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出師不利

第20頁 文 / 晨潔

    老人露出細白的牙齒,「因為如果你也死了,很有可能其它王族會推舉一些年輕有為的王儲候選人,而他們顯然不如那時候的你好控制。」

    任天涯冷冷地說:「你已經承認了一切罪行了,是嗎?」

    「我只是承認了我所做的事,而不是所有罪行。」

    老人看著任天涯,忽然像是有些走神。

    「其實後來我就發現,你雖然年紀小,但是很有自己的主張,我放縱你出國留學,是我後來做的一件錯事。那讓你認識到更多的惡人,讓你完全泯滅了那顆純潔的心靈。」

    任天涯聽到這些話,唇角蔑視的笑意更加深了。

    「如果你把戴維那些和我生死相交的朋友稱作惡人的話,我寧願這一輩子都只認識這些惡人。如果你把接受西方文明的熏陶和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當作是玷污我的心靈的事,那我寧願我的心靈從未像你所期待的那樣『乾淨』過!」

    「是的,當我看著你一天天長大,看著自己一天天衰老,我就知道,我再也無法掌控你了。」老人倒像是有些黯然神傷。

    「所以你隨便找個借口把我騙出國,想在國外以意外的名義殺死我。」任天涯的臉上又浮現蓓蓓曾經見過的那種哀傷,「我畢竟叫了你二十年的『爺爺』不管是真是假,你曾經給予我很多長輩的關愛,我不理解,為什麼你可以對任何一個愛你的人輕易下毒手。難道你不曾愛過什麼人嗎?」

    老人渾身一震,像是被觸動了什麼。

    「愛?」他喃喃念著這個字,「是的,我愛過一個人,我強烈地愛著她,但她沒有給我任何回報。所以從她對我說『不』的時候,我就已經不再愛任何人了。」

    看著任天涯,陷在回憶中的他又在瞬間有些失神,「你很像她。」

    「像誰?」

    「你的祖母,我唯一愛過的那個女人。好吧,我可以告訴你一句實話,其實當年我本來想連你一起殺掉的,但是看到你的微笑,我卻怎麼都扣不下扳機,只因為你的笑很像她。」

    這是麥克·道格拉斯唯一顯露出人性的剎那。任天涯聽到這裡時,/心頭不禁隱隱抖了一下。原來他也曾經有過情的,只是這情和人的貪慾相比,又是何其的渺小啊!

    蓓蓓始終聽不懂他們在用西班牙語說什麼,但她知道現在的情勢非常危險,她悄悄環顧四周,尋找可以躲避的機會,尤其是任天涯,她想對他說,要他盡快離開,不要為了自己冒險,但是又怕她一旦說出口,任天涯會陷入更大的危險之中。

    所以她緊張得一動都不敢動,只是凝視著任天涯的一舉一動和每個表情。

    而任天涯彷彿沒有看到她一樣,從上山到現在,沒有給她任何的眼神交流。於是她更加緊張,她知道只有在面對危險的敵人,需要全神貫注時,任天涯才會連看她一眼的時間都沒有。

    「你的確是個沒有愛的人,為了隱藏你的秘密,時隔二十年,你不惜殺害了那個其實根本不知情的小兒子。那麼現在你可否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殺了霍格?他不是忠心耿耿地在為你服務嗎?」

    「霍格從來不算忠心。」老人哼了一聲,「他和唐納德一樣的愚蠢。愚蠢得活在罪惡感中,愚蠢到總是想勸我將真相說出來,愚蠢到錯失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

    「你的眼中只有自己,從來沒有別人。」任天涯用最冷酷的語氣說出這段話:「你心中的神其實就是你自己的慾望,並不是什麼真主讓你去做這些事,因為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偉大的神祇,會教導信徒為了自身的利益,而不惜去殺害別人的性命。

    人命是這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替代,也不是任何金錢可以買到的。

    你的心已經被魔鬼佔據了,所以別再拿你的真主當借口,真主如果在,祂也一定會唾棄您的!」

    老人雙眼噴火,忽然從旁邊一個人的身上抽出把手槍,抵在蓓蓓的額頭上。

    「瑞奇,我們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現在你只有一條路可以走。看到旁邊那輛車了嗎?開著它,衝到懸崖下面去。你死了,就什麼事情都結束了。這個女孩我也會放了她的。」

    任天涯忽然笑了,「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我死了,你還會讓她活著?」他第一次把視線轉到蓓蓓的身上,用非常溫柔的聲音問:「蓓蓓,這位老人要讓我開著車去死,妳說我該怎麼辦?」

