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唐絹
這個位置剛好可以讓她看到整個會議室的情況,當然包括莫懷山。
會議中各個主管們報告些什麼,向晴全都沒有聽進耳裡,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莫懷山所吸引住。
在這個角落裡,她可以肆無忌憚的注視著他,而不用擔心他會怎麼想。
某個主管不知說了什麼,讓莫懷山皺起眉頭,他用手輕揉眉心的動作,讓向晴覺得熟悉不已,她還記得,以前學長每當因為有什麼煩心的事皺眉時,也會有同樣的小動作。
這幾年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會讓他變成這樣呢?
「如果妳要這樣一直發呆下去的話,那就不必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不知道會議什麼時候結束的,當向晴回過神來,就見到莫懷山在她面前,臉上有著嘲諷的表情。
「對不起,耽誤到你了嗎?」她連忙道歉。
莫懷山沒有說什麼,逕自向外走去,向晴也連忙跟上。
行程表上安排的行程是要到新竹的工廠去,跟著他上了車,在往工廠的途中,向晴乘機問他一些問題。
「請問莫總的年齡?」拿出紙筆,擺出記者的專業架勢。
「二十五、六吧!」莫懷山將注意力都放在公事上,對於她的問題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和學長的年齡一樣。
「有沒有女朋友?」
「現在沒有。」
太好了。這個回答讓向晴雀躍了一下,隨即暗罵自己想太多了,他沒有女朋友並不代表什麼啊。
「那之前呢?」
「算有吧。」他依舊回答的漫不經心。
「為什麼不能肯定是有或沒有?」
「合則聚、不合則散,沒什麼特別的。」
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向晴在鬆一口氣、他沒有念念不忘的女朋友之際,又覺得有些心疼,沒有人陪伴,他孤獨嗎?
「莫總談談你的家庭吧,家裡有什麼人?關係互動又是怎樣?」
聽到這個問題,莫懷山停頓一下才回答道:「我沒有親人,十五歲的時候被收養,之後外出唸書工作到現在。」
他的口氣平淡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但向晴卻感覺到他隱藏住的寂寞。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提起這個。」
「下車吧。」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到達目的地,話題也就此結束。
跟著莫懷山在工廠裡巡視,心中一直迴盪著他剛剛說過的話。
怎麼那麼巧,發生大火的那一年,學長也是十五歲。
這代表著他和學長之間有某種關聯嗎?
想心事想得出神的她,只是下意識的跟著他走動,週遭的一切都沒有注意到,更沒有聽到其它人在說些什麼。
「小心--」
讓她回過神來的,是莫懷山突然大叫一聲--
他的話才剛完,就接著一聲巨響,被他一個使勁抱住的向晴定睛一看,旁邊原本堆棧的箱子倒下來,剛好就倒在她剛剛站的地方。
「妳這人永遠都這樣心不在焉的嗎?」
帶著濃濃斥責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驚魂未定的向晴,這才發現自己被護在他的懷中。
「對不起……」
透過布料,她可以感覺得到他有力的肌肉,跳動的心臟和身上的溫度,鼻間充斥著他的味道,這在在都告訴著她,他是有血有肉,真真切切活著的人。
學長還活著,真好。
不管他還記不記得她,就算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只要看見他好好的活著,那也沒有什麼不好。
「妳知不知道一個不小心就會發生意外。對不起?妳跟我對不起有什麼用,我又不是妳的誰,妳發生什麼意外都不關我的事,但妳有沒有想過其它人,工廠的人要因此背上多少責任,又會對公司的形象造成不好的影響,這是妳一句對不起就算了的嗎?」他急急的斥責。
旁邊的人從沒看過,一向冷靜寡言的莫懷山發這麼大的火,個個噤聲不語,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但他們卻驚訝的發現,那個被嚴重斥責的對象,非但沒有被嚇到,臉上反而出現笑容。
向晴一臉傻笑的看著他。
雖然他的音量很大,但她不害怕。學長總是這個樣子,用責罵來代替關心,其實,他是在緊張她吧,要不然他也沒有必要反應這麼大了。
