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尉禎
到了走廊盡頭,她看見一扇看來頗為厚重的房門。說也奇怪,一路交通規則進無數間病房的她,面對著這扇門竟然會興起一股退卻的衝動。
她輕輕地推開房門,驚訝地發現了興交誼廳同樣豪華的佈置,只不過多加了一張雙人彈簧床,讓她一時有署身總統套房的錯覺。她沒懷疑為什麼這樣一間高級的病房沒有上鎖,但四周靜謐的氣氛卻讓她心地在其中逗留,不久,她注意到另一扇門,沒有多想便轉開門把,毫無警覺地走了進去。
迎接她的是兩堵黑色的巨大人牆。
「誰准你上來的?」一道低沉、冷硬的聲音傳來。
天啊,別又來了。呂晴容在心裡哀號著,這樣的遭遇和早上她要進醫院時如出一轍。
「我……對不起,我是來找人的,請問……」她鼓起勇氣抬頭一看,果然看到身前站著兩個巨人,那冷凝的臉色害得她忘了自己進來的目的。
不過,她繼而一想,既不是存心打擾別人,也沒惡意,而小豪的安危又是這麼的重要,她便理直氣壯起來了。
「我是來找一個小男孩的。」她抬高下巴,毫不畏懼地回答道。
其中一個巨人聳起一道眉毛,一般人見到他這副表情莫不知難而退,但呂晴容卻無動於衷,反而想起另一個事實——他們竟然能署身在這樣「豪華」的總統套房裡,可見他們一定也是「可惡的有錢人」。
再加上他們一副想嚇人的樣子,呂晴容決定從現在開始憎恨所有的有錢人。
「誰准你進來的?難道你不知道這裡屬於管制的區域嗎?他的語氣裡帶著濃厚的警告意味,好像是威脅她如果不立刻消失,他們不排除親自將她丟出窗外的可能。
偏偏呂晴容不領情。
「是嗎?如果這裡是屬於管制的區哉,那麼我何以能大剌剌地走進來而沒人攔住我?如果我能進得來,那是不是表示我要找的那個小男孩也進得來。所以,這是你們的疏失,而非我的莽撞。」她義正辭嚴地說著。另一個巨人正要打斷她時,她舉起手阻止他,又接著說道:「我要找的那個男孩六歲大,穿著一件藍色毛衣,眼睛大大的,很可愛,可是他有先天性心臟病,任何的耽誤都可能置他於死地,請問你們有看見他嗎?」
「沒有。請你立刻出去。」他臉部肌肉抽動著,像是強忍著將呂晴容撕成碎片的衝動;另一個臉色較為溫和的人也發現了,伸手拍拍前者,像是示意他別衝動。
同時,呂晴容從兩人之間的縫隙中看到靠窗的病床上有人,而床四周看起來精密而複雜的儀器讓她猛然驚覺,她的留然闖入很可能已經打擾到一位重病病患的休養,也難怪這兩個巨人看起來那麼生氣。
不過須臾的時間,呂晴容體內的憤慨被滿滿的歉意及同情所取代。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試圖表達歉意。
「不用,請你立刻出去。」那位看起來較溫和的巨人機警地回頭看了眼病床,刻意壓低聲音說道。
「好,我馬上——」
「站住。」
一個微弱而威嚴不減的聲音從病床上傳了過來,讓三個人都嚇了一跳。
「老闆。」兩個巨人異口同聲喊道,並且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往病床走去。
呂晴容這才看到一雙直視著她的晶亮眼神。他眼神中的銳利今她不寒而慄,但滿懷的歉疚感卻讓她勇敢地走到床邊,誠懇地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有人在這兒休養,打擾到你,真的很抱歉。」
藍劍尹的嘴角揚起了一抹沒人察覺的笑意,其實早在這個女孩子進門時他就醒了,甚至在她還沒有開口之前,他就知道是她——那個早上與他們撞車的女孩、那個倔強不肯認錯的女孩、那個把傅豪罵是啞口無言的女孩。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知道,但他就是知道。
「你們兩個先出去一下。」他對兩個手下命令道。
「老闆,她……」
「老闆……」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反過。
其實不要說他們了,連呂晴容自己都嚇了一跳。雖然她看那兩個大個兒挺不順眼的,但跟眼前這個人比較之下,他們顯然安全多了。
「不、不用了,我出去就好。」最後,她還是選擇服從自己的直覺——溜之大吉。
「你站住!」語氣不容拒絕。
她才半轉過身,腳步都沒邁出去呢。看來,這人是不打算輕饒她了。
那兩個巨人在「老闆」的注視之下,沒有異議地走出病房,其步伐之迅速、安靜、敏捷,讓呂晴容在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房內就只剩他們兩人了。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擾你的,實在是情況緊急,外面又沒人,我才闖進來的,希望不會害你病情加重。你好好休養,就當沒這回事好了,好不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她肯定自己一定是遇上黑道大哥了。為了自己才正要展開的燦爛人生,她決定先賠罪。反正伸手不打笑臉人嘛,他總不至於真的和她過不去吧?