    「我陪你!」蓓蓓大聲地說。

    「好。」任天涯同意得很痛快,「怎麼樣?道格拉斯先生,我們兩個人誰也不願意獨活,要是想永遠封住我們的口,就讓我們一起去死。」

    「你別想耍什麼把戲,你想趁機開車逃跑嗎?」老人的灰眸裡淨是狡猾的光芒。「我可以告訴你,從我這個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山路上的情景,我身邊所有的狙擊手,都可以輕易地用他們手中的武器打穿你的車子。」

    「既然你知道我逃不掉,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任天涯轉向蓓蓓,伸出手,「我帶妳一起去一個沒有痛苦的世界,好嗎?」

    蓓蓓和他的眼睛對視時,心頭微微顫動了一下,倒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在他這句聽起來悲壯的話語背後,在他那雙比星辰還要明亮的眼睛裡,她沒有看到任何的絕望和痛苦,

    他是自信的、堅強和快樂的。他不是要帶著她一起求死,不是,絕不是!於是她無視麥克·道格拉斯手中的槍,勇敢地向前邁了幾步。

    而道格拉斯似乎也在考驗任天涯話裡的真假,而沒有阻止她。

    一步、兩步……十步……二十步!終於走到他面前,她的手剛剛伸出,就被他緊緊握在掌心中,再不肯放開。

    攬住她的肩膀,他將她帶上那輛車。在麥克·道格拉斯的注視下,他從容不迫地發動車子,從容不迫地倒車,從容不迫地將車頭掉轉,加速,衝下山路。

    蓓蓓緊張得握緊他的手,冷汗涔涔從掌心滲出。要死了嗎?這一次和他一起去死?

    她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這樣一起飛向天堂其實也挺美的。」

    如此緊張的氣氛下,他忽然噗哧笑出聲,「妳想去天堂嗎?」

    「只要不下地獄,去哪裡都好。」她說,努力調適自己的心情,和他開最後的玩笑。

    「但是我不想去天堂,也不想去地獄,怎麼辦?」

    透過駕駛座前的後視鏡,蓓蓓看到他盈滿笑意的眼。

    「怎麼?」她疑惑地側過臉來看向他,只見他嘴角挑起的是自信傲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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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頂上的麥克·道格拉斯看著這輛車漸漸駛進了最佳射擊距離,一絲獰笑浮現眼底,抬起手,他喝道:「射擊!」

    掌勢落下--卻沒有響起他意料中的槍聲,

    平靜,一切都平靜如死。

    他震怒地抓過身邊的槍手,大喊:「我叫你開槍!聽到沒有?」

    「聽到了。」始終如泥塑一樣站在旁邊的槍手懶洋洋地回答,接著,十幾把步槍同時指向了麥克·道格拉斯的頭顱。

    「你們?你們要造反嗎?!」道格拉斯震驚又震怒地吼道。

    那名說話的槍手緩緩抬起手,摸到自己的臉邊,用力一撕,竟撕下一張人皮面具。面具下那張臉嬌媚如花--

    是野川明子。

    「很意外吧?道格拉斯先生。」野川明子笑著,「你用了二十年計劃的事情,我們老闆不到二十天就發現了你的秘密,看來這就是你那位真主給你安排的命運。」

    麥克·道格拉斯的眼中迸發著狂怒的凶光,「宙斯那個混蛋!」

    「請你說話客氣點,我老闆最不喜歡別人在背後說他的壞話,而我也同樣不喜歡別人侮辱我的老闆。」

    野川明子不想再與他廢話,纖巧的手指輕輕扣動扳機,砰地一聲槍響,麥克。

    道格拉斯已經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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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還在車中的蓓蓓隱約聽到了槍聲,她緊張地拽住任天涯的手,「是槍聲?有人被殺了嗎?」

    「放心,再也不會有人死於這場陰謀中了。」任天涯瞥了一眼車窗外的風景,「現在這個時候,明子應該制伏道格拉斯那個老頭了。」

    「道格拉斯?你是說他是唐納德·道格拉斯的家人?」蓓蓓第一次聽到整個事情的真相。

    「是的,麥克·道格拉斯,唐納德的父親,整個陰謀的策畫人。妳之前曾經見過他的,但他那時是以另一個人的身份出現在妳的面前。」

    「另一個人?」蓓蓓皺皺眉,「是誰?」

    「國王陛下,我的爺爺。」

    話一出,任天涯眉宇間的憂傷濃郁了許多,而蓓蓓則沉浸在無限的震驚中。

    「你爺爺?你是說……他假冒你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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