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穆憐
北野齋的心瞬間活了過來,不顧一切的往她的方向奔去,「小姐--小姐--」
辛馨拖著沉重的步履,感覺天地都在旋轉。
為什麼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那一聲聲叫喚,勾起了她內心深處的熟悉感,好像是……北野齋的聲音?
「不行!」她用力甩甩頭,「明明說過不要再想他,為什麼又想起他?」
她腳步踉蹌地往前走,渾然未覺自己已走上逆向車道。
北野齋見狀,全身的神經一緊,朝她大聲喊叫:「小姐,別再走了,退回來!快退回來!」
耳朵斷斷續續地接收到遠方傳來的聲音,辛馨停下腳步,緩緩回頭想要找尋聲音來源,證明不是自己幻聽。
就在這時,一輛車朝她疾駛而來--
「小姐!」
千鈞一髮之際,北野齋匆匆奔至,一把拉住辛馨的手,將兩人的位置對調--
砰的一聲,辛馨眼睜睜看著北野齋取代她原本站立的位置,被駛來的車輛撞個正著!
「不……」她雙腿微微發顫,沒有勇氣跨前一步,雙眼怎麼也無法從躺在地上的北野齋身上移開,「怎麼可能……不要……」
她跪倒在地,雙手掩面,眼淚不聽使喚的從眼角溢出,「阿齋……怎麼可能……不要……不要……」
強烈的暈眩感朝她襲來,驟來的打擊以及未消褪的迷藥,讓她再無法支撐下去,眼一閉,她的世界被一片漆黑籠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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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一種讓人發毛的寧靜,穿透辛馨的感官知覺,接著,她感覺到有人在摸她的臉、拉她的手,不斷在耳邊叫喚著--
「小馨,我知道妳沒事的,快醒醒。」
好熟悉的聲音……因為這份熟悉感,促使辛馨強將沉重的眼皮撐開。
「太好了。」一見她睜開眼,辛情總算放下了壓在心上的重石。
「情姊?」視線漸漸清晰,辛馨終於看清楚眼前的人,「妳怎麼……」
「先別說話。」辛情點住她的唇,「現在還覺得頭疼嗎?有沒有覺得身體哪邊不舒服?」
她緩緩搖頭,茫然的腦子逐漸恢復正常,「情姊,我在哪裡?」
「妳在醫院。」辛情溫柔一笑,眼中掠過一抹憂心。
幸好她與商語清正在紐約洽談商務,警方從辛馨的手機裡找到她的聯絡電話,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醫院……我怎麼會在醫院?」慢慢的,腦細胞逐漸復甦,昏迷前一刻的殘酷記憶躍進腦中,「啊--」
見她倏地坐起身子,發出驚懼的尖叫,辛情不由得一陣心慌,「小馨,怎麼了?快告訴我。」
尖叫戛然停止,辛馨一臉呆滯,雙眸盛著驚懼,出聲低問:「情姊,妳知道……阿齋他……他怎麼了嗎?」
辛情臉色一黯,「他還在動手術。」
「他為什麼要動手術?」辛馨抓住她的臂膀,急急追問。
「車禍。」簡短兩個字已足以說明一切。
辛馨只覺眼前一陣暈眩,「真的……原來都是真的。」
「小馨,別擔心,阿齋不會有事的。」
「我要去看他。」聽不進姊姊的勸說,辛馨深吸口氣,執意要見北野齋。
「小馨,阿齋還在手術中--」
「我要去手術室!我要見阿齋!」她不顧一切地跳下床,跑出病房。
「小馨!」辛情緊追在後。
辛馨赤著腳在醫院裡奔跑,她不知道手術室在哪兒,一見著護士就抓著猛問。
「小馨,妳別這樣,我帶妳去。」見妹妹幾近發狂的神態,辛情趕緊制止她。
她用力點頭,努力下讓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奔流而出。
來到仍亮著紅燈的手術室,辛馨一眼就見到守候在外的商語清,顫聲低問:「商大哥,阿齋……他有沒有事?」
商語清一臉凝重的搖頭又歎氣,「車禍時,他的後腦先著地,緊急送醫之後,醫生發現他腦部有血塊,現在正在進行腦部手術。」
聞言,辛馨整個人失去氣力地癱軟在地,「不可能……不可能……」
「小馨,阿齋福大命大,一定會挺過這一劫的。」辛情見她一副失魂落魄樣,強忍住心中的傷感,鼓勵著她。「衡哥和警方已經派人展開調查了,綁匪落網是遲早的事。」
「綁匪是魏柏青。」盯視著手術室上方的紅燈,辛馨無意識的道出所知的一切:「我們在路上巧遇,他大概是跟蹤我回到飯店,邀我一起喝咖啡,沒想到他在咖啡中下藥,綁架了我……」
