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左左
究竟出了什麼事呢?他怎麼可以說也不說一聲就走?他為什麼不晚點或早點走?而她又為什麼要在那個時候出門?
都是因為這酒!
鳳于飛搬出酒,本想一掌將它拍碎,但手舉到半空中,卻怎麼也拍不下去,因為這是他最想品嚐的酒……
孤單地坐在房內,鳳于飛就這麼一直呆坐到傍晚,而她的腦中全是他的一顰一笑、他曾說過的話,以及他在她昏迷時的溫柔嗓音……
「姑娘!」突然,小二的聲音又在門外響起。
「什麼事?」鳳于飛興味索然地應道。
「抱歉打擾您了,可我剛想起有句話我忘了轉告您。」
「什麼話?」她依然低垂著頭。
「獨孤少俠說,那酒您可千萬給他留一些,別全拍碎了,若有機會,他一定找您要!」
那陣隱忍已久的熱流,終於再也止不住地湧上眼眸。
他知道,原來他都知道!
他知道她做什麼去了,也知道她會找他、會生氣、會……
將淚擦乾,鳳于飛抱起酒,大步地往門外走去,而她的臉上,有著一抹淡淡的微笑與執著。
這個秋天,鳳于飛剛滿十六;而獨孤天涯,二十四。
第五章
兩年後,東都洛陽,牡丹花節。
「錦繡園」裡遊人如織,只見那些熙來攘往的姑娘們臉上及身上,彷彿是要與牡丹花爭艷似的,個個明艷照人,眼波流轉之處顧盼生姿。
「師兄,你們看,好美啊!」就在這萬紫千紅的花叢中,有一個姑娘卻像朵清雅的小白花,嬌俏可人地對身旁一群人脆聲說著。
「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這群人中的一位,眼睛看著身旁游動的女客,嘴中則「嘖嘖」地讚歎個沒停。
「應該說是牡丹花下醉,人醉心亦醉……」壓根沒搭理身旁人的話,獨孤天涯只是眼睛直盯著遠方「花下醉」的酒旗,口中喃喃感歎著。
「大師兄,你真是三句話不離酒!」雖然莫曉茵對獨孤天涯的這些瘋話早習以為常了,但她仍嘟起嘴嬌嗔著。
「你們先逛,我去去就來!」爽朗地笑了笑,獨孤天涯寵溺地摸摸莫曉茵的頭,然後對著其中一位年紀較大的門人低聲交代幾句,便朝著酒肆方向大步而去,三兩下就消失在人海中。
「說好是來看花的嘛,又去找酒喝!」望著一下子就在人群中消失的身影,莫曉茵不高興地撇了撇嘴角,但聽著四周小販的叫賣聲及遊人的喧嘩聲,她立即又揚起笑容,拉著其它師兄弟們便往花海裡鑽。
而一人獨行的獨孤天涯擠過人群來到酒肆後,望著擺在桌上那一盅盅的花下醉,腹中的酒蟲早開始蠢蠢欲動。
二話不說,他立刻要來一盅,然後先閉上眼聞聞酒香,等酒香全浸入自己的四肢百骸後,才輕啜了一口,任那酒在舌中來回翻轉,再吞入腹中。
好酒!真是好酒!只是這味道真像……
「澎淶酒!」
「澎淶酒!」
愣了一下,獨孤天涯轉頭望向身旁聲音的來源處,然後開心地笑了起來。「想不到小兄弟年紀不大,也是『酒』道中人啊!」
「好說好說!」一個風度翩翩的白衣少年對他微一抱拳。「想不到兄台也好此道。」
「自然!」獨孤天涯望向那雙靈動的眼眸。「只是知音難尋啊,想不到今日居然教我遇上了一個。」
「那倒是!」白衣少年抿嘴一笑,將自己手中的酒盅舉起。「光為這個就值得再干一盅。」
「干!」獨孤天涯豪邁地抄起另一個酒盅,與白衣少年相識一笑,碰盅後一仰而盡。
就待獨孤天涯正想再開口詢問這名白衣少年對這名為花下醉的酒有何看法時,突然一個聲音在遠處響起--
「我找到了!門主在這裡,小師妹,妳快過來!」
「恕在下失陪了。」聽到這聲音,獨孤天涯只能無奈地對白衣少年頷了頷首。
「若下回有緣相見,必與小兄弟對飲三杯!」
說罷,又連忙飲了一盅才轉身離去。
「有緣?」望著獨孤天涯的背影,白衣少年神秘地笑了,眼中有一股慧黠與促狹。「別傻了,這三杯酒你是喝定了!」
回過身去,白衣少年將口中的酒吐到白帕中,因為她雖懂酒,但卻無法多飲,若非為他,她又怎會將這讓自己週身不適的酒飲入口中?
因為他是獨孤天涯,而她則是將再度擒獲他的鳳于飛!
兩年前,他竟敢將她孤身一人、不聞不問地丟在客棧裡,光為這個她就得找他算帳!更何況,他身上還有她找尋雙親死後埋藏之處的線索,她怎可能讓他再次由她的手中飛出?
