要能幫得上他的忙就好。
「我不知道現在一個記者也管那麼多?向晴。」她照著名片,叫出她的名字,語氣卻有些挑釁。
「妳的決定?」莫懷山向前一小步,巧妙的將向晴擋在身後。
「我的答案還是一樣,不、賣。」從她微笑嘴裡吐出的,卻是讓人氣到想吐血的話。
「我想古老闆今天是不想談買賣了,不如我們改天再說。」見再談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莫懷山便要離去。
當他準備轉身,古悅心突然叫住他。「莫懷山,我很欣賞你。」她在紙上寫下一串號碼,塞進莫懷山手裡。「有空,打個電話給我吧。」說完,還示威的看了向晴一眼。
莫懷山沒有說什麼,只是挑了挑眉看她。
「要是哄得我高興了,也說不定就把夜明珠送給你,就看你的表現囉。」
「再說吧。」莫懷山拉開門走出去,向晴見了也跟著跑出去。
這個女人,實在太……太令人感列驚奇了。
這是向晴離去前,對她唯一的想法。
但卻有股隱隱的不安,緩緩從她心中升起。
第十章
「你下班了?」
莫懷山一走出公司,就被等在外頭的向晴給叫住。
「有事?」她寫出來的稿子他早已過目,需要修正的地方也用mail溝通過了,本以為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他們兩個不會再有交集,也不會再有什麼機會見面才對。
「是這樣的,我想、我想請你吃個飯,算是謝謝你。」她還是鼓起勇氣問。
一開始被他冷淡的態度打擊到了,她以為兩人就算沒有多深厚的交情,但也至少算是朋友,沒想到他卻像當她是陌生人般生疏,可她絕不能就這樣被嚇跑。
「不用了。」他直覺就拒絕。
「不行的,這頓飯一定要請,要不然我會一直於心不安,覺得自己有件事情沒有做完。」
當初學長一開始對她也是冷冷淡淡的,她還不是一樣沒有退縮,現在只不過是舊事重演,沒什麼大不了的。
向晴這樣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才不會被他的冷淡嚇跑。
「走吧,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再說拒絕一個淑女不是紳士的行為喔。」見他沒有拒絕,她不由分說拉著他就走。
拉著他上公車再下公車,上捷運再下捷運,再走過幾條彎彎曲曲的巷子,爬上四層樓的樓梯,終於停在一扇門前。
向晴掏出鑰匙開門,先進門把燈打開後,才把門整個拉開。
「請進。」她彎腰做了個邀請的動作。
莫懷山進門後,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房子並不大,倒也佈置得整齊雅致。
向晴拉著他到客廳沙發上坐下,倒了杯水給他。「等我一下,馬上就可以吃飯了。」說完便到廚房忙和去了。
如果說從住的地方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個性,向晴的個性應該是簡單易懂,直率而一目瞭然的。
坪數不大的房子,只隔了一個房間,廚房和客廳只用了幾個書櫃權充區隔,房子裡最多的就是書,除了書櫃裡,沙發、茶几、地上都有幾本散落的書,從一般女生最愛看的服裝美容雜誌,到散文、小說,甚至是評論都有,看得出她閱讀興趣相當廣泛。
電視上擺了一張照片,莫懷山走近並拿起來看。
照片的色澤有些泛黃,看得出已經有些年代了,背景像是在校園裡,有穿著制服的學生在後面,照片的主角是個男孩,從他沒有面對鏡頭的角度看來,應該不知道自己何時被拍了這張相片。
雖然無法正面看清楚照片中的男孩長相,但也是以叫莫懷山心驚的了。
這……這不是他嗎?
照片中的人,那眼睛、那鼻子……竟與他如出一轍,簡直就是同一個人,只不過那人較年輕,而自己比較成熟。
莫非照片中的人,就是她口中的學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真的會有和他那麼相似,簡直就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人。
如果世界上不可能有那麼相似的兩個人,那麼他和她口中的學長就是同一個人了,可他卻完全記不得有這麼一回事啊。
莫懷山心中百味雜陳,一時間理不出個頭緒,不知道應該高興能被這樣深刻的記著,還是該驚懼事實的真相到底為何。
他努力回想著,想找出自己記憶中有關向晴的一點蛛絲馬跡,照她透露出的訊息和照片中的學校背景看來,他們應該是在國中時期認識的。
國中……那個年紀的他在做什麼?
他還記得那時候他受了一次很重的傷,之後聽醫生說他昏迷了將近一個月,所有人都不看好他會醒過來,而在他奇跡似的甦醒後,第一眼見到的就是義父。
至於他受傷的原因,那時發生什麼事情,在哪裡發生的,身邊又有些什麼人,他突然記起,都是事後義父告訴他的,而他自己記得的都分--
完全沒有。
現在努力回想,他竟然完全沒有受傷之前的記憶,至少沒有他自己自主記得的事情,這麼說來,他是不是真的遺忘了很重要的事?
越急著想要記起一些事情,卻越是適得其反,腦海裡有些片段閃過去,卻快得讓他完全抓不住、也無法連貫,就好像一根被快速撥動的弦,就要到達繃斷的臨界點了。
他抱住頭,想要減輕一些疼痛,但卻忍不住不去捕捉那些一閃即逝的畫面,越來越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輕呼出聲。
「上菜囉!」向晴興沖沖的端著菜走過來,想像著等一下他一定會大呼好吃,但所有的好心情,卻在見到莫懷山這副痛苦的模樣後全都消失。
她連忙放下手中的菜,跑到他身邊。「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要不要緊?」
「我的頭……好痛……」莫懷山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向晴連忙扶他坐下來,突然瞥見掉落在地上的相框,心生一念。「你看到了?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我……」腦海中猛地跳出一個女孩的身影,想看清她的模樣,她的面孔卻越來越模糊,但她的嘴一張一合的,像是想跟他說些什麼。「我的頭……」
力不從心的感覺讓他的頭像被千萬根鐵釘敲打,額際也沁出滴滴冷汗。
「算了,不要想了,什麼都不要想了……」她抱住他,如果要他想起往事的代價是那麼痛苦,那她寧願他什麼都不要想。「跟著我深呼吸,來,吸--吐--再來一次,吸--吐--」
向晴緊緊握住他的手,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慢慢平靜下來,頭痛也減緩許多。
「好點了嗎?」
一睜開眼,莫懷山就見到她擔憂心疼的眼神。「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向晴這才放心下來,一低頭,就見到兩人還緊緊交握的手,臉上突然竄出兩朵紅雲,趕緊將手抽回來。「那個……菜、菜都快涼了,我去端出來。」隨便找個理由逃開。
將菜端上充當飯桌的茶几,向晴夾了塊豬排到他的碗裡。
「這是你最喜歡吃的豬排,試試看吧,我可是特地去拜過師、學過藝的。」
「妳怎麼知道這是我最喜歡吃的?」莫懷山看了她一眼。
「呃……沒、沒有啦,我是說等你吃過我做的豬排以後,一定會變成你最愛吃的東西之一。」她顧左右而言他。「對了,你剛剛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這樣?以前也曾經發生過這種情形嗎?」
「那張照片裡的人,就是妳口中的學長?」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提起那張照片。「我們兩個……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