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靳嵐
曾祖替它取名「鎮魂」,是因為它使起來會折射出繁星點點般的劍光,足以鎮懾人心。
從他十二歲獲得鎮魂劍起,就同時開始練曾祖獨創的「鎮魂劍法」,依他看來,鎮魂劍法才是鎮魂劍之所以神奇的原因,向來由父親口授於子,根本沒有什麼劍譜、秘笈之類的東西。
若是旁人使用,光是要讓柔軟的劍身成為利器,就有相當的難度。
然而,每年總是有不少狂徒妄想人莊盜寶,雖說他們根本不可能成功,卻也惱人得緊。
練曉蝶見他神情不對,連忙補救地說道:「你別垮下臉嘛!我也是聽客人說那是你們奔雲山莊的寶物,一時好奇問問而已,那麼小氣做什麼!」
「鎮魂劍算不上什麼寶物,是外界誇大了。」聽她這麼一說,君無痕的臉色稍緩,不過口氣依然擺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練曉蝶也是靈巧之人,明白自己最好不要繼續問下去,否則他可能真的會一上岸便拂袖而去。
唉,又失敗了!可能是跟他混得還不夠熟吧!
沒關係,再接再勵,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她將視線遠眺至江面,對自己鼓勵道。
咦?那邊怎麼停那麼多艘船啊?
「陸公子,你看,那邊好多船。」她伸手拉拉君無痕的衣袖,指著遠處說道。
「那裡是寒山寺。」君無痕凝神一瞧,說道。
「寒山寺?」練曉蝶困惑地重複,不明白那跟船很多有什麼關係。
「寒山寺供奉的是寒山與拾得兩位仙人,起初也只是間不起眼的小廟,後來因為唐朝詩人張繼的一首楓橋夜泊而聲名大噪,從此香火大盛,遊人如織。」君無痕解釋道。
「你知道那首詩?」她問。
「當然知道。那首詩是這樣寫的: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他以吳儂軟語念出這首詩,聽起來更顯悅耳動聽。
君無痕伸出手指著前方的一座小橋。「前面那座橋就是楓橋,當初張繼的船就是停泊在橋邊。」
「原來如此,莫怪停泊了那麼多船隻。那位詩人可替寒山寺攢進不少香火錢。」練曉蝶美目一轉,說道:「反正天色也快暗了,咱們不如也把船停泊在楓橋旁,聽聽夜晚的鐘聲,可好?」
「你想夜宿船上?」君無痕驚訝地問。
「嗯!既然寒山寺有這番來歷,好不容易經過,怎麼能放棄感受一下『夜半鐘聲到客船』的機會?」練曉蝶用力點點頭。一方面,她真的很想趁這機會走走看看,另一方面,她也想多抓一點時間與君無痕套交情。「況且,等到趕至下個渡口,大概也要深夜了。」
君無痕看著她企盼的小臉,竟然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他抬眼看看天色,然後聽見自己說:「也好,我去跟船夫說說,我們就在此地暫泊一宿。」
「謝謝,你真是個好人!」練曉蝶歡呼道,雀躍的模樣令君無痕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他至船尾跟船夫交代一聲後,他們的小舟立刻偏轉航道,往寒山寺靠去。
「聽說寒山寺提供的素齋味道很好,咱們此時剛巧有足夠的時間前往寺內用晚膳。」君無痕說道。
「好哇!我從沒吃過素齋呢!」經他一說,練曉蝶才發覺自己將近一天沒有進食,肚子已經餓扁了。
眼看著楓橋離他們越來越近,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們的小船已經在岸邊泊穩。
練曉蝶一馬當先地跳上岸,一蹦一跳地踏上楓橋,彎身趴在橋欄上,伸長藕臂,撫摸著橋身上大大的「楓橋」二字。
君無痕站在石橋階梯的底端,往上凝望著練曉蝶,某種模糊的情緒閃過他心頭。
此刻她這模樣,簡直跟他初見她時的明艷風騷判若兩人。
他從來沒有遇過這麼活潑又不做作的女孩,她想笑時就會大笑,看見漂亮的東西會讚歎,生氣時會嘟嘴……和她在一起,他看不見那些名門閨秀的拘謹或矯揉,心情也不知不覺地變得輕鬆愉快。
此刻,方才對她產生的戒心已隱入心底。
或者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吧!