「妳還笑得出來?」放開她之後,看見她臉上的笑容,莫懷山更加怒火中燒。
「對不起。」連忙吐吐舌頭、斂起笑容,向晴裝出一副努力懺悔的樣子,用一雙無辜的眼睛瞅著他瞧,像是在告訴他,她已經知錯了。
見到她還笑得出來,莫懷山一顆高懸的心才放下來。
剛剛見到旁邊的箱子朝她倒下時,那一瞬間他竟然感覺到無比的恐懼--
是的,就是「恐懼」兩個字。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但是他就是害怕她會受傷,就像受傷的人是他一樣。
這種情緒讓他覺得有些陌生,一時間不知該怎麼面對。
他粗魯的推開她轉身就走。「沒事就走,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在這裡。」
這種現象應該只是暫時的。
只要過了今天,他們就不會有再見面的機會,到時,這種種因她而產生的不正常現象,也會隨著她的消失而消失吧。
過了今天,-切都會恢復正常的……
第九章
「咦,我們怎麼到這裡來了?」向晴看著高爾夫球場一望無際的草原,好奇的問。
莫懷山睨了她一眼,像是她問了個什麼蠢問題,輕撇薄唇。「打『籃球』。」
「嗄?喔……」向晴呆愣了下,見他一臉嘲弄,隨即意會自己被取笑了,向晴只能訥訥一笑,誰教這個並沒有排在預定的行程裡,也難怪她會不知道了。
可他為什麼突然想來打高爾夫球?不是聽說他挺忙的?上班時間不好好辦公,跑來打球會不會太奇怪了點。
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只見換好球衣的莫懷山,走向一個中年男子。「吳董。」
「莫總你來啦,臨時改了地方,真是不好意思,前幾天身體有點不舒服去看醫生,醫生特地交代我有空就要多運動,適當的運動比吃藥好,所以跟你改約這個地方,不會不方便吧?」
「怎麼會?我也好久沒有活動活動筋骨了,還要感謝吳董給我這個機會,要不然我哪有機會來。」一改平常的沉默,莫懷山對這個吳董顯得要熱絡得多。
「哈哈哈,那就太好了,莫總,我們走吧。」兩人相偕朝球場走去。
向晴、桿弟和他們兩人的助理一起跟在後面,只見他們輪流用力揮桿,讓小白球在空中飛得老遠。
隨著小白球的前進,他們也越走越遠。
「吳董,上次跟你提的原料,不是大致上都談好了……」讓吳董小贏幾桿,在他心情大好時,莫懷山乘機開口。
「莫總你在商場上打滾那麼久了,也知道一日三價的道理,我也不是喜歡這樣變來變去、改來改去的,但實在是……莫總,該你了。」將小白球推進洞後,吳董有些得意。
莫懷山握緊球桿用力一揮,不料力道太大,球沒有進到洞裡,反而飛到旁邊的樹林間。
「唉呀,莫總怎麼那麼不小心呢!實在太可惜了。」話雖這樣說,可他的臉上完全找不到可惜的模樣。
「我只是隨便打打,怎麼比得上吳董的專業水準。」莫懷山笑了笑,後面的桿弟立刻再拿出一顆球。
「莫總啊,這打球不能只光靠蠻力,還要靠點巧勁才可以,要不然只會弄巧成拙,事倍功半。」
「吳董說得是。」
「看莫總今天心緒不寧,打球都不能專心,一定是因為生意的事吧。」吳董先揮出一桿後才開口。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這麼著,和莫總相交那麼久,總也是有交情的,那批原料就打個折扣給你,少算兩成吧。」
「吳董一定貴人多忘事,忘記我們之前簽訂的內容了,這個價格,可比我們之前協議的整整多了三成啊。」
「莫總,話可不能這麼說,你也知道現在市場缺貨缺得那麼嚴重,所謂物以稀為貴,這種價錢已經讓我虧本了,再說我也有一家老小要養,總不能一直教我做這種賠本生意吧。」吳董皮笑肉不笑的說。
「說句不客氣的話,你這樣做是違約的。」
「這我也沒有辦法,如果你們堅持要告我違約的話,我也只能賠錢了事,但這個價錢已經是最低的了,要不要就隨便你們。」從球袋裡抽出一根球桿,吳董逕自揮桿起來。
莫懷山見他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毫無誠信可言,如果今天答應他調整價格,搞不好明天他就漫天喊價,簽的合約跟張廢紙沒有分別。
但今天在深圳的土廠就等著這批原料開工,如果不能及時取得原料,肯定無法在期限內交貨,但原料若是這種價錢,就算能趕出貨來,也一定會賠錢,這種兩難的局面讓他有些頭疼。
不是沒有想過要另拓貨源,但吳董壟斷整個市場,只要他想用這種價格賣出,其它廠商就不敢用比他更便宜的價格做生意,這也是為什麼莫懷山得敬他三分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