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唐婧
在太宗那時的想法,說要立太子就是在觸他霉頭,讓他皇位及早準備拱手讓人。
事隔多年,寇准再度提起,許是因著年紀老邁,再加上趙光義這兩年身體不好,統權的野心也就淡了許多,是以並末再出聲反對,且隨即便將原為襄王的三子趟元侃晉封為壽王,並任命為開封府尹。
這個重用襄王的舉動,所有臣子都將其解讀為趙元侃即將成為太子的前陣佈局。
宋太宗有九個兒子,原本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自是長子趙元佐,他不但佔著老大的位置,且從小聰明機警,相貌也最像父親,深得太宗鍾愛。可在趙廷美案中,他卻極力想營救那位叔叔,及至趙廷美含冤死去,他精神受到極大刺激得了狂症,身邊的人稍有過失不是抄起棍子打人就是拿起刀劍刺,最後竟在一次大醉中放火燒了自己的楚王府。
太宗一怒之下將趙元佐貶為庶人,原擬貶遷至均州,是宋琪率同百官連上三道奏章才讓太宗平息了怒火,將他給由半途中召回京城,但為了怕他再鬧事,太宗命人將他幽禁在南宮中不得自由行動。
二子趙元佑姿貌雄毅、沉靜寡言,處事為人極有分寸,自從趙元佐得了狂病後,他就被封為開封府尹。
趙元佑甚得太宗器重,任職五年的開封府尹表現得不錯,如無意外,太子之位原該是他的。卻沒料到淳化三年十一月,趙元佑早起上朝,就覺得身子不適退回府中休息,誰都沒想到他竟就此沉病不起,一命嗚呼!
也就是這樣子,太子的位子才會輾轉地輪到三子趙元侃的身上。
「你的意思是……」趙元侃面有憂色,「六弟那兒可能會有動作?」
趙元侃口中的六弟乃恭王趙元化,此人向來野心勃勃,平素打著招賢旗號,到處結交江湖豪傑與神醫怪叟到他王府為他效力,前幾年趙元侃四弟端王爺猝死,據江湖傳聞,也與恭王爺脫不了關係。
宋子寰沒有否認,「這個機會不錯,恭王沒有理由放過,不論是討好皇上或是彰顯本事壓低您的氣焰,都對他很有利。」
「那麼,咱們又該如何防範呢?」
「加強防備、見機行事!」想了想,宋子寰繼續說:「咱們在明他們在暗,他只要鬧個幾場爛攤子,那麼王爺的聲譽就難保了。
「遠的不提,幾個月前,厲尚書光天化日下被人在大相國寺裡砍去了雙手雙腳,那笑面閻君都還沒能讓咱們給伏法,這宗案子雖說是你我到任前發生的,但這樣的頭痛人物只要多來個兩三個,包您這府尹的位子坐不住。」
「這麼說來,咱們不是慘了嗎?」趙元侃終於知道事情的棘手,踱起了方步。
「大人!可戒慎不可驚慌,自亂陣腳乃兵家大忌,咱們手上有著實權及朝中大半臣子的支持,單就這一點,恭王爺就遠不及您了。只不過,外敵再強仍比不上身邊的人出了問題可怕,您說是嗎?公孫先生。」話鋒一轉,宋子寰將眼神轉向始終沉默站於一旁的公孫劬。
乍然被問到問題的公孫劬先是愣了愣,因猝不及防額際快速抽動了兩下,才怡然盈笑而語。
「那是當然!屋塌必先牆傾、舟沉必先板腐,惟有同心協力方能共禦外侮。」
「公孫先生說得好!」
宋子寰鼓鼓掌,突然喚了廚子將方纔趙元侃念念不忘的藥燉羊肉煲送上。
「喝湯?」趙元侃瞪大眼睛,「你怎麼突然轉了調,方纔你不是不許的嗎?」
「屋塌必先牆傾,共禦外侮前還是得要先把自家人的身子給調養好。胡大廚!」宋子寰舀了碗藥湯覷著廚子,表情像在問案,「王爺的藥膳有沒有偷嘗?」
「沒沒沒!」
胡大廚搖手迭聲喊冤,「這帖補藥裡頭全是珍貴藥材,師爺特意囑了又囑說不用再調味,也交代不許先嘗,所以小的絕對不敢偷嘗。請宋護衛明察!」
「幹麼沒事嚇我的廚子?」趙元侃伸手想去接宋子寰手上的湯,「在外頭辦了一天的案,回到家裡還玩?」
宋子寰閃過他的手不肯給。
「王爺!是您說回到家裡就可以不管頭銜的。論年紀,公孫先生最長,按長幼,該由他先嘗。」
「不下下,宋護衛太客氣了!」
公孫劬立刻揖了又揖、讓了又讓,「有王爺和宋護衛在,哪有員生先嘗的道理?快別折煞員生了。」
宋子寰輕輕一哼。
「寒天凍地卻能讓公孫先生嚇出一頭冷汗,該不會……」他持著碗踱向公孫劬,「這裡頭的家傳補帖正是藥王的斷息奪命丸?」
