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芙蓉
「固執的延靈王,在這世上惟一會聽兩個人的建言可是——一是烈光帝,一是冷燮皇。若你想要延靈王賜藥,也許你該去找冷燮皇。他性格直來直往、好懂得多,不像烈光帝叫人捉摸不著、神出鬼沒,行蹤不定,而且是個陰險狡獪的卑鄙小人……勸你,有什麼問題,去找冷燮皇吧。」萬俟遙這麼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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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入夜之後,奚斯蕗悄悄徘徊蓮池邊,確定守夜的侍衛們剛通過後,她立刻趁隙矯捷地溜竄進延靈王那間隱密亭閣。
昨天是她運氣好,冷燮皇不知為了什麼原因放她走,而她又在密室裡遇見了可憐的善良女奴萬俟遙救她、也才獲得脫身的機會。直到天將破曉,她才再次染完黑髮、風乾後回到延靈王宮。
所幸延靈王為了過一陣子將舉行的新月祭,一早就忙碌異常,到晚上也沒回宮、留宿城外其他部落,這倒是給奚斯蕗充裕機會觀察情勢,藉機取藥。
可偷藥這種事,還是沒法子光明正大吧?她直到了晚上才出來晃蕩著。
一轉,兩轉,三轉……在看來像是迷宮亭閣裡的曲折長廊裡打轉了許久,奚斯蕗好不容易才尋出丹房的正確位置。
悄悄推開門,探了探週遭架上層層堆疊的瓶瓶罐罐,而一格格藥櫃裡也放了各式各樣的珍奇藥材,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從何下手。
「不該這麼簡單……若真是這麼容易就能讓人發現的話,南開奇毒怎麼可能不外流?再說南開王室既然以巧設機關聞名……這裡一定還有密室。」
小心翼翼的拿著延靈王贈她、方便失明的她用來探路的紫檀手杖在四周戳了戳,確定沒有暗器陷阱佈置在四周,她才敢動手去移轉那些看來只是純粹裝飾的器皿。
眼角餘光注意到,旁邊掛有張幾乎佔了半面牆的大掛軸,圖上畫的是南開全境的山川圖,想當然爾的她,立刻將注意力放在那牆上,站定在那牆面前,開始觀察有哪兒特別不同。伸出手杖敲了敲牆面,聲音聽來有些不同?
畫軸的左側紙面上顯得有些輕微髒污,會是長期觸摸留下的痕跡?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拉著同樣的位置一把揭開畫軸——
「蕗兒?」畫軸背後、恰恰另有一個寬廣密室,而當奚斯蕗掀起畫軸的同時,恰巧有位抱著竹籃的英挺男子同樣打算揭開畫軸。正要走出來。
冷燮皇!奚斯蕗可不是謹慎的知道自己不能尖叫,她根本是驚訝過度、只能呆立當場。她現在該怎麼辦?
「你在這兒做什麼?」原本就極為冷冽的表情更是蒙上一層霜。
這句話才是她想問他的!他沒事無聲無息的跑到延靈王丹房搞什麼兒?
「誰在叫我?」一瞬間,她機警地立刻猛力甩下手上畫軸,管它畫軸是不是正打在他臉上,她只想裝傻隔開那男人,還一面用紫檀手杖敲著地板,轉開方向,當真像是個啥也看不到、四處摸索的樣子。
「聽這聲音……是冷燮皇陛下嗎?蕗兒……見過大王。」最重要的一點、還千萬不能忘記,此時行禮絕對要背對冷燮皇拜下。
不知者無罪,何況蕗兒並非刻意……一面揉著被捲軸正面打到的俊臉,冷燮皇雙手捧著大竹籃走了出來。長年練武的關係,他早已練就無聲步履。
「蕗兒你毋需拘禮。本王不時興那一套規矩。」將竹籃放上桌面,冷燮皇連忙體貼的拉起朝門口半跪著的奚斯蕗。「你怎麼會在這?」
可不免有些狐疑,她……怎會闖進延靈向來不許外人進來的丹房?
「唉?這是什麼地方?」要裝糊塗就要徹底。
「這是延靈的丹房。」冷燮皇在意到她的目光竟停留在他的竹籃裡,生平第一次浮現了尷尬神色。他告訴自己其實也用不著不自在,她雙目失明,不會看到他拿什麼,即使她看得見,也未必知道他所選的藥草,全都是用來……
壯陽藥。奚斯蕗不禁震驚莫名的倒抽一口氣,額上不受控制的泌出冷汗。
冷燮皇籃中放了各式藥材,有壯陽滋補藥二十二種,這還是她認得的,其他不認得的,想必功用也差不到哪去……
她看向冷燮皇的眸光,同情與自責交加。他竟有這麼嚴重嗎?莫非是拜她所賜?想起延靈王所說,南開王家將絕嗣?越想她越害伯……難怪他信誓旦理要找她復仇……昨晚他欲言又止的第三個理由……換成是她也難以啟齒啊!
