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唐蓉
已約定好的事,他都可以如此輕率地毀棄,他果真一點也不將她放在心上,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感受是吧?
那麼,決定放棄他,是否是對的呢?如此,真的對她好嗎?
她不知道!
沒想到,做個決定竟是如此困難,她到底該不該放棄?
整夜,司為翻來覆去無法成眠,頭一回意識到季遐在她心中,已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倘若她的決定是放棄,她不知道他的反應會如何,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她只知道,她會很痛苦!一定會很痛苦!那將是她一輩子的傷!
☆☆☆
隔天,司為起了個大早,專程等季遐來跟她賠罪,役想到她等了一個上午,他還是不見人影。
司為本不是個有耐性之人,正午一到,她沉積的熊熊怒火假至數爆發了出來,摔壞不少東西,連午膳也氣得碰都沒碰。
有意功了許久。也還不見她氣消,正感無奈之際,小廝就匆匆跑進來、報說:「季公子來了。」
有意吁了口氣,才想去請他進來,司為卻大嚷道:「不見!叫他給我滾!」
「小姐!」她不是很想見他嗎?可別為一時嘔氣將來後悔啊!
「我誰也不想見!滾!統統給我滾!」司為搗住耳朵,不聽有意的勸說,只是一個勁兒地嚷嚷道。
他不想見她,就隨隨便便地矢約;現在他想見了,難道她就得巴巴地趕去給他見不可嗎?他當她是什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
「小姐……」有意不放棄,想繼續勸說。
「住口!我什麼也不想聽,說了不見就是不見!有意,你出去!」
有意沒法子,只能退出去,讓司為一個人獨自待在房裡。
司為餘怒未消,乒兵乓乓,又隨手摔了幾樣東西,然後伏在桌上嚎陶大哭了起來。
這時,極輕微的腳步聲自她身後響起,司為兀自不覺,直到一個溫暖的懷抱輕輕地包圍住她。
「你幹什麼!」她反手就是一掌,直往來者臉上揮去。
季遐毫不費力地擋下了,一邊在心中大歎她警戒心竟是如此地薄弱。她不同來人「是誰」,反而嚷「你幹什麼」,顯然是把來者當成自己人了,壓根兒沒想到說不定是什麼賊子歹人之類的匪類。她太過於信任這裡的防禦能力,這可不是好現象哪!
司為發現是他,氣得紅了眼睛。「你來幹什麼?誰准你進來的?」
季遐淡笑,果然她如他所料般暴跳如雷。「沒人准我進來,我聽到你不肯見我,就直接從窗口進來了。」
「你滾出去!我不要見到你!」司為甩過頭,賭氣地閉上眼睛不肯看他。
季遐自知理虧,所以也不動怒,只是笑著將她摟緊了些,在她耳邊輕道:「還氣我嗎?真對不起,昨晚出了點事沒能趕來,讓你空等一場,我很抱歉,原諒我好嗎?」
他沒說其實他夜裡曾來過一趟,只是她早歇下了,他不便驚動她,沒多久就離開了,因此她並沒發現。如此真要說起來,他也不算是全然的失約。
司為嘟著嘴,稍稍降低了些火氣。「那也要看看出的是什麼事。」
季遐也不對她隱瞞,直道:「昨兒個夜裡,我正準備要來找你的時候,盈袖她不知怎地不舒服起來,我幫她診了脈,也沒發現什麼異狀,但瞧她痛苦的樣子我又不放心,只好守著她,直到她睡著了才離開,因此沒能趕得及赴你的約。」
「什麼?」司為不聽還好,一聽立即便是火山爆發,狂吼了出來:「你是為了她而放我鴿子?你竟會為了她而違背自己的承諾?她在你心中,真有那麼重要?重要到連我倆的約定,你都可以隨便擺在一邊?」
「司為,你冷靜點!」季遐有點被她歇斯底里的樣子嚇到了。
「冷靜?你叫我怎麼冷靜?我堂堂一個富家千金,在你心中,竟連個低三下四的妓女都不如,你叫我……你叫我……」司為氣得哭了出來,要次連罵人的話都吼不完整,可見她真是氣到極點,腦袋發昏了。
「司為,不是這樣……」季遐焦急地想要向她解釋,不知為何,惹她哭泣對他來說不僅僅是奇恥大辱,其中更挾帶著一抹難解的不捨與心疼。「你聽我說,我沒有瞧不起你,更沒有存心要毀棄我們的約定,只是盈袖她不舒服,我不能放著她不管。」
「所以你寧可放著我不管!」司為哭叫,無論他怎麼費心地解釋,她就是不聽。「整個晚上不見你,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多傷心嗎?為了盈袖,你寧可讓我食不知味、寢不安枕、心神不寧、坐立難安?在你心中,我算什麼?你究竟有沒有在乎過我?」