「斷息奪命丸?」公孫劬額上的汗珠更大顆了,「員生不懂那是什麼。」
「斷息奪命丸。」宋子寰邊解釋邊將湯碗輕輕放進他手裡,「那是藥王楚恨天的得意藥方,原屬救人的強效藥引,用法正確可以救人,反之卻成了歹毒的殺人毒藥,一次吞服三顆便會使人驟亡,可怕的是,死者血中並無毒性反應,即使剖了屍,仵作也只會當死者是死於臟腑衰竭而非中毒身亡。而這碗湯裡,倒不知是不是一次放足了三顆的量?」
「子寰!」趙元侃皺著眉頭罵,「都說讓你回到家裡就別玩了,公孫先生跟了我十多年是自己人,你怎麼會去懷疑到不會武的書蟲身上呢?且還和那大壞蛋藥王扯上了關係?」
「公孫先生是自己人沒錯,只是他卻不是公孫劬!」
宋子寰快如閃電的出手,一手點住公孫劬的穴道,另一手則俐落撕下他臉上的一層皮。
見狀,趙元侃傻眼,這傢伙獐頭鼠目的,壓根就不是跟了他多年的公孫劬。
「他他他……這傢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他心驚膽跳,趕緊離那鍋羊肉煲遠點。
「打哪兒冒出來的?」宋子寰哼哼氣,「這問題問得好,待會兒將他押入大牢後咱們再慢慢審吧!只不過依照往例,這些被派出來的傢伙有的是根本弄不清楚,有的是有親人在對方手上,所以,你就算是打死他們怕也沒法子得到什麼結果。」
宋子寰喚來府中的衙役,將那男子押進府衙大牢裡。
「問不出來,可這鍋湯卻是鐵證吧!」趙元侃咬牙切齒,「那藥王明擺著是恭王的手下,這回看他還能如何狡賴。」
「斷息奪命丸雖是藥王研創卻非他所獨有,而且他可以推說手邊藥丸遭人竊取盜用,反正下藥的人不是他,你又能奈他如何?罪證不足一切無用,幸好我一發現不對勁時已派人先將公孫先生救回,目前在府內廂房靜養。」
趙元侃鬆口氣又無奈地點頭同意,想了想,不得不再次鬆了口氣,祖上積了德,讓他身邊有個宋子寰。
「你是怎麼發現他不是公孫劬的?」
「怪那傢伙一張人皮面具做得太好,公孫先生的臉曾經受過傷,筋絡聯繫並不是很好,他的額頭是不會抽動的。這兩天我發覺有異,就始終盯著他了。」
「幸好你觀察入微。」趙元侃伸手用力攬著好友,「嘿!趕明兒個我若也被人給這麼設計了,你可得明察秋毫別認錯人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李代桃僵這樣的遊戲並不是人人都可以玩的,加上此次詭計被拆穿,短期內我想他應該是不會再玩同樣的把戲了。」
「那倒是!」趙元侃恢復笑容,「誰都知道我身邊有個明察秋毫的京城神捕宋子寰,想李代桃僵?好難唷!」
是嗎?
宋子寰突然僵住了臉上的表情,他若有所思沒接腔。
「嘿!幹麼不說話?癡情漢,是不是離家久了又在思念你那小未婚妻、我那小堂妹?別老這麼讓人看了心裡冒酸嘛!小倆口不過一下子沒見面別那麼緊張,她不會又來個失蹤七、八年的啦!」
「元侃。」宋子寰語帶遲疑,「說實話,你難道不覺得元淨她變了很多?」
「這不是廢話!人都要長大的,更何況元淨她是由女娃兒變成姑娘家,要是真不變你才要犯愁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有時候我會突然覺得,她也許並不是元淨。」
「子寰呀!你是辦案辦得太多,將習慣帶回家裡去了嗎?」趙元侃搖搖頭一臉不認同,「她有你給的琥珀鳳凰,又有仗劍那小子為證,你還在懷疑什麼?就因為她受到刺激失了憶?你沒看那天她連我和父皇都認不出了嗎?這事兒怪不得她,你們畢竟是相隔了太長的時間重逢,所以才會給你異樣的感覺,別想太多了,慢慢來,再給她和自己多點兒熟悉的時間吧!」
宋子寰不再作聲。
窗外,紛飛著片片雪花。
第八章
是火惱讓趙光義失了戒心,遣退了護衛甚至是貼身內侍王繼恩等人。
五十七歲的趙光義,蒼白了鬢髮、疲老了雙眸,那雖是保養得宜卻依舊躲不過歲月流痕而呈現了老態的手,支著額緬懷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