「對不起……我不知道……」當她發現時,早就已經誠心的脫口而出——心頭猛然一驚,她不打自招了!
「沒關係,我相信你不是故意誤闖這兒。只是你怎麼會來這兒?」
完全誤解她話中之意,冷燮皇雖然納悶她留在此地的理由,可卻對她完全不起疑。或者該說,她既是延靈的客人,他沒有理由懷疑她。
再者,從前夜見面起,他直覺她的單純,也欣賞她那一派不染世事的無邪清麗……望著她一臉驚訝的翦水瞳眸,他不禁有股衝動,想知道她那雙碧綠寶石若是沾染了情愛氤氳,會否更美麼?該死,他這是在想什麼?
懊惱著,冷燮皇轉過身子,努力裝作不在意的一把把抓著櫃裡架上的藥草。必定是太久沒紓解……誰讓他這陣子總是精神萎靡、振作不了?都是那可惡的金髮小女妖,害得他對女人完全提不起興致……惟一讓他有些衝動的,卻又是延靈的恩人……唉!反正她看不見,他也放心大膽的繼續抓藥……
「我、我聽見這兒有怪聲……」既然要說眼睛看不見,她自然只得用這樣的理由解釋。還好冷燮皇太自傲,一旦接受了她的謊言,就不會推翻他自己的成見,所以在冷燮皇面前的溫婉「蕗兒」,最好是繼續這麼溫婉下去……
「你的聽力還真敏銳。」眼盲心不盲,看來嬌弱,卻極有膽識……每見一面,似乎總能讓他驚奇她與眾不同。眾多女人之中,她,確實抓住了他的目光。
她敏銳的不只有聽力。無法自遏的盯著冷燮皇抓藥,奚斯蕗自責計算著:不會吧!又追加十種?你真這麼需要嗎?喔!十五種?你究竟傷得多慘烈?就因為她隨便踢一腳嗎?喂喂喂……已經二十種了……全吃了你還能活命嗎?
不禁要想,對男人而言,這種事難道真有那麼重要嗎?甚至讓一國之君放下身段,瞞著眾人偷偷地煉丹也不肯另尋名醫?雖說南開三帝王都對醫術頗有涉獵,可自己閉門造車還不如大夥一起想辦法解決來得快吧?
她這個始作俑者不禁心虛起來……都是她的錯。是她害得冷燮皇可能從此絕了後……
第四章
「你一個人來此太危險,若更有刺客入宮,你一條小命還保得住嗎?蕗兒你……稍嫌有勇無謀了些。」略顯不自在的當著她的面借完延靈王丹房中可用的材料,冷燮皇這才冷靜下來,回過頭望向俏臉漲紅的她。
也許是因為誤闖丹房的失禮讓她有些尷尬,可她嬌顏紅撲撲的愛嬌姿態,還真是讓他心生憐惜……不同之前衝動的佔有慾望,卻滿懷疼惜想照顧她。
「我不在乎那些,」意識到他的關心,奚斯蕗不免更為愧疚的一把抓緊他衣袖,不加思索脫口而出。「大王呢?你來丹房,莫非你傷得……很重嗎?」老天,她若真讓他絕後,不論有幾條命怕都賠不起!
「你……擔心本王?」瞧清她的心焦,他不由自主的為她而笑。她不牽掛自己視力能否復原,反而擔心起身強力壯的他?「蕗兒……你好善良。安心吧!我沒事。」就算有事也不能告訴如此純潔無瑕的她,他新染上的怪病……
「我……」奚斯蕗心頭被刺痛。見鬼了,他就算絕後也是他咎由自取,她在自責什麼?要怪,就怪他風流成性,竟想戲弄她……可是,為何冷燮皇每每在面對「蕗兒」時,總是溫柔的教她心生歉疚?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一手拎了竹簍,冷燮皇另一手不避諱的牽起她纖細柔荑,輕輕引領著,就要帶她走出門外。
「毋需大王費心,蕗兒自己能走。」回復冷靜,仔細想一想,不對呀!她好不容易有機會來丹房一闖,此時不找藥,要再等下次機會也不知道要多久……冷燮皇你別太雞婆啊!他怎麼不乾脆地先走、冷漠的將她丟在這兒就好?
「這裡陣式複雜,我怕你誤闖機關房。來,別太拘禮,本王無意輕薄,只是怕你走失了會意外受傷。若你覺得不妥,那你拉著本王衣袖好了。」
「不。」察覺他要鬆手,她竟不想放開他溫暖手掌,連忙一把反握他大手。明知錯失此刻,再次尋藥會更困難,可她卻突然不想失去他的關愛,無法克制對他嫣然一笑。「還煩請大王送蕗兒一程,蕗兒先謝過大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