藍劍尹閉上眼睛,麻醉藥未退的效力還讓他頭腦昏昏沉沉的,而這個奇怪的女孩子似乎太多話了些。他開始後悔叫她留下來了。
看見他閉上那雙懾人的眼神,呂晴容這才敢偷偷地鬆口氣,並且縱容自己的目光好奇在他身上遊走。
他比她想像的年輕。年紀輕輕就當上了黑道大哥,一定不容易吧。他的五官可以稱得上俊美,在她看來,他甚至比齊中桓、齊中維好看,而她原本還以為他們是她所見過最英俊的人了。看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話不假。
看著他胸前平穩的起伏,她以為他睡著了,於是更加大膽地打量他。她看到了他纏著紗布的左手臂,她猜測那可能就是讓他臉色如此蒼白的原在。
「會痛吧?」她驚覺到自己竟然俊裡傻氣地脫口而出,立刻掩嘴並看向他。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又吵醒他了。
「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今天說最多的就是這三個字吧。
「不痛,麻醉藥還沒退。」
她幾乎只看見他的嘴形,而沒聽見他的聲音,但她的確知道自己沒聽錯。
「那就好。」
「你叫什麼名字?」
「呂晴容,我是兒童病房的義工。」她想也沒想地脫口而出。「
「嗯……很好。」
她笑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讚賞讓她感覺好愉快。
「你說……你要找一個小男孩?」
呂晴容幾乎跳了起來,她壓根忘了這回事,急忙地說道:「我都忘了。對不起,我要再去找了,下次再來向你鄭重道歉。」說完,她立刻轉身想要離開。
「等等。」
她懷疑地看向他。
「他們不會再讓你進來。」
「是哦。」她倒是忘了,這裡不是平常人說來就來的,而且今天有她擅自闖人的先例,日後的防守勢必要更加嚴密。
「我的尾戒……」藍劍尹瞥了眼自己的右手。「拿去吧,他們會認得的。」
「可以嗎?」她被他的慷慨嚇住了。
「我說拿去。」
她不假思索地彎身靠近床沿,輕輕執起他的右手,怕弄疼了他似的小心翼翼。將戒指拿了下來,仔細欣賞著它優美的紋路,還注意到戒指的內圈刻了個小小的「尹『,字。
他修長的手指反握住她,讓她嚇了一跳。
「走吧。」
「嗯,我下次一定帶回來還你。」她承諾似的對他投以一人真誠的笑容,走向房門,才又轉身對他說道:「你要好好養傷哦,拜拜!」
她握緊了手中的戒指走出病房,心情沒來由地覺得恍惚。她甚至忘了自己才許下「憎恨有錢人」的誓言,還對門外那兩個面相兇惡的巨人投以微笑呢。
回到五樓的兒童病房,正在護理站值班的陸雲琪便告訴她小豪早已找到的消息。原來他跑去逛醫院附設的福利社了!
「這小子,在醫院裡混得這麼開,長大以後不當醫生還真是醫界的損失。」呂晴容笑道,忽然,她看了看四周,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在確定沒人之後,才湊到陸雲琪的耳邊說道:「我去過九樓嘍。」
「什麼!」陸雲琪睜大了眼。
呂晴容強調地點了個頭,又說了:「真的。我現在可以確定真的是一個黑道大哥,很有錢,而且啊……」她一雙美目滴溜溜地一轉。「我還知道他姓『尹』。」
拉著,她便加沒添醋地描述九樓的佈署、戒備的情形,以及那個「黑道大哥」多麼有威嚴等等,聽得陸雲琪也跟著興奮不已,忘了自己已經是一個三歲孩子的媽了,還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似的。
呂晴容驕傲地報告完畢,整個心思都飛向那個「黑道大哥」,不知不覺歎了口氣。
「幹什麼唉聲歎氣的?」陸雲琪難得見到她這付神遊物外、失魂落魄的模樣。
呂晴容看向她,眼底寫滿了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