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彌爾
佯裝沒聽見問話,她哀求芮峰:「芮叔,帶我走。」
芮峰撫摸著她的額頭,「芮叔不能帶你走。離開他你不會快樂,難道你要用自己的後半生去思念他嗎?你娘尚有勇氣賭一次,你不該懦弱逃避。」
「可是娘輸了。」她低語,她沒有勇氣承受失敗。
「你娘沒輸,事實證明你爹愛她,只是他們不懂得如何相處,所以你娘無悔。你該走出她的陰影,給自己一個機會。」
「不!如果失敗,我也會像娘一樣迷失自我,做出令自己也害怕的事。」玉盞兒撲進他的懷裡,孩子氣的搖頭,想像著最壞的結局。
她的眼中淚光閃閃,除了離開保護自己,她別無選擇。
「盞兒,相信他一次,他是愛你的,他不像你爹。」
「可他是個皇帝,當我年華老去時,他的愛能維持多久?」她依然沒有信心。
「若他為你解散後宮所有妃子,這也不足以讓你試一試嗎?盞兒。」
玉盞兒自芮峰懷中抬頭,震驚地看著他,「他真的這麼做?」
芮峰點點頭,又道:「答應芮叔,不要再做自盡這種傻事,芮叔禁不起失去你,玉家也是。你曾答應過你爹照顧玉家,不可食言。」他語重心長。
玉盞兒點頭微笑,「芮叔,盞兒不會了,若非剛剛一時情急,一屍兩命的事盞兒也不忍心去做。芮叔,你又蒼老許多,難道你還找不到可以替代娘的人嗎?」
「曾經滄海難為水。盞兒你記住,若離開他,芮叔現在的景況便是你未來的寫照。」芮峰以自身為鑒告誡玉盞兒。
「芮叔,別再自虐了,娘不會樂見的。」玉盞兒希望彌補娘的缺憾。
「不必為我擔心,我會珍重自己的。」芮峰安撫她,已準備離開。
玉盞兒牽著他的手不捨地道:「芮叔,照顧好自己,有空來京城看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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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峰前腳才走,龍昊後腳便進來。玉盞兒撲上前去伏在他的懷中哭,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到他的懷抱,終生都只能苦苦守著寂寞。
「你還要嚇我幾次?你的剛烈我見識一次已足夠。」龍昊鄭重地告誡她。
「是你太殘忍,要分開我和孩子,我能怎麼辦?」她的淚又忍不住落下來,想到幾乎在瞬間失去他和孩子,那種恐懼她一輩子都不想再有。
「我只是要留下你,才會想到以孩子要挾你。」他的眼中浮現出悔意,若失去她,他後半生也會如玉石恆股在痛苦中煎熬。
「我不能留下是因為對你沒有信心,怕你會像我爹,一旦擁有便不再珍惜,更怕落到我娘的下場。」
「你為了玉家安危,可以隱忍真性情,裝出溫柔,甚至獻出貞操;為了孩子也可以威脅我,決絕的在我面前自盡。玉盞兒,你又為我對你的愛做了什麼?」他沒有給她想要的承諾,可她又曾給過他什麼愛的回饋?
「之前的我不能為你做什麼,在確信你可以為了愛我,放棄其他女人和所有的一切前,我不會放任自己的心去愛你。玉家人從不做無利可圖的生意。」她坦言自己之前的心境。
龍昊輕捏她的鼻頭,「工於心計的市儈商人也是玉盞兒的一面對不對?想必掌控本朝兩成經濟命脈的玉府當家也是你。」他早查出玉盞兒偷偷摸摸在做什麼。
她甜笑點頭,「所以如果我有什麼不測,江南經濟會亂上好一陣子,我的四位姐夫會為了爭搶玉家名下生意使出各種手段,連帶擾亂未朝經濟,到那時,你會手忙腳亂、不得安寧。」
「不,你猜錯了。那時的我不會為政事憂心,失去你,我便不會有理智,你說的對,你可以完全毀了我,讓我忘記身為君主的職責。」他收攏手臂,讓她的臉頰貼在他胸前。
「對不起,昊。」她生平第一次道歉,充滿悔意。
「盞兒……」他憐惜地呼喚她的名字,捧起她沾滿淚水的小臉細細吻著,似乎要印證他的愛。「盞兒,我現在明白告訴你,我不是你爹,你也不會步你娘後塵,我們的孩子會健康成長,你也要學會以正常的心態來愛我。對了,我們回宮後,我便下旨讓後宮所有嬪妃回鄉嫁人。」
她拭乾淚,主動覆上他的唇回應他的承諾,直吻到自己無力的撫胸喘息,才羞澀地在他耳邊低訴:「昊,我愛你,今生不再逃了。」
龍昊聞言狂喜,她終於肯付出她的愛,並承諾他永不再離開。「我的姑娘,我早為你發狂了。」