所以,就算他現在成了長安第一大門「莫家門」的門主,也休想飛出她的手掌心!她一定得讓他付出當年輕薄她的代價,並且老老實實地交代出她要的一切!
心情愉悅地走在人群中,鳳于飛壓根不在乎身旁有多少姑娘用愛慕的眼光望著自己。
但她實在不明白,自己這樣的裝扮怎可能會吸引人?真搞不懂這些姑娘們的心思,要望,也要望望他啊……
兩年不見,一點也沒變,依然是那樣好酒、依然是那樣爽朗俊逸,甚至還比兩年前看起來更年輕了些。
她唯一沒想到的是,這個當了長安莫家門門主的小兔崽子,竟然連那股氣勢都有了,整個人變得穩重許多,再不像她當初見到的那般輕浮、那般碎嘴……
就這麼一路走一路尋思,當鳳于飛最後將腳步停在一家客棧前時,已是傍晚掌燈時分。
她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地坐在二樓,一個能望見客棧入口之處的小桌旁,低著頭輕啜著手中的清茶。就算當樓下傳來那陣熟悉的喧鬧聲時,她也依然沒有抬頭。
「大師兄,我們可不可以多待幾天啊?人家還沒看夠!」莫曉茵邊撒著嬌邊挨著獨孤天涯身旁坐下。
「妳自己問師娘去,我可作不了主!」獨孤天涯邊答邊叫來小二,囑咐他趕緊上醇好酒。
「娘又沒來,我問誰去?當然是問你這個當家作主的啊!」莫曉茵扯扯身邊另一個人的衣襬。「是不是啊,二師兄?」
「是,當然是!」莫曉茵口中的二師兄忙不迭地答應著,然後急急忙忙地接過小二拎過來的酒幫獨孤天涯斟上。
「好吧,那就多待兩天吧,反正難得出來!」歎了口氣,獨孤天涯寵溺地望著莫曉茵點點頭。「行了、行了,瞧把妳樂成什麼樣子了,眼睛都快瞧不見了!」
「大師兄,我高興嘛!」莫曉茵笑容滿溢地拉扯著他的衣袖。「那我現在要去市集買胭脂花粉了,你陪不陪我?」
「門主有酒了還會陪妳麼?」還沒等獨孤天涯答話,坐在一旁的二師兄便好整以暇地夾起小菜往嘴裡放。「妳第一天認識門主?」
「那二師兄,就是你了!」莫曉茵也不管二師兄答應不答應,拉起他就往店外跑,邊跑還邊回頭對獨孤天涯說:「大師兄,別擔心,我會早點回來的!」
「早點回來?」獨孤天涯挑起眉毛無奈地笑了笑。「這個小丫頭每回一出遠門就瘋,就我老不長記性,居然答應她多留幾天……」
「那下回長記性就是了!」
「喔,小兄弟真是你?!」望著眼前帶著淺淺笑容的白衣少年,獨孤天涯咧開嘴指著自己面前的座位。「坐!我遠遠瞧著就覺得眼熟,沒想到真是你。」
「別小兄弟長、小兄弟短的了,我姓郁,單名一個飛。」鳳于飛大大方方地落座,拿起獨孤天涯的酒杯聞了聞後卻皺起了眉。「這什麼酒?」
「郁兄弟會不知道這是什麼酒?」對於她的無禮舉動獨孤天涯一點也不以為忤,依然眼中含笑地問道。
「別告訴我這叫『女兒紅』!」鳳于飛眉頭依然緊蹙,不以為然的神情溢於言表。
「郁兄弟這話真是說到我心坎裡了!」獨孤天涯歎了口氣。「這正是女兒紅,只是不知是誰家的女兒紅,怕是店家為芳齡半歲的女兒所釀的,胡亂拿來充數。」
「讓你瞧瞧真正的女兒紅。」像變戲法似的,鳳于飛不知由何處取出了一個精緻的小瓶遞到獨孤天涯面前。「敢喝麼?」
「有好酒我豈有不喝之理?」望著眼前水晶瓶中的琥珀色液體,獨孤天涯笑言道:「更何況是郁賢弟特地為我找來的!」
望著他爽快地將酒喝下,鳳于飛淺淺地笑了起來。「如何?跟芳齡半歲的女兒紅比起來?」
「這芳齡十七的女兒紅自然是香醇許多,絕非尋常女兒紅!」獨孤天涯閉上了眼,仔細感受著酒中的萬般滋味。「若非懂酒、愛酒人家,怎可能為那特殊的女兒釀出這特殊之味……」
「如何特殊?」
「賢弟自己也是愛酒人,這箇中原由還用問我麼?」獨孤天涯睜開雙眸似笑非笑地望著鳳于飛。「這就叫,盡在不言中……」
「你不知道就別用這種話來搪塞,我還真當你明白了。」鳳于飛搖頭笑斥著。「得了,我就當這酒是喂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