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蔚湛

    「妳不是要打電話跟我聊天的吧？我正在睡覺耶！」米夕梨開始打呵欠。

    「今天交的文章跟妳平常的風格不太一樣，感覺很無奈、很傷感，我滿喜歡的。」雖然她們是工作上的關係才認識，卻因為工作性質特殊，她比任何人都瞭解米夕梨。

    「謝謝。」聽她這麼說，米夕梨有些感動。

    那篇文章是在思緒非常混亂的時候寫下來的，她是在自省。

    兩天來，她躲著段尹亮的電話，不開MSN，收到他的e-mail當作沒看見，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也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

    楊思彥除了失火的那天慢了點才打電話給她，除此之外，溫柔語氣還在，噓寒問暖也沒少，他並沒有改變。

    變的人是她。

    她發現楊思彥的甜言蜜語，比不上段尹亮的一個微笑，楊思彥的越洋電話，比不上段尹亮轉寄的網絡笑話，楊思彥再怎麼關心她，也比不上身上這件薄被來得真實溫暖。

    她覺得自己對不起楊思彥，所以將一切解釋為——因為她太寂寞。

    「是哪個男人讓妳因為寂寞而犯錯？老實說。」依依十分敏銳。「這一定不是姚京京給妳的靈感吧？」

    米夕梨拿著話筒沉默，她胡思亂想了兩天，心裡很掙扎，卻沒人可說。當依依這麼問時，她感覺鼻酸。

    「妳有這麼聰明就好了。」米夕梨打哈哈帶過。「是我昨天跟一個網友聊來的啦，她在談遠距離戀愛，身邊卻又出現了另一個她滿喜歡的男人，她問我，她是不專情還是太寂寞？」

    依依笑笑，也沒戳破她。「所以，妳解釋為是因為寂寞，又安慰她說，每個人都會犯這種錯，要她不要太自責嗎？」

    「嗯。」米夕梨默默點頭。

    她只有用寂寞當借口，不論怎樣，她也絕不承認自己精神出軌，楊思彥還是很可愛，他們的關係一樣會是那百分之零點零四五，不會因為一個段尹亮出現，就改變什麼。

    「是人都會寂寞，我也會寂寞，可是喜歡就是喜歡，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我就不會欺騙自己。」依依似有深意地這麼說道。

    米夕梨苦笑。她可不是在欺騙自己，就是因為騙不了，才覺得可怕。

    不想再講了，她轉移話題。「先說妳今天打來的目的。」

    「對了，妳拿紙筆記下來，我給妳一個電話號碼。」差點就忘了，真糟糕，這件事主編千交代萬交代的。「拿好沒？」

    幹麼拿紙筆？用手機記著就好了啊。「說吧！」

    依依念了一串號碼，米夕梨把數字一個一個輸入手機屏幕，愈到後面，愈覺得眼熟。

    「這是要幹麼的？」她問得好急。

    「這是那個段尹亮的電話，妳的死對頭啦！」依依誤解了她的沉默，馬上急著說服。「主編要妳打電話邀他出席妳的新書發表會，這樣記者才有話題炒。我知道妳很討厭他嘛，可是我們要識大體，不能跟錢過不去。」

    「那為什麼主編不打？」段尹亮是跟她有仇啊！

    「妳打比較有誠意啊。」依依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聽說是段尹亮跟主編要求的，我猜一定是妳上次亂鬧他的網站，他記恨，故意找妳碴。」

    「不打不行嗎？」依依猜對了一半，段尹亮的確是在記恨，不過已經不是在記恨鬧網站這件小事了……天啊，事情怎麼會變得這麼複雜？

    「不行。那我要跟上面怎麼交代？妳要害我們都沒飯吃是不是？」依依出言恐嚇，軟硬兼施——

    「拜託妳好心一點，先跟段尹亮化敵為友，記者會開完之後，妳想怎麼出氣我都陪妳，看是要拖到暗處任妳宰割，還是趁他不注意，我挾持他，妳往他那裡踹個兩腳……」

    「妳最好是像妳說的那麼有種啦！」米夕梨欲哭無淚，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她明明在躲他，沒想到現在卻得主動找他。這是天意嗎？

    「不管啦！反正妳要打就對了。」依依使出最後一招！掛電話，把一切硬是丟給米夕梨。

    米夕梨丟開手機，整個人窩進棉被裡，打算來個耳不聽為淨，假裝沒接到編輯的電話，繼續酣睡去。

    可鄰的是，她已經了無睡意。

    第七章

    會議室裡，一群人正在開會，討論合約內容。

    語言不同當然不好溝通，段尹亮夾在他們中間，董事長說一句，他就翻譯一句，外國客戶答一句，他就要解釋三句。

    因為董事長的外語能力非常差，只聽得懂幾個單字，總是愛斷章取義。所以每次遇到這種場合，段尹亮就會忙得焦頭爛額。

    當他在跟董事長陳述客戶剛剛提出的幾點要求時，放在桌面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說了聲抱歉，著了眼來電顯示後，將手機放在抽屜裡，會議繼續進行。

