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葉心
「你在說什麼？」仕鵬緊上前一步。
慕敏立刻抗拒地退後一步，拉開與他的距離。「你還裝？！」委屈地淚水在此刻進出眼眶，滑落頰邊。「原來你一直嫌我麻煩，對不對？你根本就不想讓我跟著你，這些日子以來，你一定過的很痛苦，對不對？」
慕敏一步一步地退後，頻頻拭淚。心中的委屈一旦宣洩而出，一發不可收拾。笨死了，她真的笨死了！古大哥避她如蛇蠍，而她竟然不自知，還口口聲聲地懇求他，讓她留在他身邊？！
發覺了這個傷人的事實，慕敏又羞又氣惱，自尊心大受打擊！
仕鵬好生不捨，再也無法忍受她滾滾而落的淚水。他搶身上前一步，「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哭？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她到底要什麼？告訴他，他一定會為她辦到！
「別碰我！」慕敏揮手推開仕鵬攙扶在她肘上的巨掌，淚水決堤的眼眸中，盛滿抗拒。情緒激動的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形，「既然要將我丟在這裡，就乾脆做得徹底一點兒！別對我好、別對我溫柔！想要用掉我，就別再管我！」他給她的溫柔在此刻已經不再甜蜜，那是對她的一種殘酷！
慕敏轉身想奔回房間，還沒走到門邊，突然一陣昏眩……
仕鵬腳尖一蹬飛身上前，適巧接住她下墜的身形。「慕敏？慕敏，你怎麼了？」
她在墜人無邊的黑暗之前，迷茫地眼神彷彿看見他神色焦色地喚她……
別管她……這是慕敏朦朧中唯一的念頭。
×××
三天了，慕敏發著高燒、陷入昏迷已經有三天的時間了。
「大夫．她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清醒過來？」許賀晴見大夫將手抽離慕敏的腕上，立刻焦急地開口詢問。
臉色始終凝重的仕鵬視線片刻也不曾自大夫身上移開，他退開一步讓大夫走過去。「大夫？！」
「這位姑娘的身子骨本來就比較虛，現在又染上這麼嚴重的傷寒痊癒不是那麼快的事，得靠藥物慢慢調養才行。」大夫一陣搖頭晃腦。
仕鵬的火氣幾乎要爆發。這些事他自己也知道，還用得著他說嗎？！庸醫！他扳動著手指，發出嗄嗄地聲響，讓大夫倍感威脅……
「這裡，我開了一些藥方！」他連忙在仕鵬面前揮動著手中的藥單子，「照著單子上的藥方煎藥，三餐按時給這位姑娘服用，相信她很快就會痊癒了！」
許賀晴見仕鵬一身戾氣，立刻上前一步擋在他與大夫之間：「仕鵬，麻煩你將這帖藥方拿去給萬月，叫他快去藥鋪抓藥。」
「可是……」仕鵬一陣遲疑。他不想離開慕敏身邊，也許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還不快去，何姑娘等著吃藥呢！」許賀晴急推著他出去。
哎……看這樣子，她女兒七美恐怕是沒什麼機會了……
×××
夜深人靜的夜晚，仕鵬在房裡坐立難安；心頭總是掛念著慕敏的病情，索性走到東院看她。
「古少爺？」在房裡服侍慕敏的女僕一見是仕鵬，好不訝異。
他微微頷首，踅步到慕敏床邊。「她怎麼樣了？」臉色還是這麼蒼白、呼吸還是如此輕淺……仕鵬心底不禁一沉。
「不久前剛喝下藥，」女僕指了指桌上的空碗，「喝完藥後又睡下了。」
「……是嗎？」仕鵬歎息不止。
「古少爺放心，何姑娘今晚的病情已經有起色，意識也清醒了不少……再過不久，應該就會痊癒的。」
仕鵬臉色稍霽，總算鬆了口氣。「你下去休息吧！」
「可是我得照顧何姑娘……」
「這兒有我。你下去吧！」仕鵬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摒退女僕。
廂房裡靜悄悄地，只有慕敏輕淺規律的呼吸聲。仕鵬默默地坐在一旁看著她，不發一語。
他不知道她竟會如此的生氣，就因為他要將她留在凌家堡。
七美在慕敏昏迷之後老老實實地招了，她刻意將慕敏帶到後山下，惡意扭曲他將她留在凌家堡的心意
結果，她誤會了，誤以為他是因為嫌惡她而要把她丟在這兒……
他根本可以不在意的。慕敏有沒有誤會他，對他根本無傷！原定今天要北上一探「駱家莊」，或許復仇之日就在眼前……
