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惜之
「你好,好,這筆帳先記著,等我有空再跟你算。」放下旭脈,他的眼神變得柔和。「沒事了,你的毒公孫華能解,別害怕,等你一好,我馬上送你回穆家。」
再不讓她涉險,他要她待在家裡平平安安的等他歸去。
回穆家?
不要!她已經是他的人,她不離開菊花寨、不離開他,儘管她不喜歡這裡的人事物、不喜歡他們的野蠻作風,但是為了他,她願意適應、願意學著接納和習慣。
鼎驥緊握住她的手,答而復得的喜悅流露在眼底眉梢,往日的冷靜沉穩在此時全然不復見。
公孫華取來針灸工具,在她週身幾個大穴插上針,並於穴道附近割開幾個小洞放血,瞬地,黑色血液自各個洞口往外洩出,必在條血河在她身上形成一番可怖景象。
「你割這麼用力,她會痛的。」鼎驥抗議。
「稟主子,中木石散的人對病……」公孫華出言想解說。
「專心一點,我有讓你讓話嗎?」叱喝一聲,彷彿公孫華手上的刀割痛了他。
鼎驥的叱喝近乎無理,可是誰叫他是主子,他是屬下呢!公孫華苦笑。
「她流這麼多血會沒事嗎?」他摔來濕帕子為她擦淨。
這回公孫華選擇沉默,果然,下一刻他又說話了:「我要怎麼看,才知道她的毒有沒有解開?」
他的話不為求得答案,中介單純的擔心、單純的在喃喃自語。
倒是一旁的輔仁忍不住,平日以冷漠著稱的主子怎麼會變得婆婆媽媽,大大殺傷他在他心目中的英雄形象。
「乍不出來嗎?她的臉剛才優得像顆石頭,沒表情、沒反應,現在,她的表情變柔和,眼睛會閉起來,就代表毒已經慢慢解開。」輔仁一臉受不了的模樣。
這些他都知道,他只是不放心、不確定啊!
他的心裡有好多好多抱歉,抱歉他在這段日子裡對她做的,抱歉他對她的態度,他不再在乎她的驕傲、不再介意她的矜持,他只要她好起來,他要和她重拳來過。
在流出的血由黑轉紅後,公孫華拔針、敷藥,然後站起身報告:「主子,宋姑娘的毒已經解了大半,現在我要去配藥熬湯讓她服用。」
「好!你去吧!」
「容屬下再稟一句。」
「說!」他口氣中有難掩的在耐。
「毒娘子的行動已經開始展開了,我想……」
「你以為這回我會讓她逃掉,在她傷了旭兒之後?」他的笑變得詭譎難測,又恢復他一貫的冷然。
輔仁滿意地笑開,對嘛!這才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主子。
握住她的手,他在她耳邊不斷訴說情話。
「知不知道,你和小時候真是大大不同了,小時候你惡魔得讓人想抓狂,沒人可以忍愛你的惡作劇,可憐我偏偏被你找上,從此墮入地獄翻不了身。
「記不記得小時候你咬我手臂的那牙印?現在還隱隱約約可以看得到,我頭上還留著你逼我跳阱留下的舊疤。總之,想起你,我就滿心排斥,更別說要和你結親。可是,現在我後悔了,我愛你、我要你……」
是誰?好吵!老在她耳邊嘮叨個沒完,拉起耳朵她努力細聽,卻聽見他數不清的承諾。
「旭兒,等你醒來,我要帶你去騎馬、去京城,去看看皇帝老子的家。知道嗎?我向來是待不住同一個地方的,每年我都會借口生意四處遊玩,等你醒來,我要帶你遨遊五湖六岳,看遍世上的奇景風光。對了,我要幫你蓋一座旭日樓,樓下挖一池水,水裡種滿清蓮……」那是他們第一次認識的場景。
那是「他」的聲音……沒錯,是他的,他口口聲聲喊她的名字,甜甜的話讓她好幸福、好感動。扯動眼皮,她努力張開眼睛。
「告訴我,你喜歡水上風光還是大漠景象?若是你喜歡水上風光,我就帶你到蘇杭去坐畫舫,去欣賞煙雨江南的……」
終於,一絲光線透入眼簾,她緩緩睜開雙眼……然後,她看到他握住她的手不斷說著窩心話,她看到他的深情款款……
果真讓她等到了,等到他的情、他的愛,那麼,這番愛苦通通值得了。
他的臉變得憔悴,染了風塵的鬢髮看來疲憊不堪,他為了她心力交瘁嗎?
那……她還在害怕什麼,付出愛,她樂意;交子真心,刀子水後悔。只要有他相伴相陪,縱無錦衣玉食,縱無萬年富貴,她都不介意。
忽然間,她看到他背後一個影子。
霜霜!是他們口中的毒娘子!