玉盞兒執起他的大手罩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讓他感受小生命的存在。
壓抑住狂喜的情緒,他握住她的手,沙啞地問:「告訴我,是什麼使你不再那麼堅決要離開?」
「一年前,我揭穿你身份後,你的習慣語就出現了,開始以朕來稱自己,那時我就知道要平等的和你相處根本是奢望,你也只是一個視女人為玩物的自大男人,所以我知道我必須逃。可當我幾乎墜馬死去時,你又以『我』稱呼自己,我想自己在你心中並非毫無重量,加上芮叔說你願為我放棄後宮,我才想,也許我可以賭一次,因為我並非毫無勝算。」
「如此細膩敏感的心思,這樣深沉的城府智慧,你絕對有本事逼瘋我,但我是如此深刻的愛你,姑娘。」他吻著她的發,甘心受她折磨。
「我會回報今生給你,還不夠嗎?」她仰起頭甜笑,讓他知道她不是個狠心的女人,只是對男人太失望了。
星兒繁華,月兒沉寂,在這樣如夢如幻的夜空下,一對戀人如泣如訴,相擁說著一生的纏綿和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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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玉盞兒懷有身孕,龍昊決定改走比較平穩的水路回京,可玉盞兒還是飽受害喜之苦,雖然吃了不少補藥,胎兒日漸長大,可她自己卻清瘦如昔。
回京時己近新年,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時節,宮中梅林花兒怒放,再次欣賞梅花的寒香冷蕊,玉盞兒幾乎垂淚,懷了孩子讓她變得憂鬱、多愁,常常感性的傷春悲秋。
御書房內的龍昊卻為了解散後宮一事而煩惱。
「皇上,對解散後宮佳麗的事要三思啊。」一道蒼老的聲音質問,老者的身形也到了書案前,逾越了臣子該有的距離,只差沒擊案責問皇帝。
龍昊雖沒有表情,卻讓人感覺到他的冷峻,好像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隨時會發作。他以平淡的語調回答姒文忠的話:「朕的家事你也要過問嗎?國舅。」
「這是靈妃的主意吧!您已陪她回鄉省親,現在又要為她破壞宮中規炬,您對她已是唯命是從了。」姒文忠把君臣的規矩忘得一乾二淨,用教訓的口吻責備他。
「不對她唯命是從,難道對你唯命是從才好嗎?」龍昊輕呷一口茶,不慍不火的對答,話中之意要姒文忠收斂一點,好自為之。
「那個女人早晚有一天會讓你置社稷於不顧,把祖宗的江山獻給她,皇上不要忘了夏商是怎麼亡的。」姒文忠把他比作昏君。
「先皇對母后的專寵也是禍國之源嗎?那國舅又是何以有如今的位高權重?」龍昊已給足了親舅面子,他的後宮之事毋需別人多言。
姒文忠氣得面色發紫,手抖個不停。
「靈妃誕下皇子後,朕打算封她為後。國舅應早日回府學好對皇后的禮儀才是上策。退下吧!」
姒文忠氣得臉色更加難看,未行禮告退便轉身要走,口中囁嚅地道:「早知今日,當初便不該選你。」聲音極微,幾不可聞。
可從小習武的龍昊耳力極好,「國舅,你說什麼?」
姒文忠身子一怔,佯裝未聽見,快步走出御書房。
望著他消失的身影,龍昊相信他已忘記多年前的教訓。當時他已十四歲,本該親政,姒文忠卻獨攬大權,只是因尚無把握才猶豫不敢篡位,讓他得以及時化解政變、順利親政。而他也念在姒文忠曾在他幼年登基時輔政有功,又是自己親舅,故未多加追究,只是架空他的實權。
事過境遷,姒文忠似乎已忘記了當年的教訓,且剛才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突然,他朗聲對著屏風說:「還不出來,站那麼久不累嗎?」
隨著他的話音一落,一張絕美的小臉從屏風後探出來,大腹便便地走向他,從背後拿出一束梅花插入書案上的花瓶裡。
「香嗎?」她吐氣如蘭,人比花嬌。
「以後不要自己去摘了,還是留著體力迎接我們的孩子吧!」
「我沒有自己去,有銀羅陪我,現在她在外面陪那朗呢;何況小小運動一下對孩子也好啊!」她不喜歡被關在屋子裡悶悶地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