「有的!司為,我有!」他怎能不在乎?要是他不在乎,他就不會來了。
「卻沒有像在乎盈袖那麼多!」司為終於再忍不住,用力捶打他的胸膛。「滾!你給我滾!滾得遠遠地,別再讓我見到你!滾!」
「司為,別這樣,我不是有意要失約的,司為……」季遐無視於她的攻擊,只急著想向她解釋清楚,他不想讓她誤會,更不想讓她傷心。
「我不聽!我不聽,出去!馬上出去!不然我要叫人了。」她指著門口,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你以為就憑他們能奈我何?」季遐被她吵得有短暫的失控,不過很快又恢復了。「當真不聽我解釋?」
「不聽!不聽!」為了證明她的決心,她還故意搗住耳朵,閉起眼睛,不看不聽。
「好,我走,不過我一定會回來,直到你肯原諒我為止。」他對她這次的大發脾氣不但不厭惡,也沒多加責怪,因為這次,真是他自己錯了,姑且不論原因為何,失約了就是他不對。
步出房門,就瞧見立在門外一臉擔憂的有意,他朝她扯了個嘴角,破天荒地也不聊個幾句,便大步離去。
☆☆☆
季遐回到「芳滿庭」,情緒總是無法平復下來,心浮氣躁地,無論對任何事都厭煩得緊,所以也就不想去探望盈袖;逕自回到他暫居的院落。
偏偏事不從人願,盈袖的丫環不巧地發現了他,朝他笑道:「季公子您可回來了,咱們小姐正盼著您呢!」說完也不等他答話,拽著他的手就走。
以往季遐是不會對這種無禮的舉止感到厭惡,可現在他卻沈下了瞼色,心中十分不悅。不過他仍舊什麼也沒說,來到了盈袖的「善舞園」。
臥在床榻的盈袖,一見他來就坐起了身,開心地道。
「你回來了。」
季遐淡淡地「嗯」了聲,坐到床沿,伸手撫了下她的臉頰,「你好點沒?」
盈袖垂下眼,輕道:「還好。」
「那我回去了。」他站起身,轉頭要走。
「遐?」盈袖不敢置信的抬起臉。「你是怎麼了?」才坐一下就急著要走,他以前從不會這樣呀!
「沒有。」季遐撇過臉,冷淡依舊。
「遐,你心情不好嗎?」盈袖小心翼翼地問道,心裡頭益加恐懼起來。他從不曾對她如此冷淡過,這是怎麼回事?
剛剛他究竟去了什麼地方?見了什麼人?
「心情不好?」季遐微沉吟了下。「也許。」司為那張哭泣的臉一直在他腦中盤旋,久久不去,讓他心情沉重不已,什麼事都不想做,不想說話、也不想笑,更沒興致與盈袖卿卿我我、談情說愛。
「怎麼了?為什麼心情不好?嗯?說給我聽嘛!」她挽著他的手臂,向他撒嬌。
季遐眉頭一皺,冷道:「我要回去了。」抽回手,轉身就走。
盈袖整個人愣住了,見他就快要跨出門檻時,才回過神來,急喊:「遐,你是怎麼了?你以前從不會這樣的,這……這太不對勁了!」
「我不對勁?」這下換他楞住了。
對呀!他是怎麼了?以前從沒有這種情形的。搖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些,他重回到盈袖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對不起,剛剛是我不好。」
盈袖見他眼神不再那麼冷漠疏離,這才放下心來,嘟起嘴埋進他懷中,向他撒嬌抱怨:「真是,下次別再這樣了,你可嚇壞了人家呢!」一瞬間,她還以為那天在城門外的感覺,真的應驗了,他將離她好遠好遠,一輩子,兩人再無交集。
「對不起。」季遐又道了一次歉。
盈袖搖搖頭,道:「我不要你道歉,我只要你告訴我,你是為了何事而煩心。」
季遐沉默了。他本不想將這事兒告知於人,但她既然問起,他也不好拒絕。「我剛剛去見了司為。」
「任家小姐?」盈袖心中一驚。
難不成他是為了她才如此反常?
「嗯,她對昨晚我失約一事,很是生氣,連我解釋了,她也不肯原諒,把我給轟了出來。」他苦笑,接著又道:「我真是傷透了腦筋,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到底要我怎麼做,她才肯原諒我?」
他的自尊心真是被她給摧毀殆盡了,她完全不像一般女人那般把他捧得高高在上。順從他、討好他,就是她們再生氣,只要他隨便哄個幾句也就沒事了;偏偏她不吃他那一套!惹火了她,他非得費盡心思求得她的原諒不可,整個情形全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