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葉心
「不怕、我不怕！」慕敏極力壓下心中的恐懼。「我已經是大人了，不怕黑……怎麼會怕黑呢？！」
幾分鐘的時間過去，她終於還是向一直以來潛藏在心底的恐懼屈服——她怕黑??br />
她好怕、好怕黑！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摸不著……也許會有壞人、也或許會有鬼……
「不……誰、誰來救我？！」慕敏止不住低聲的啜泣。好可怕……誰來救她離開？
「你怎麼了？」
「赫！」慕敏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吐不出半個字，她猛抽一口氣，原本就已嚇白的臉色此刻更是慘白。
「發生什麼事了？」仕鵬舉著微弱的燭火緩步來到慕敏面前。
只消一眼便知道；她被驚嚇到了！
「你去哪兒了？！」慕敏如獲救兵，她掩不住心上乍現的驚喜撲身上前一把抱摟住仕鵬的腰。
仕鵬下意識的舉高手上的燭台，唯恐滴下的臘油燙著了她。他旋即訝異自己這種近乎「保護」的舉措，更教他驚訝的，是他竟然沒有推開她？！
慕敏在他懷中止住哭泣，枕靠在他厚實溫熱的胸膛、聆聽著他沉穩規律的心跳，恐懼一點一滴從她心裡融化。
她伸出手拭去頰上的淚水，緩緩抬起頭來，望著他羞怯的一笑：
「我好愛哭，哦？」
仕鵬沒有多做評論，他輕輕推開她，轉身離去。
別丟下她一個人！慕敏緊張地緊隨在他俊逸傲然的身形之後。
她伸出手攀住仕鵬的手臂，仰頭看他：「天都黑了，為什麼不開燈？是不是因為停電了？」
仕鵬低頭瞅望她，旋而拂開慕敏搭在他手上的纖纖玉手，行走的腳步依舊沒停過。
兩人一路來到大廳，此時仕鵬拂手一揮，桌上的斗篷順著掌風落在慕敏手中。
她不解的望著他。
「披上。我們要出去。」
「為什麼？我不冷啊！」夏風徐徐、天候舒爽，為什麼要披上斗篷……夏天？！慕敏好不震驚。
現在、現在不是冬天嘛？！
仕鵬仔細凝視慕敏臉上的任何表情，看穿她乍現的驚惶與困惑。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慕敏的目光從他身上調開，轉而望向屋外的一景一物。
她從來不知道……台灣還有如此自然原始的樹林和草地？她回頭一看，那間只有在古裝劇中才會出現的房子……霎時間她領悟了一件事：那絕不是她想像中的醫院！
那麼……她究竟在哪裡？這兒又是什麼地方？！
慕敏的瞳眸裡換上驚恐與焦慮，她扯了扯仕鵬的衣角：「我們要去哪裡？」
仕鵬低頭看了她一眼。在慕敏以為他不打算回答的時候，他緩緩開口：「帶你去看看現實。」
在她陷入昏厥的那段時間，他靜靜地觀察她好半響，也著實思考了好久……一定有什麼地方出了錯，關於她的出現。
第三章
慕敏手中捧著剛從衣服鋪子裡買回來的羅裙衣裳坐在門階上，一臉茫然。
她真的來到所謂的「古代」了……這一切真教人難以置信！難怪臨出門前「帥哥」要自己將斗篷披上，這真是一個明智之舉！
慕敏重重地歎一口氣。這真的不是夢！儘管在回來的路上她依舊想否認這個事實……她甚至建議他揍她一下，確定她不是在作夢，結果換來帥哥一臉不屑的表情；不過雖然他沒動手，但路上她已經自己不小心的摔了個狗吃屎……替他省了出手的機會。
慕敏回過頭瞥了瞥屋子裡，旋而失望地低下頭。看樣子帥哥似乎不太想理她……可能是因為她害他平白花了不少錢替她買衣服。或者，他是在氣她剛剛的晚餐吃太多了，無故增添了一筆開銷？怪不得她呀！真的餓了嘛，也不想想她這一趟「旅途」長達千里之遠……
慕敏將臉埋進手掌裡，企圖壓下霎時間湧現心頭的無助與恐慌。
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匪夷所思的事？為什麼是她引她想要回家……
仕鵬站在大廳前，靜靜地凝望著坐在門階上的慕敏。
她在哭？！
仕鵬劍眉微攏，硬是佇立在原地不去接近門階上，那不久前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外來客」。
她來自另一個時空……若非自己親眼所見，這種荒誕怪謬的事他怎麼也不信！然而，接不接受面前的事實只是一時的問題，該怎麼「安置」她才是最大的困難。舉目無類、沒有生存能力，再加上需要時間適應眼前的這個世界……他究竟該拿她怎麼辦？！
