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路可可
第一章
「我們結婚吧!」
戴著眼鏡的優雅男人,深情款款地凝望著女子。
長髮披肩的女子從男人的臂彎開始起頭來,水眸汪汪地仰望著他,哽咽得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讓我照顧妳一輩子。」男人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枚戎指,鑽石光芒簡直可比擬天上之星。
女人看著男人手中的鑽戒,低呼了一聲之後,整個人一躍而入男人的胸膛間,激動不已地任由男人執起她的手,為她的無名指套上一枚鑽戒。
「哈!真是笑死人。」浪漫氣氛裡乍然轟出一聲不屑的巨雷。
這名破壞連續劇羅曼蒂克情境的兇手叫做--聶曉蕾!
她雙手交握在胸前,璀亮黑眸不以為然地看著電視裡的女主角,因為一場求婚而哭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怪模怪樣。
「我看那個女主角會感動流淚,是因為那顆可以噎死人的鑽戒至少價值二十萬吧。」聶曉蕾翻了個白眼,黑白分明的眸子即使閃著譏諷,卻仍然比鑽石還耀眼動人。
「妳不喜歡鑽戒?」坐在她身邊的裴宗濤推了下眼鏡,看著她的側臉,心裡約莫有了個譜。
「財大氣粗。」聶曉蕾的粉色薄唇往上微挑,不屑地冷揚著。
「那麼GOERGJENSEN的戒指,如何?簡單俐落,又有獨特質感。」裴宗濤望著她白皙的小臉,斯文好看的臉孔頓時抹上了笑意。
他可不想在掏出戒指求婚時,落得她一個白眼相待的下場。
「你想幹麼?」聶曉蕾聞言,猛然抬頭瞪著裴宗濤。
裴宗濤沒預料到她會回應以這種厭惡的表情,他眉頭一蹙,臉上笑意盡失。
「我可沒說要跟你結婚,你千萬別給我耍任何花招!要是你膽敢搞出什麼求婚、獻戒指告白啦這種浪費我時間的把戲,我可不保證自己不會當場翻臉。」她的聲音既脆又亮,像一把銳利的刀,不留情地斬斷了裴宗濤的所有希望。
面對著她的嚴正聲明,裴宗濤勉強地擠壓臉頰的線條,權充著微笑,心臟驀然沈入了萬丈深海裡,冷得他連呼吸都變得緩慢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該一笑置之的,這樣他們的關係才容易維持在最佳的平衡點。
可他笑不出來。裴宗濤穿著海藍襯衫的肩膀,因為極力控制著情緒而微微抖動,像是受到風暴襲擊的海洋一般。
交往一年多,他一直很認真地看待他們之間這段關係。他當然也會動到結婚的念頭,可她對他們關係的態度,卻總是漠然得像是沒有明天。
「曉蕾……」裴宗濤蹙著眉,低語出聲,想和她談談他們之間。
「你幹麼一直盯著我看?」聶曉蕾很怕他再說出讓她撂狠話的句子,所以她飛快地打斷他的話。「我冷血無情,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了。你給我看電視!」聶曉蕾迅速地把臉轉回電視機上,佯裝正投入劇情當中。
她從不想涉及感情,可遇見他後,她不由自主地栽了進去。這樣的改變已經夠讓她臉色大變了,她不想再有更多的改變。什麼結婚生子,對她來說,全是一堆毒蛇猛獸。
知道裴宗濤仍然注視著她,聶曉蕾於是強迫自己更加專注地盯著電視,不料卻讓她看到女主角正哭得像是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似的。
聶曉蕾對著螢幕脫口說道:「拜託,這女人怎麼還在哭啊!她如果真的那麼愛那個油頭粉面的傢伙,在拿到那顆俗氣到最高點的鑽戒時,就應該要手舞足蹈啊,幹麼哭得像個白癡?演得這麼差,拖去砍死算了!」
聶曉蕾因為心中有愧,所以說起話來的速度像是子彈疾飛一樣,手勢動作也就跟著多了起來。
裴宗濤睜大眼看著她表情豐富的小臉,還沒從她的話意中反應過來,心中的悲忿難過卻已經被她臉上的嫌惡表情,給驅逐到九霄雲外了。
「這是一出愛情連續劇,女主角當然要哭得梨花帶雨一點,才能引來觀眾的憐愛眼神。我倒認為女主角的眼淚掉得還滿有美感的。」裴宗濤掩飾笑意地輕咳了兩聲,嘴唇右邊的小酒窩則隨著他的笑容起舞著。
