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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文 / 葉佳琪

    他揪著疼痛的胸口,甩開李美黛的手。地上米粉湯的油水,早濺濕了他的鞋底,他跌跌撞撞地定回車旁。

    他用力關上車門,也關上了李美黛曾經自由進出的心門。

    他走了。

    李美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她看到了蔣奕升的淚才發現,原來心碎的不只他一人。她早已不知不覺地愛上他了,他的悲喜,她是在意的,她並不像自己想的,愛他愛的那麼少。

    她頭疼欲裂,心碎片片。

    「奕升,求求你接我的電話,不要這樣對我!」可是即使李美黛打了一整晚的電話、手機,蔣奕升都毫無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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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李美黛頂著紅腫的雙眼到事務所上班,同事好奇她哭紅的雙眼,她卻只在意蔣奕升為什麼還沒出現在事務所。

    問了許多人,最後才知道,昨天晚上老闆請蔣奕升今天幫他跑一趟台北,送新市鎮的圖給柯宗繼建築師過目。

    李美黛恍然大悟,昨晚蔣奕升會出現在她家門口,可能是怕她隔天到事務所沒看到他,所以要告訴她,他今天北上的事。只是沒想到,他興匆匆地拎了碗熱騰騰的米粉湯等她,等到的、等到的……卻是……

    蔣奕升人不在事務所,李美黛也無心上班,她下午請了假回家休息。

    整個下午,她打了好幾通手機給他,蔣奕升一看到是李美黛打的,馬上關機,他連個解釋的機會也不給她。

    只是,她又能怎麼解釋?

    李美黛的怪異,全看在好友曾燕玲的眼裡,早上上班時,事務所裡人多不方便問,下午六點一到,顧不得彩葳姐催圖催的緊,執意今天不加班,她要去看看李美黛。

    曾燕玲到了李美黛家,李美黛一看到曾燕玲,大聲哭倒在她懷裡。在曾燕玲的安慰下,她把從她瞞著曾燕玲到東芝上班的事開始,到在咖啡館遇到賀芳芳,揭開王亮傑的真面目,到後來她決定和他分手,結果被蔣奕升撞個正著的事,全部一五一十、老老實實地說了出來。

    「天啊!真像八點檔連續劇!」曾燕玲聽完李美黛的故事後,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理起。不過看李美黛這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個不停,這樣陌生的李美黛,倒是四年多來頭一遭。從前的李美黛,從沒為哪個男人這般傷心,怎麼唯獨對蔣奕升這般在意?可見他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了。

    於是,曾燕玲下定決心幫好友挽回這段感情,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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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蔣奕升看到那一幕之後,在事務所上班時,他把李美黛當成隱形人一般,除了公事之外,對她完全視而不見。就連彩葳學姐罵她罵的厲害時,他也只有離開座位,不再挺身而出。

    他變得不修邊幅,鬍渣也開始出現了。判若兩人的他,讓李美黛自責又心疼。李美黛幾次想開口向他道歉,總被他的漠然冷得說不出口。不過,被愛折騰的不只蔣奕升,李美黛的黑眼圈,也是愛的代價。

    曾燕玲也因此約了蔣奕升好幾次,想對他說明事實的真相,也代李美黛轉達歉意。無奈也總被蔣奕升用工作忙碌為由推掉了。

    兩人的不說話,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畢竟從沒公開過的戀情,根本讓人無從注意起,尤其面對新市鎮二月底的截止日期,只剩下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大家都已自顧不暇,哪有時間注意其它人的一舉一動。

    忙!忙!忙!全事務所的人都在忙,連蔣奕升也忙著用忙碌來縫合自己的傷口。他幾乎完全以事務所為家了,除了回家洗澡、換衣服,他幾乎連睡覺也是在事務所裡。李美黛聽說他趕圖趕的凶,是為了爭取到東京工作的機會。這次到東京工作的名額申請,全事務所沒有半個人申請,所以蔣奕升要成行,應該是沒問題了。

    他真的生氣了?不想再看到我,所以寧願把自己放逐到東京一年?

    最近彩葳學姐的妹妹——梁可珊,來事務所來的很勤,聽曾燕玲說,彩葳學姐十分中意蔣奕升當她的妹婿,尤其一聽到蔣奕升準備到東京工作一年,她更是要她妹妹每天晚上幫她送消夜,好趁機到事務所和蔣奕升培養感情。她認為蔣奕升到東京工作,一年後回來,身價一定暴漲,像鍍了一層金一樣,這種男人到哪兒去找?