丟下她，自己就這麼走了……依照他原先的計畫？他是很想、真的非常想——可是他的良知不允許。該怎麼做呢？仕鵬無可奈何地歎息。還能怎麼做？！只能暫時將她帶在身邊了，不然能怎麼辦？
他仰頭望了望天上星光交織的穹蒼，再次重重的歎息。
老天，你是不是嫌我的責任還不夠多、不夠重？背負在他肩上的家仇未報、對凌家堡的恩情未償……現在又平白冒出一個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的柔弱女子……千斤重擔全扛在他一個人身上，仕鵬嘴角無奈地一撇。
算了！他一向就是一個人，獨自一人一路走來也已經七年了……
早該習慣的。什麼責任、什麼恩仇……他全扛下了，直到他嚥氣死去的那一天才能解脫！仕鵬默然冷笑，是誰說人生短暫、亟需把握的？他倒是挺期待自己倒下的那一天。
收回了思緒，仕鵬的目光調向那個依舊坐在門階上的纖細身影。
瘦削的肩膀抽抽搐搐地顫抖著……想也知道她在幹嘛！
他順手撈起一旁的黑色斗篷，邁開腳步往門階走去。「披上。」
兀自沉浸在哀傷中的慕敏猛地抬起頭，「……我沒聽到你的腳步聲。」
仕鵬沒有搭理她。那還用說！憑她也想察覺出他的行蹤？
他轉開目光不看她，身影斜倚在門柱旁，一逕望向門外闃黑的暗夜景致。
慕敏掩飾住眼底的挫折，也學他看向外頭黑麻麻的一片……他還是不理她、不跟地說話：更深、更沉的孤寂感緊緊包圍住慕敏，讓她幾乎控制不住地流出淚水。她嚥了嚥口水，強壓下滿腹哀傷。
從眼角餘光瞥見她默默拭淚的舉動，仕鵬心底莫名地被牽動。
或許，他應該對她說些什麼……「披上吧，會著涼。」
這短短的六個字救了慕敏。深切的感動與更深的釋然包圍住她，取代了滿腔的不安……
她不是一個人……這認知讓她感到心安，忍不住破涕為笑。
她羞澀的抹去淚，「我叫何慕敏。」
「……古仕鵬。」
用斗篷緊緊包裹住自己，慕敏抬眼看他：「我以後就跟在你身邊嗎？」
仕鵬終於直視她的眼，「……還有別的選擇嗎？」
一片默然中。慕敏接受了這個事實……
仕鵬亦然。
×××
「我們要去哪裡？」慕敏緊跟在仕鵬身後，用盡所有心力想跟上他疾速的腳步，氣喘吁吁。
「城裡。」仕鵬沒多放心思在她身上。察覺到慕敏的聲息不穩，他心裡實在納悶。他已經刻意的放緩了步伐，她為什麼還一副像是在拚命趕路的樣子？
或者，他乾脆先讓她走一段路，自己隨後再跟上，這樣會不會比較好？「需要我再走慢一點兒嗎？」提出這個提議，仕鵬自己都覺得好笑。他已經夠慢了，再慢下去就原地踏步了！
但慕敏顯然不這麼認為。「如果……如果可以的話。」她拚命點著頭同意，幾乎喘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終於等到仕鵬的妥協，她仰著頭朝他露出一朵甜美的笑容：「這樣好多了。」
仕鵬看著她，提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算了！就配合著她吧，雖然這種配合別人步調的事他還是頭一遭。
慕敏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我們要去哪裡？」
「城裡。」他記得自己剛剛才說過。
「我們已經在城裡了。」察覺到自己的步伐再度落後，慕敏翻著白眼，認命的再次小跑步。好喘、好喘！累死了，又不是在趕路「我們在趕路嗎？」
「嗯。」仕鵬信口胡謅。如果這麼說能讓她的速度更快一些，那他決定，以後有她在身邊的日子都是趕路的日子。
「……哦。」好吧！跑就跑吧！原來老天爺送她到古代來，是為了鍛煉她的腳力。
「怎麼了？」仕鵬注意到耳邊的喘息聲停了。他定下腳步一看，發現慕敏佇立在一個小女孩面前。雖然無奈，他還是踅了回去。
「她受傷了。」慕敏望了仕鵬一眼，旋而蹲身在小女孩旁邊。
他突然憶起慕敏的特殊能力，見她朝小女孩伸出手，仕鵬知道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你該不會想在這裡為她……」這裡是大街上啊！
人來人往，每隻眼睛都睜大了在看……
仕鵬還不及阻止，就見慕敏溫柔地捧起小女孩受傷見血的手背，用著友善和煦的聲音：「姊姊幫你療傷，一會兒就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