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陽光晴子
耳濡目染下,小娃兒才四、五歲,一些故事就能琅琅上口了,只是到了十二、三歲,一個美麗的姑娘在外說書總是怪了些,念媞因而女扮男裝,這說書也就說得順理成章,也愈來愈沒個女孩樣,總是穿著男裝來來去去。
鄰居們喜歡聽她說故事,並不覺得有什麼,但就是有些看不慣女兒有此天分、又擁有國色天香的善妒者。
再加上一些有錢少爺只巴著女兒看,對其他閨女不屑一顧,因而出言中傷,說他們沒生兒子就硬要將女兒扮成男兒、繼承衣缽……
丈夫是個硬漢子,不想再聽流言,便要女兒封口。
只是靈活的女兒總能想些有的沒的,偷偷落跑出去,只要有人的地方,她也就能侃侃而談的說書,像著了魔似的……
雍容華貴的趙怡靜思緒百轉,心中不禁歎了上百聲氣。
驀地,薩德園的幾名丫鬟、小廝跌跌撞撞的衝到宴客廳,大聲嚷嚷,「老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不好了啊,老爺、夫人。」
譚父、譚母連忙從座位上起身,又驚又怒,「今天是什麼場合?容得你們胡亂嚷嚷?」
但侯正丞一聽那幾聲「不好了」,心臟怦怦狂跳。這三個字,他可是聽到耳朵長繭了。
他臉色一白,急忙揪住一名小廝,「莫非我家念媞--」
「侯老爺子,您老的閨女跑了,陪嫁的丫頭也跑了,我家少爺還被她們捆綁在床上呢!」
趙怡靜聞言,先是一呆,但隨即低頭捂嘴竊笑。這女兒還是給了她老父一個「出其不意」,但也該怪丈夫的一意孤行,還將她軟禁……
譚父、譚母急匆匆的往新房跑去。
侯正丞沉著一張臉,怒看著妻子,「妳在笑?」
她連忙咳了聲,抬頭看他,擰眉道:「怎麼可能?逃婚呢,這是何等大事?」
「是嗎?」他狐疑的看著賢淑的妻子。他一直懷疑女兒有那等叛逆又慧黠的心思,全來自這個美麗的妻子。
「別瞧我了,快去看看吧。」
她拉著丈夫的手,連忙也跟到新房去,主人桌頓時空了,這宴客廳裡的客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議論紛紛。
不久,年輕俊逸的譚政儒氣沖沖的背了個包袱跑了出來,身後還跟著拉拉扯扯的譚父及譚母。
「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的妻子!」
「不行,天地之大,你從何找起?」
「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她!」
顏面無光、氣憤難休的譚政儒掙脫了父母,怒不可遏的奔出薩德園。
譚父、譚母一急,連忙催促家丁追上前去,再怒指著侯正丞要他給個交代。
但女兒都跑了,他如何給個交代?參與宴客的賓客們也分成兩派,討論指責聲此起彼落,室內烏煙瘴氣,鬧烘烘的,一件喜事頓時成了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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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
江蘇同裡一家磚木建造的茶樓中,二樓正在表演著江南絲竹,客人們邊聽樂曲,邊從窗欞看出去,這水鄉風景是頓入眼簾,悠悠水流,一艘小船划過碧綠水面,襯著對岸的粉牆黛瓦,煞是迷人,但樓下似乎起了陣陣騷動,因此樓上有不少客人連忙的往樓下去。
而引起騷動的,就是一樓面水的高台上,那一對引人注目的主僕。
瞧那公子哥兒一襲綢緞紫衫,綸巾束首,其外貌更是讓人歎為觀止。
明明是個男兒漢,但肌膚白嫩無瑕、一雙不輸天上燦星的明眸、挺俏的鼻樑、粉嫩如水蜜桃般的菱唇,這俊俏模樣,舉手投足更有一抹自在的從容閑雅。
而一旁的藍衣小廝,長得極為清秀,兩人站在一起,有如天上之月與星,相當耀眼。
不一會兒工夫,茶樓已坐了八、九分滿,一些熟客早叫好茶點,還跟這個靠說書籌旅費尋親的主僕點頭微笑,而一些生客則對紫衣公子看癡了眼,驚歎世間竟有如此俊秀男兒。
「客人,請進、請進,侯公子的故事要開始了。」
店小二連忙招呼剛定進來的四名客人。他在茶樓待了十多年,一眼就看出這進來的客倌非官即富,絕對是貴客。
「原來還真有人適用『面如傅粉、美如冠玉』之詞呢,哥,你瞧。」
