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謝璃
靜夜時分,泡完澡趴在床上的她,看著窗外熒熒燈火,發出一聲喟歎。「真不想走了,如果能夠永遠跟你在這裡該有多好!」
他扳過她的身體,兩手兜住她粉紅的面頰,敞開的睡袍裡,溫泉恩澤過的肌膚泛著微紅,若隱若現的胴體勾起了他的慾望,此時的她比任何時候都還蠱惑他。
他低下頭吻住她,將在台北抑制了好一陣子的慾望毫不保留的施展在她身上。
在床第之間略嫌保守的她,逐漸因豁然開朗的情緒而解放起來,配合度極高的與他度過一個狂野的夜。
他們在小樽待了三夜,便前往他大學與研究所時期所待的城市--舊金山。他在母校史丹佛大學附近的山景城還保留著他當初居住的宅邸,有管理公司定時清掃房子內、外,所以他們直接住宿那裡,白天他則充當導遊帶她走遍校園。
在學術氣息濃厚的長廊裡,她深吸一口氣道:「真羨慕你曾在這兒受教,那一定是個很難忘的經驗,不過看來我只能寄望我的孩子了!」
「妳想辭掉工作來唸書我也不反對。」他牽起她的手。
「好讓你在台灣左擁右抱、為所欲為嗎?」她白他一眼。
「妳不是不在乎?」他斜睨她,心頭卻泛喜。
「不想讓你得意罷了!」她嘟起嘴,走在前頭。
她走了一會兒,感覺他沒追上,訝異的回頭張望,發現他停在原處與一位大鬍子老外熱絡地交談,疑惑地朝他走去,挽起他的手臂,像只熊的老外認真地打量她一會兒,然後對闕弦喬道:「女朋友?」
「我太太!」他極其自然地回答。
「啊!恭禧!是個漂亮的中國娃娃,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定了!」老外拍拍他的肩,伸出溫暖的大掌握住她的手猛晃。
待那只熊走遠,她問:「你認識他?」
「以前繫上的指導教授。」
她沒多問剛才為什麼會向他人如此介紹她,但一整天心頭甜滋滋的感覺卻濃得化不開,或許他有考慮過他們的未來,她不該太悲觀。
接下來是紐約、倫敦,三個星期的歡樂稍縱即逝,因時差的關係她略顯疲憊,在倫敦最後一晚逛完博物館回到旅館,她全身虛脫的趴在床上,他幫她褪盡衣履,抱起她,放進澡缸裡,像待孩子似的替她沐浴,她摟住他的脖子吻他。「喬,我好愛好愛你!」他回吻她,算是回應她愛的囈語。
浴室外傳來一陣陣的手機鈴聲,是他的!
他蹙眉,將毛巾交給她。「我去聽一下,妳等我!」
她陸續聽到他用中文在交談對話,應該是台灣來的電話。
等了十幾分鐘,水漸漸涼了,他還沒結束,她只好踏出浴缸,套上睡袍,走進臥房尋他。
他坐在面窗的單人沙發上,電話早已掛斷,他凝思不動,沒發現她走近。
她半蹲在他身邊,推推他的手臂。「怎麼在發呆?」
他調回視線,臉上有一閃而逝的陰黯。「銘心,公司有點事,我們得提早回去,妳不介意吧?」
她一怔,強掩住失望,笑道:「沒關係,我也累了,差不多也該回去了!」
她不想過問他公司的事,但顯而易見的從前的闕弦喬又回來了。他緊鎖眉頭的次數增多,默然不語的時間增長,在飛機上,她直覺她的快樂已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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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疲累感沒有消除,在家躺了一整天,傍晚時闕弦喬回來了,坐在床沿撫著她的額頭,她睜開眼,勉強笑笑。「你回來了,我好像病了,沒什麼力氣。」
「那就休息吧,別那麼快去上班。」
休息了兩天後,她略微恢復體力,但胃口仍不好,不過實在也不想再躺下去了。這些天闕弦喬臉色愈來愈陰沉,且每況愈下,她視若無睹的功力未屆上乘,忍不住還是問了幾句,他雖推說無事,但低氣壓籠罩著與他接近的每個人。
她托小伍載她到家醫診所拿藥,醫生問明病況後,突兀的問道:「上次月經什麼時候來?」
她呆住,腦袋一時轉不過來,醫生不等她回答,直接道:「去驗尿吧。」
她僵硬的移動四肢,做完檢驗後,在候診室如坐針氈的等待。
待重新喚她進去,醫生頭也不抬的在病歷上書寫著,且用職業化的口吻道:「妳應該是懷孕了,找個時間到婦產科檢查一下,別亂吃藥。」
悲喜交加的情緒直湧上心頭,她沒有想過這麼快就會走上這一步,她的未來還在不確定狀態,但體內有了與闕弦喬更深一層的聯繫帶給她直覺的喜悅,暫蓋過不確定的惶惑。
坐上車,小伍瞄了眼神色有異的她,隨口問道:「還好吧?」
她心不在焉的點頭,突然像注意到小伍般恍然大悟,小心的措詞:「我知道闕先生不想讓我擔心,所以有些事盡量避重就輕不明說,但我是要和他走長遠的,就算幫不上忙,心情的分擔也是應該的,你能不能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事?」
小伍瞬間臉色陰晴不定,為難寫在細小的眼睛裡,沉默了一會後終於下定決心般的正視前方,開口道:「妳遲早是要知道的,也好,搞不好妳還可以幫上忙,我就直說了,有冒犯處可別介意?」她點頭應了聲.