「天啊!怎麼會這樣?!」辛情驚訝的倒抽口氣,「魏柏青做生意失敗的事,我也略有耳聞,可沒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狗被逼急了是會跳牆的。何況魏柏青早已不是當年的魏柏青,他被名利沖昏頭,不相信自己會失敗,所以一直在找機會東山再起。」商語清頓了頓,冷聲續道:「他若是綁匪的話,應該也是臨時起意。」
「他的確是臨時起意,否則不會這麼欠缺考慮,輕易地就打算放了我,完全沒想到我可以指證他。」此刻縈迴於心的不是令她傷心欲絕的前塵往事,而是與北野齋共處的每一個片段。
「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不會賭氣地答應來美國參加研討會,也就不會演變成今天這種情況,全都是我下好……」辛馨握拳不斷搥打著自己的大腿,強忍的淚水終於落下,滴落在手背上。「為什麼我這麼任性?為什麼我這麼不知足?為什麼我老是將他拒於門外?為什麼我體會不出他對我的好?這一定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一定是!」
「小馨!」辛情不捨的擁住她,「別再責怪自己了,發生這種事,誰也不願意啊!」
「全都怪我,都是我的錯!」辛馨聽不見她的勸慰,滿腦子全是自責。
她只知道要保護自己,只知道要堅強示人,卻狠狠傷害了他。
她真是自私得可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辛馨的淚像是流不盡般,一串串地滑落,她心繫著北野齋的安危,十指交叉緊握,虔誠祈禱著。
「老天爺,不要把他從我身邊帶走,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好不好?求求你……」盯著手術室的門扉,她輕輕吐露真誠的話語,「阿齋,你要堅強的活下來,你還沒有聽到我的真心話,我要告訴你,你不用走了,你要繼續留在我身邊,永遠……永遠……你說過會永遠陪著我的,不可以食言……」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北野齋被護士從手術室裡推出來時,已是凌晨。
辛馨腫著雙眼,一路跟著緊閉雙眼的他,沒有勇氣去聽醫生的宣判,只知道他的臉看起來好蒼白嚇人。
看不到他溫和的笑顏,看不到他盈滿柔情的眼,一瞬間,她感到好寂寞、好傷心,心好似在淌血。
「醫生,他沒事吧?」辛情主動問。
主治醫生有些猶豫,「手術很成功,血塊已經取出,會不會醒來就看這兩天關鍵期了。」
聽到這話,辛馨的心揪了下,緩緩握住北野齋溫熱的大掌,以唇許下承諾--
「沒關係,這次輪到我陪你了,我會一直陪你,一直一直……」
尾聲
辛馨抱著一把滿天星花束,含笑的從醫院長廊另一頭走來。
「辛醫生好。」與她錯身而過的護士,朝她微笑點頭。
「妳好。」她回以親切一笑。
從實習醫生爬到今天主治醫生的位置,辛馨付出了五年寶貴的青春,她放棄和指導教授出國的機會,繼續留在香港修完實習學分。
畢業後,她從住院醫生開始做起,她的努力不懈,讓她在短短五年內爬升到主治醫生的位置。
有人說她是運氣好,也有人嫉妒地說她是憑借顯赫的家世,才有今日的成就,但無論如何,今日的辛馨是個成功又堅強的女強人,不再是五年前那個一心逃避感情、冰封內心的她。
腳步在一間病房前停下,辛馨輕輕轉動門把,走了進去。
病床上躺著一個男人,男人的面容斯文,紅潤的臉色及唇邊噙著的一抹笑,會讓人以為他只是在假寐,卻不知他維持這樣的姿態已有五年的時間。
辛馨走到病床旁,將花瓶中的滿天星換下,插上新鮮的滿天星花束,然後拉了把椅子坐下,握起他溫熱的大掌,開始今天的例行公事。
「阿齋,現在是下午一點半,我趁著吃午飯的時問,買了你喜歡的滿天星。你曾經告訴我,你喜歡滿天星的樸實小巧,所以這五年來我只買滿天星給你,你不會怨我小氣吧?」
床上的北野齋沒有一絲動靜,依舊沉眠著。
辛馨凝看著他的側顏,早已將他的五官印在心上,握著他大掌的小手收緊,感受著掌下血液流竄的溫熱,忍不住彎唇。
「你知道嗎?我感謝老天爺對我的仁慈,他沒有將你從我身邊帶走,雖然你始終沒有睜開眼,但我已經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