    李美黛看著蔣奕升和梁可珊有說有笑的吃著廣東粥,庫存的淚水再也存不下了。她掩著臉,衝到事務所外透透氣。粱可珊對蔣奕升的體貼,讓她想起過去的自己,是如此的不懂珍惜、不懂體貼。

    李美黛在事務所外的人行道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多趟。看著梁可珊停在門口的車,她還沒走,李美黛實在沒有勇氣再走進事務所。畢竟,看著他對梁可珊的好、對梁可珊的親切,都像是一記記重拳,揮得她眼冒金星、頭痛欲裂。

    粱可珊是個很有人緣的女孩子,她每次來事務所,不是帶廣東粥,就是帶熱豆漿、燒餅油條請大家吃,她的善體人意讓有些同事一到了十點多,就會問蔣奕升——可珊怎麼還沒來?大家好像都已經都把他們當成一對戀人了。

    梁可珊一來,李美黛就出門透氣的戲碼,已經演得李美黛筋疲力竭了。看著蔣奕升似乎已經接受梁可珊的樣子,李美黛放棄垂死的掙扎,她要自己識趣的走開。

    連著幾天,她不到七點就下班了,她知道她的存在,只是惹得他更厭煩而已。李美黛把工作帶回家裡繼續趕工,也向老闆遞出辭呈,她做到二月底,完成新市鎮的工作後,她就離開。

    老闆挽留李美黛繼續留在事務所,奈何說不出口的原因,讓她必須離開,老闆只好同意,並要她不要張揚離職的消息,以免在這個節骨眼影響同仁的工作情緒。

    沒人知道李美黛即將離職,就連同窗好友曾燕玲也不知道。

    他們兩個人的慘狀看在曾燕玲眼裡,一個是滿嘴的鬍渣,一個是滿眼的黑眼圈,曾燕玲在心裡罵著他們兩個,明明就還相愛,還那麼會ㄍㄧㄣ!

    轉眼,就要過年了。

    今年的年,悲傷的滋味濃的過火,讓人無心過年。李美黛除了除夕回屏東家吃團圓飯之外,大年初一就回到高雄租屋的地方。

    事務所初六才上班,無聊的李美黛買了些油漆,把租屋處重新粉刷、打掃了一遍。

    「人的心如果像牆壁這樣就好了,漆一漆就會變乾淨、變漂亮,下愉快的事全部都記不起來,那該有多好。」刷著牆壁的李美黛,像刷著自己的心情。

    打掃了兩天,昏睡了兩天,初五的時候,李美黛接到曾燕玲的電話。

    「美黛,我告訴妳一個好消息!」曾燕玲高興地說:「早上我和奕升見過面了。」

    「和奕升見面?」李美黛一聽,精神一振。

    「我跟他說清楚妳和王亮傑的事了。」

    「真的?」沒想到他終於願意聽了。「他原諒我了嗎?」

    「他沒說,只說他知道了。」

    「然後呢?」李美黛追問。

    「他說,謝謝我告訴他,他就告辭了。」

    「他只說了句知道了?」聽到蔣奕升的淡然,李美黛無心再和曾燕玲聊些什麼,她頹喪地放下電話。

    低下頭,李美黛看到桌上的珍珠耳環。

    「我怎麼這麼糊塗,早該把耳環還給他了。」李美黛打算明天一上班,就把耳環放到蔣奕升的桌上。李美黛想起,再一個多禮拜,他們就要各分東西了,她似乎該送些什麼東西表示自己的祝福,好感謝他對她曾有的好,讓她知道被愛的幸福。

    李美黛坐了一下午的火車,擠在擁擠的人潮裡,到永康火車站買了一張「永保安康」的車票。她買了一個打了中國結的香包,把永保安康的車票放在香包裡。

    「奕升,這是我對你最大的祝福,希望你永遠平平安安!」握著香包的手,滴上了幾滴淚。

    初六開工時,老闆送給每個人兩干塊的大紅包。整個事務所喜氣洋洋、好不熱鬧。開完會後出來,李美黛看了蔣奕升的桌上一眼,耳環和香包不見了,他應該是收下了吧!

    可一整天下來,他還是沒有任何表示。

    晚上老闆請大家喝開工酒,席開三桌,席開了沒多久,李美黛就偷偷離席,跑回事務所趕圖了。

    走在人行道上的李美黛,任夜風吹了滿臉,心雖然還會隱隱作痛,不過已經痛得有些麻木了,她只希望盡快如期完成自己負責的部份,離開這裡,痛苦的往事就會慢慢淡去了。這段時間的煎熬,也只能說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她沒有任何怨尤。

    李美黛想起賀芳芳的咖啡館。「好久沒去喝杯咖啡了,不然我去那兒走走,再回來趕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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