「哈!」聶曉蕾托腮睨著電視,嘴裡又噴哼出一聲招牌冷笑。「愛情連續劇?哪來的愛情?一點都沒讓人覺得感動,從頭到尾只看到一堆超級難吃的爛芭樂滿天飛!我沒告他們害我消化不良,已經算是便宜他們了。」
裴宗濤看著她臉上相當認真的不以為然,他優美唇形在抽搐了兩下之後,終於忍不住讓笑聲衝出嘴邊。
他怎麼有法子生她的氣,她不客氣的刻薄評語老是惹得他心情大好。
「超級難吃的爛芭樂滿天飛,虧妳想得出來,哈哈!」他大笑著,笑聲隨著天花板上的風扇吹到屋內的每一寸角落。
裴宗濤笑到必須彎身拭淚,所以沒發現她在聽見他的笑聲之後,藏在身後的緊握拳頭亦緩緩地鬆了開來。
「裴先生,我是實話實說耶,哪裡好笑了?」她故意回嘴說道,心情也開始慢慢地陽光了起來。
裴宗濤笑聲漸歇,鏡片下的雙眼因為笑意而漾得晶亮。
「妳如果不喜歡看這種芭樂劇,那就別看了。我們去租片,最近有一部恐怖片,聽說滿嚇人的,我們公司裡有幾個女同事看完後,晚上都不敢關燈睡覺。」他好心建議道,還是想笑。
「我不想看恐怖片,我現在只想罵人,所以我才看電視啊。隨便轉一台,我都可以罵上三個小時,多爽啊!」確定他現在心情不錯後,她一聳肩膀,倒回了沙發裡,不小心朝他的方向多偎近了一寸。「拜託,搞什麼鬼啊!既然要安排吻戲,那就激情、真實一點唄!一看就知道是借位對嘴,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裴宗濤看著以不雅姿勢將一雙超修長美腿擱在沙發椅背上的她,他伸長手臂攬過她的肩臂。
「為什麼想罵人?白天又受氣了?」他問。
聶曉蕾身子一僵,不喜歡自己在他面前總是像個藏不住情緒的透明人。
「說吧!」裴宗濤拂開她的長髮,將她白皙的頸子攏在他的大掌之間,略施巧勁地推揉了起來。
聶曉蕾長吐了一口氣,微屈下身子,主動送上她僵硬的肩膀。說就說嘛,反正她在他面前早就沒什麼形象了。
「厚!我開室內設計工作室這麼久,還真的沒見過那麼沒水準,又硬要裝出CLASS的傢伙。直接說他不懂裝潢、不知道『格調』兩個字怎麼寫,我還覺得他坦率可愛一點。」她的怒氣像灌滿了氣的氣球,隨便一壓,便有一大缸的氫氣「嗤」地外洩出去。
她兩頰的肌肉上抬成激動狀態,一邊舉高手哇哇大叫著,一邊則把左邊的肩膀聳起來,暗示著她的左邊肩膀比較酸痛。
「太慘了吧。妳把工作室從台北搬到台中,不正是因為覺得台中這裡的業主對於空間和裝修方面比較有概念嗎?」他按壓著她的天池穴,手掌一路使力蜿蜒至她僵硬如牆的肩頸處。
「好痛啊!」她慘叫一聲,繼而發出一聲心滿意足的呻吟--真舒服!
「大部分,不代表全部。重點是那個傢伙一直跟我炫耀他訂的家具有多貴,家裡多有錢,他的錢是他老爹留下的遺產,又不是他賺來的,囂張什麼!」她最恨別人在她面前威脅她,或是耀武揚威!
她在室內設計方面也算是小有名氣,幹麼受這種氣?況且,她現在最想嘗試的是商業設計的案子,根本不是這種居家小品啊!
「那妳怎麼處理呢?」他捶了幾下她的肩膀,拳頭和她的骨頭相觸時,發出了幾聲嘎嘎聲。
她啊!實在太、瘦了。他搖搖頭,在心中忖道。
「我跟他說我不接他的CASE了。」聶曉蕾回頭對他咧嘴一笑,白牙閃出一抹陰謀氣息,與她在外頭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姿態根本是兩碼子事。「我說我在北部還有幾個上流社會的案子等著我去設計,沒空搞他這種小工程。」
「妙。那麼那個傢伙一定馬上求妳接下他的案子吧?」裴宗濤捏了下她的腮幫子,雖然明知道她不愛人家這麼做。
聶曉蕾皺了眉,立刻拉下他的手,不客氣地反捏了回去。
「對,但我還是沒有接他的案子。」她一挑眉,眼神既辣又嗆,挑釁地看著他。
「妳幹麼老跟錢過意不去呢?」他和朋友雷家驥合創了一間業績年成長百分之三十的軟體代工公司。他拜訪過多國的資訊業者,相當清楚接洽生意除了IQ之外,EQ也要有相對的高度。
「那個業主太白目了,我如果接了他的案子,一定會發生兇殺案。在設計前,一定要能充分瞭解業主的想法,我才有法子做好工作。那種金光閃閃型的土財主,會害我便秘。」聶曉蕾眉頭一蹙,面不改色地說道。
裴宗濤看著她一本正經地說出讓人噴飯的形容詞,總還是忍不住要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