但在上馬的前一刻，他取消了行動。在離去前。他想澄清慕敏對他的誤會、想再聽她喊他的聲音．因為……或許以後沒機會了！
仕鵬收緊下顎，神色顯露出嚴肅。駱昌隱身在駱家莊的可能性越來越高，答案幾乎已經呼之欲出！前些日子，凌伯父派出了堡裡的第二大高手，二總管萬月的獨子——萬法為前往駱家莊。
以萬法為在江湖上排名前十大的身手，卻過了一個月還沒回來……
凌伯父與二總管在憂心之餘，也幾乎可以確定當年毀他古蒼山莊、殺他那武功號稱江湖第一的父親，這筆血債的債主——駱昌，就在駱家莊裡！
仕鵬揚起嘴角輕笑，他只是很訝異，時過七年、年近七旬的駱昌竟還能保持當年的身手……他越想越期待即將到來的這一場戰役！
與高手過招本來就是習武者最期待的事，尤其對方又是毀他一切的殺父仇人……不拚個你死我活絕不罷手！
仕鵬不否認，這場戰役打下來，他或許是倒下的那一個……他眼眸一轉，視線落在慕敏蒼白的臉上。
若是從前，他對這種可能性沒有一點兒猶豫。反而有著些許期待——畢竟，在他的生活裡，唯有死。他才能放下背負在身上的血債，對自己而言．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
然而，這種心態漸漸改變了……他想活下來，因為她。往後的生命或許沒有想像中的索然無味……如果有她陪伴的話，那麼他的生活也可能會有快樂的，不再只是沉重的復仇和無止盡地殺戮。
仕鵬伸出手輕輕撫在慕敏的臉龐上，細細縝視她的睡顏。離開是勢必的，但在離去之前，他想仔仔細細地看她，將她的容顏刻印在心版上。那麼，在他戰敗的那一刻，至少能想著慕敏的容顏，笑著倒下……
慕敏沉吟一聲，逐漸醒轉。有人在摸她……好輕柔、好溫暖……是誰？
「……你醒了？」仕鵬見慕敏睜開雙眼，心底沒由來地一陣慌張。
「古大哥？！」她柳眉一蹙，轉頭不看他。不理他，才不要跟他說話！
仕鵬見慕敏依舊氣憤，頓時手足無措，坐立難安。這個時候，他好像應該說些什麼……只是，說什麼好呢？！「你餓不餓？」噯，這句好、這句不錯！
「氣飽了！」慕敏這話說得有氣無力，大大削減了她語氣中的氣憤。
仕鵬忍不住皺眉，「你的聲音還這麼虛弱……我去叫廚房為你準備一些熱粥，好不好？」
「不要。」慕敏硬是撇開頭不看他，然而語氣中的忿忿卻已和緩不少。
再也不能忍受她對他的責難與視而不見，仕鵬衝動地脫口而出：
「你誤會了！我並沒有要將你丟在凌家堡！」話一出口，仕鵬自己好不訝異。他這舉動……算不算是為自己辯解？好、好新奇的經驗！
慕敏終於轉過頭看他，淚光盈盈。「說謊！七美姑娘她親耳聽到的，你要求凌堡主收留我，讓我留在這兒……你想撇下我，你嫌我給你帶來太多麻煩了．對不對？」
她……她才不希罕！慕敏倔強地否認、心中的沮喪。她可是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沒有男人她一樣能過活，才不希罕他的陪拌！才不希罕他呢！
仕鵬為她把滑落的棉被拉好，沉默不語地望著她，等她將心底的憤怒全部發洩完。然後，他緩緩開口：「幾乎已經找到我的殺父仇人了。」
慕敏登時靜了下來，什麼憤怒、什麼委屈全被拋到腦後；她睜著杏眸注視他，眸光中閃爍著驚恐。
「我一定得去找他！我有責任向他討回七年前兩百多條人命。」
仕鵬緊接著說下去，不讓慕敏有開口的機會；「我不能帶著你一起去。」
「為什麼？！」她急切地想說服他，「如果你受傷了，我還可以為你療傷，我可以……」
「不行！」仕鵬的耐性漸漸沒了，「你不懂嗎？這一趟去，死的人可能是我！這種可能性並不是沒有！我怎麼可能帶著你一起去涉險？！」
「不……」慕敏掙扎著從床上起身，拚命地搖著頭，搖下一串又一串的淚水。
「別說這種話……你不會死的！」不要，她不要古大哥做這種假設……不會的、他不會的！
仕鵬不忍見她傷心，站起身移開床邊；他輕輕掩下歎息，卻用不去滿身的無奈。「不管發生什麼事，又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我都得走這一遭。」
慕敏難過的說不出話，她只能抗拒地頻頻搖頭。為什麼？難道沒有另一種的選擇嗎？復仇……是唯一的一條路？「你向駱昌揮刀的同時，也就等於在將你自己逼上絕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