甫坐下的朱韻瑜壓低聲音,一雙熠熠發亮的美眸,就盯著那名俊美的紫衣公子瞧,一顆心是春心蕩漾。
但朱元駿抿緊了唇,倒沒答什麼,而是跟站在身後的隨侍李伯容點點頭。
他明白的先跟店小二點了些酒菜,再跟主子點一下頭,即快步步出茶樓。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主,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說書人一開頭就是元人張養浩的一首小令,而其中寓意,尤以最後一句讓朱元駿聽了最刺耳。
他黑眸半瞇,睨視著那名的確俊得不似存在世間的說書人,又聽他要說的是一名史上無能皇帝的荒唐史,他更不舒服。
侯念媞說得很順口,她這一路逃婚過程,一切都相當順利,然而,當一雙極為不屑的冷眸射向她時,她很敏銳的感受到了,在將目光轉移到那雙眸光的主人身上後,她才對上了這在滿滿的客人中,倍為顯眼的男子。
他身穿一襲圓領袍衫,腰間束帶、系一翡翠古飾,穿著尊貴。
兩道濃眉斜飛入鬢、目光炯亮有神,明明是個丰神俊朗的男子,但渾身散發的傲氣及貴氣逼人,怎麼看是怎麼的不順眼。
所以,她一雙美眸也沒有掩飾她的不悅,甚至還無言的瞟了門口一眼,意思是不想聽,歡迎走人。
接收到這個眼神的朱元駿,唇一抿,表情更為不屑。
堂堂一名男子貌相似女,一點男子氣概也無,文謅謅的,完全沒有男人該有的氣勢。
再聽他開始說書,情節多在酒色財氣中打轉,將「皇帝」這天之驕子說成了誑騙世人的壞皇帝,便覺得愈來愈聽不下去。
他黑眸閃過一道陰鷙神色,俊美無儔的臉龐更是飛上明顯怒火。
但坐在一旁的妹妹可是一臉陶醉的看著該名說書人,她剛剛直嚷著肚子餓、腳酸,這會兒,飯菜上來了,她卻一口也不急著嘗。
表面上,侯念媞是一如往常的說書,但心裡直犯嘀咕,不知道她是哪裡得罪了這名俊美無儔的男子。
再說了,他一進來就將不少目光從她身上帶走,接著又用那種輕蔑帶怒的黑眸睨著她是想怎樣?!
罷了!她只好盡量忽略他,適時的敲著響板,說著扣人心弦的故事。
茶樓裡,時而傳出緊張的催促聲、叫好聲、歎息聲,但這一聲聲聽在朱元駿的耳裡只有煩躁,他更不明白李伯容去辦個事,竟去了那麼久?
說人人到,李伯容再次走了進來,「辦好了,主子。」
他點點頭,「很好,但是--」他抿抿唇,以眼角餘光瞟了那抹刺眼的紫,再搖搖頭。
李伯容明白的又點了頭,直接走到說書人面前,從懷中揣出一錠金子,「這是我家主子賞給你的,你可以停止了。」
這錠閃閃發光的金子一出現,四周頓時靜默下來。
一出手就是一錠金子,這絕非普通人,眾客雖然不悅故事被打斷,但瞧這中年男子眼神精悍、長相凶狠卻又一臉冷然,大家只能敢怒不敢言,不--一人除外。
「你家主子?」
侯念媞那雙又黑又亮的明眸溜向這大塊頭身後,看見是那張挺熟悉的陰冷俊顏,她一挑柳眉,「抱歉,我的故事還沒結束,暫不收費。」
「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這是在威脅我?」她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面無表情的中年男子。
「只是提醒。」也是好意。
她冷哼一聲,「那叫你的主子自己來跟我說吧,還有,先生我的故事還沒完,你家主子要是聽不下去,就請他離開。」
李伯容臉色丕變,「先生--」
「抱歉,請別打擾我的說書時間,也別打斷他人聽書的樂趣,請你回位。」
沒想到這個說書人如此有個性,一錠金子居然勸退不了?!他回頭看向主子時,一隻酒杯竟已疾速飛來,不偏不倚的就潑向該名不聽勸的說書人,淋得他滿臉酒氣,
「這……」眾客愕然,為這無禮舉動,也為這眨眼間杯子急飛過去,卻未潑濺半絲酒液的高深內力感到折服。
「小--公子!」一旁一直不敢吭聲的小魚連忙上前,挽起袖子要幫小姐擦拭,但被她一把推開了。
「欺人太甚!」侯念媞火冒三丈的衝到那名她早就看不順眼的俊美男子前,「你有什麼毛病啊!酒是這樣喝的嗎?我說故事又哪裡礙著你?!」
朱元駿的口氣極冷,「我的手下已經『提醒』過你,是你自己選擇了罰酒。」
「你你你--」她氣得語塞,只能指著他的鼻子,但下一秒,她發現自己的手立即被那個凶臉的給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