    沒想到打電話給他的那個人這麼鍥而不捨，狂Call猛打，手機在抽屜裡一直震動，結果比鈴聲還要吵。

    段尹亮尷尬地道歉，客戶跟他說沒關係，董事長輕咳了聲，要他去會議室外面接電話。

    他說沒關係，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拿出手機，關機。

    在接下來的開會過程裡，他變得更有耐心了，一直笑容滿面。最後雙方順利地達成協議，他們愉快地握手道別。

    荷蘭客戶很欣賞段尹亮，要走之前表示，這次來台灣吃得美味、玩得也開心，下回再簽約時，要段尹亮帶女友一起到荷蘭去，讓他們熱情款待。

    他們還特別跟董事長握手，講了一整串英文，董事長根本來不及消化，只能一直陪笑說OK、OK。

    「他們到底說什麼啊？」兩人在公司門口送客戶上車，董事長揮手道別後，回頭問段尹亮。

    「他們說我是認真負責的好員工，要你好好對待我。」

    「真的只有這樣而已嗎？」走進公司，董事長還是追著他問，段尹亮哈哈笑，總不能跟他說外國客戶要他英文重修吧。

    進了辦公室，秘書告訴他，剛才有位米小姐打電話來找他，他剛好為客戶送行，所以她請米小姐待會兒再打。

    「那等一下如果這位米小姐再打來，妳告訴她我外出，不在公司裡。」段尹亮這麼跟她吩咐著。

    秘書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再多說什麼，點點頭做自己的事情去。

    手機打不通，米夕梨只好改撥公司電話。聽到對方說段經理正在送重要客戶，她道聲謝謝，掛了電話。過了一會兒再撥，秘書又說他不在公司。

    不論她怎麼打，段尹亮不是在開會，就是不在公司裡，氣得她想把手機用力摔爛。

    她本來是不想打的，掙扎了好半天，才決定撥他的手機。

    只要她態度自然，像回他電話一樣，而之前沒接電話，是因為他打來時，剛好都是她的睡眠時間，然後再假裝沒有那天的吻，他們還是好朋友，所以要他幫個小忙，應該沒問題。

    她還以為只要說聲對不起就沒事了，沒想到段尹亮這傢伙竟然卯起來躲她！

    這下那種忐忑不安的緊張感已經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惱怒，她覺得很不是滋味，不僅生氣又失落，好像完全被他牽著走。

    她決定要去找他，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幹麼吻了她，又故意不接她的電話？

    米夕梨穿起了新買的白色連身小洋裝，踩上粉綠色低跟鞋，淡淡地上了妝，點了粉紅色唇膏，刷了眼影，就像要約會一樣慎重。

    然後她飛車，到段尹亮的公司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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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夕梨對著段尹亮的秘書淺淺笑著。「不好意思，我想找妳們段經理。」

    秘書打量了她一下，也很客氣。「請問妳貴姓？」

    「我姓米。」她再補了一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麻煩妳一下。」

    「妳稍等。」秘書進去通報，把她一個人留在會客室裡。

    米夕梨放鬆僵硬的肩膀，深呼吸丫幾下，真沒想到一向沒行動力的自己，竟然會衝動地跑來段尹亮的公司找他。

    也許一個吻沒什麼了不起，可是她氣不過。明明一起去烏來泡溫泉的時候，相處是那麼愉快，她家失火了，他也趕來關心她，還幫她剪頭髮。她哭，他就會安慰她；她生氣，他就逗她笑。現在怎麼可以這樣說不理就不理？

    會客室的門打開，米夕梨感覺心臟差點跳出來。

    結果進來的是秘書小姐，她一臉抱歉地說：「對不起，段經理剛好外出了。」

    「他又出去了？！」米夕梨好生氣，覺得秘書根本是在騙她。

    「是的。」秘書小姐也覺得很無奈，因為段尹亮現在是真的外出啊。

    「他這麼不想看到我嗎？」米夕梨歎了一口氣，本來真的很氣，可是現在她才瞭解，她其實是在傷心。

    「不是，他真的不在啦！」看她要哭要哭的樣子，秘書覺得自己也成了幫兇。

    「算了。」米夕梨搖搖頭，拽著包包，落寞地步出段尹亮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