來不及細想,不知道打哪裡來的力氣,抱住他,一翻身,長劍自她後背刺入。
下一刻,鼎驥發掌,霜霜被震飛出窗欞。
「你沒有中毒……」她不甘願,不該會失手的、不該……
「你以為我會大意到讓你下第三次毒手。」他冷冷一笑。
「秦……少開……」
「恐怕你的人救不到他了,他現在已經在押解入京的途中。」說救不到是客氣了,正確說法是——你的人已經被一網打盡。
「你……都算……」
他不再理會她說什麼,抱起旭脈細細檢查她的傷口。
「殺手門……不會……放過你……」頭一偏,毒娘子氣斷魂歸。
天!好深的口子,她不該救他的。抱住旭兒,他滿心焦惶。
怎會弄成這樣子?他把全副注意力擺在偷偷入門的毒娘子身上,竟沒注意到旭兒已經清醒過來!自責極了,他怎耆是讓她受傷。
血染紅了她的衣裳,刺目的鮮血張狂了他的心,事情又脫軌了,她不能愛傷、不該愛傷,他才剛信誓旦旦要保護她,怎他的保護又讓她傷重?
抓住他的衣襟,旭脈用盡全身力氣,逼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對他說一句話。
張開口,她好辛苦、好艱難地說出:「你……不死……」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擔心他會不會死,她該擔心的是自己啊!
她流了那麼多血,她才剛從鬼門關走回來,她才……
她……她說話了?!她是不是開口對他說話?是……他沒聽錯,不是幻覺、不是!他確定她對他說話。
她不要他死,所以用身體幫他擋下一劍;她不要他死,軍械可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得他一命……
天!他居然還在懷疑她的心、還在自以為她的驕傲源自於她看不起他,她不說話,不表示她不愛他呀!
是了,她愛他猶如他愛她,他們彼此相愛、彼此疼惜,那麼……又是哪個環節不對,讓他們看不清彼此的心?
不能再想了,現在瞎子點燈白費蠟重要的事情是救她。
抱起旭脈,他衝出房門往公孫華的屋子奔去。
一路上,他喃喃地回應著她的話;「不死、不死,我不會死,你也不準死,我們兩個人都不死,我還要帶你去玩、去騎馬、去坐畫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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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過藥,公孫華把苦得近乎噁心的菜汁端到她面前。
旭脈皺起眉,還沒喝,整張臉已經把苦表現得淋漓盡致。
同一副苦藥已經連連折磨她三天,還不能讓馳下床活蹦亂跳,可見這個公孫華的醫術也是有限得很。
偷偷瞪他一眼,她滿心不願。
「旭兒,很苦嗎?」鼎驥的關心滿滿地寫在臉上。
她重重點頭,連帶做了一個嘔吐動作。
惡作劇的調皮神色掛在她眉梢,這們的她才是他記憶中的宋旭脈。
「喝喝看,要是藥熬得比上次還苦,我就讓公孫華也陪你喝一碗。」
他這是招誰惹誰?自從宋姑娘醒來,他的主子就換上一張臉、一副性格,怪的讓人無從評論。
菊花寨裡寵老婆最出名的,就數他公孫華了,但和主子一比,他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藥一落肚,鼎驥立刻送了塊藕粉桂花糖糕入她口中。
「很苦嗎?」他又問。
只見她點點頭,公孫華的臉立時浮上痛苦表情,幸而,她緊接著又搖頭,他這才大大鬆了口氣。
「你這樣欺負他,不怕明天他弄碗更可怕的式水給你喝。」
她搖頭。不怕!因為有恃無恐,有他撐著,她誰都不怕。
「主子,我下去了。」公孫華嚇得逃之夭夭。
旭脈笑得嬌憨,鼎驥望住她,在她臉上尋找小時候的印象。
但除了那雙乾淨得太過的眼睛,他尋不到舊時痕跡。
他為什麼這樣看她,她伸出五指在他面關晃了晃。
「說!從實招來,這是什麼?」他從懷裡掏出自箱筐中搜出來的畫像,擺在她面前。
旭脈一看,瞬間紅遍雙頰,他怎這樣活生生把人家的心事給晾出來。
「你偷走我的心還不夠,居然連我的臉也要一關偷走,太可惡,也太貪心了。」他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吐吐舌頭,她不理他,逕自轉頭面向床鋪內側。
「又在腦子裡偷偷垂涎我的『美色』?唉,這種色女孩該怎麼治罪?」
他越說越過分,旭脈嘟起嘴,面有惱意。
騙人家沒見過美男子嗎?就她的印象,穆哥哥的帥氣一點都不輸他!況且,穆哥哥斯文有禮,事事都遷就她,哪像他又強勢又霸氣,簡直蠻橫到讓人牙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