「妳和先生到國外旅行這陣子,我們的人注意到妳父親和我們的死對頭吳家的人往來了好幾次,本來這也沒什麼,但謝先生已經很久不管吳家的事了,加上--」他欲言又止,「我們投資的開發案讓吳家給搶了標,可是知道內部細節的只有少數幾個,其中包括謝先生和拿了好處的官員--」
「那代表了什麼?」她困難的問出口。
「闕先生沒說是謝先生做的,可是,有人說謝先生不太贊成你們的事--」
「我知道了,開車吧。」她茫然又驚惶的看著窗外。
所以闕弦喬不告訴她的原因在此吧!命運再次開了她一個玩笑,她的快樂果真是來去短暫。她又再度面臨抉擇,卻又毫無能力抉擇……
車子行經一棟大樓,她無意識的掃過招牌,心念一動,她拍拍小伍。「在這停,我有事,你先回去吧!」她下了車。
「小姐,妳小心點,我還是在這等妳吧。」小伍探出頭。
她無力堅持,進入大樓,上了電梯,按了十三樓。
她推開潔淨的診所玻璃門,溫暖的候客室沒有減少她心頭的寒冷,櫃檯小姐看了她一眼,閃過一絲驚異,但很快的露出微笑。
「小姐,預約了嗎?」
「沒有,請問趙醫師在嗎?我有事找他,我叫謝銘心。」
「他剛回來,妳等等。」櫃檯小姐用內線通報一聲後,親切道:「可以進去了,在右手邊。」
她焦躁不安的走進問診室--與外頭一樣的窗明几淨,俯首的男人抬起頭來,喚了聲:「銘心,有事?」溫柔的語調霎時撫平她狂亂的思緒。
「老師,我沒有宗教信仰,平時也沒去拜祖先,我想告解,你能幫我嗎?」
趙牧謙訝異的看著面容青白、無血色的她,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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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向坐在臥房落地窗前,沉默良久的男人身邊,彎下腰。
「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她握住他的手。
闕弦喬抬起頭,回了個疲倦的笑,搖頭。
「我的名字是我父親取的。我的母親在生我的時候併發症過世了,他極愛母親,為了紀念她,取了這個名字,是刻骨銘心,永誌不忘的意思,他的確一輩子沒再娶過,這樣的人--」她直起腰,垂視他。「是不會背叛你的。」
闕弦喬一僵,倏然站起,攫住她的手腕。「妳別管這件事,聽清楚沒?」
她淒惶的笑了,搖頭道:「他是我父親,你不該懷疑他。」
「我沒說是他,妳這陣子暫時別去找他,我會查清楚的!」
她沒搭腔,寒意凍結了她的體溫,她的情人不會饒過背叛他的人。她發現她一點都不瞭解身邊最親近的人,包括他父親,他們有一個她無法插手的世界,偏偏她深愛的人又都置身其中。
她陌生的目光刺痛了他,他貼近她,柔聲道:「妳去看醫生了?還好嗎?」
「沒事。」她轉身走開,不由自主伸手按住小腹--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吧,她的喜悅開始一點一滴被淡化掉了。
她和謝進通了幾次電話,謝進聽來還算安好,沒有異狀,未了不忘叮囑她。「出入小心點,別讓爸爸操心。」
她雖不再提及此事,但與闕弦喬之間卻彷彿罩了一層奇特的氛圍,她的笑容變得淡又少、不再擁抱他、溫言軟語消失了、豐潤的頰也縮了一圈、胃口明顯變差,與他客氣又疏離。
她在抗議!她知道求他沒用,所以用她無言的行動來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