「快來啊!咱們趕緊到寒山寺,我肚子好餓!」練曉蝶站在橋頂端朝他揮手,絕色的容顏吸引不少目光。
君無痕兩、三步便輕易地抵達她身邊,與她一同往寒山寺走去。
他們兩人恍若一對金童玉女,男的英俊瀟灑、女的貌美如花,行人紛紛投以艷羨的目光。
當他們終於坐在膳房,看著一盤盤的素菜端上桌時,練曉蝶感到肚子的飢餓感已經達到頂點。等送菜的僧人一離開,她便拿起筷子,端起飯碗,準備好好享用佳餚。
「呃……你都不餓嗎?」正想出「筷」攻擊桌上的食物時,練曉蝶看見君無痕仍是保持一貫的翩翩風度,動作優雅地拿起筷子,不禁疑惑地問。
「還好,你快吃吧!」君無痕微笑道。
「那我就不客氣嘍!」練曉蝶嘻嘻一笑,火力全開地開懷大嚼。
嗯……好好吃喔!
君無痕一邊慢條斯理地用餐,一邊「欣賞」練曉蝶的吃相,心中微笑。
看樣子,她真是挺餓的!光是看她吃東西時露出的滿足表情,便足以讓人感到胃口大開。
君無痕挾了一塊素火腿,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目光仍是未從練曉蝶身上移開。
不可否認地,他此次的杭州之行,因為她的「強行」加入而變得有趣起來,令他心情也隨之暢快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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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用完素齋席,君無痕特別趕在關寺之前,領著練曉蝶在寒山寺內逛上一圈。
她津津有味地聽著君無痕簡單的解說,一雙美目左顧右盼,格外感到新奇有趣。
從小由師父帶大,她和師妹除了吃飯睡覺外就是不停地練功,哪兒有機會四處遊玩?所以直到廟內的僧人禮貌地請他們離開,練曉蝶才依依不捨地踏出寺門。
天際,明月高掛,恍如白玉盤。
「你說,那個詩人住在此處的夜晚,月色是不是也如現在一般明亮?」走回小船的路上,練曉蝶仰頭凝望夜空,問道。
君無痕將視線投向她,不覺一呆。
柔和的銀色月光灑落在她嬌艷的臉龐上,襯得她整張臉好像發光似的,而她臉上的表情又是如此無邪動人,如星的眸子藏有某種神秘的嚮往,美得幾乎不像凡間所有。
練曉蝶見他沒反應,轉頭望向他,才發覺他正盯著自己瞧。
「有……有什麼好看的?」練曉蝶俏臉莫名其妙地發熱,心臟猛地跳了兩下。
君無痕給她這麼一說,也覺得尷尬,連忙乾咳一聲,顧左右而言他地說道:「今天剛好是滿月,月色特別美,我想張繼當時不一定有這個好運道。」
他們兩人不再交談,靜靜地往小船停泊的方向走著。
或許是夜太靜、月色太美,一種奇妙的曖昧氣氛在兩人之間瀰漫。
練曉蝶低著頭細數著地上鋪陳的石磚,試圖忽略身旁的男人,以及他所散發出來的強大魅力。
她接近他是有目的的,然而今天晚上,她卻壓根兒忘記了她的任務。
「上船吧!」君無痕的聲音突然傳入她耳內,她猛地回神,才發覺他們已經走至岸邊。
練曉蝶輕輕一躍,嬌軀穩穩地落至船頭。
君無痕隨之上船。
「船家怎麼不見了?」練曉蝶的美眸一掃,困惑地問。
君無痕聞言一望,也不禁蹙眉。
先前他不是跟船家說好,要在此處過夜嗎?怎地才吃頓晚膳,船家就不見蹤影?
「先別管他,說不定過一會兒便回來了,他總不可能拋下船不要。」沉吟了一會兒後,君無痕說道。「我看船艙裡頭還算不小,你先進去裡頭休息吧!」
「那你呢?」練曉蝶問。
「我在甲板上就成,況且晚上總得有個人守夜。」君無痕抽出他的摺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既是在船上過夜,也顧不了那麼多繁文縟節,何況他們也不是頭一回獨處過夜了。
「那怎麼成?你一夜不睡怎麼受得了?」練曉蝶抗議道。「我看,咱們輪流守夜吧!」
「我撐不下去自然會叫你起來。快去休息,明天一早咱們還要趕路。」君無痕催促道。
練曉蝶悄悄做個鬼臉,轉身進入船艙。
君無痕在她身後泛起微笑。
他瞧見她方纔的鬼臉了,她總是那麼活潑好動,無時無刻不充滿精力,時而美艷世故,時而嬌俏可愛……
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矛盾組合,對他產生相當的吸引力。
君無痕仰頭凝望天際的明月,心湖漾起一絲漣漪。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竟為一名女子微微心動。這是好,還是不好呢?
第四章
夜深人靜,他們兩人所乘坐的小船隨著水波溫柔地蕩漾,恍若搖籃一般。
君無痕坐靠在甲板上,雙手環胸,閉目小憩。而船艙內的練曉蝶,更是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