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言澄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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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有孕!這怎麼可能?」齊天壑聽到太醫的恭賀,嘴駭然的忘了怎麼合上。
「哎呀,霜兒有喜了,太好了太好了,這是天意呀。」孝莊太后聞言大喜,因為她知道霜兒身子不孕後,便一直對齊天壑未能有子嗣而心愁,如今,他們竟在結縭十年後,有了愛的結晶,呵,好呀,好呀,真是大喜事呀!
「是呀,壑大哥,真是太好,今天兒可真是個好日子不是嘛。」
孝莊太后與康熙都不知情的替他開心著,然,齊天壑卻是一張臉擰的縐成一團。
「怎麼著,壑兒,你沒聽准御醫的話嗎?他說你要做爹了呀,你怎麼揪著這張臉呀。」孝莊發現了齊天壑的不對。
「我…她不該有孕的,我明明在上個月就已經瞞著她將孩子給打胎了。」
「什麼?荒唐!你說這什麼話?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骨肉呀,你居然把他給打掉,你腦袋是長蟲了是嗎?」孝莊聞言大怒,震斥齊天壑。
「壑大哥,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不要你的孩子呢?」康熙也不解。
孝莊在震怒中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她瞪大了眼問道:
「莫非….這孩子不是你的!」
「不,不,他當然是我的。」
「是你的,你還想把他給打掉,難得霜兒不孕的身子給你蹦個子兒出來,你居然還要把他拿掉。」孝莊再次震口大罵。
「太后,您有所不知,霜兒本就身子弱,上回她救我而受的那一掌,震碎了她的五臟六腑,她現在常受舊傷折騰,名滿江湖的神醫隨不理說她根本就經不住懷孕生子的過程。」
「什麼?」孝莊方纔的喜悅震怒頓時轉為心傷的憂。
怎麼會這樣呢,上天好不容易給了他孩子,怎麼又會……
「太醫,你再仔細的給霜兒瞧瞧,看是不是真的沒法生子?」
「庶。」
太醫謹慎的把脈檢查了許久,時間越久,他臉上的表情就越沉越是不解。
須臾後,他恭敬的回道:
「稟太后,齊夫人的身子的確是重傷在身,她確實可能無法承受生子的過程。」
「什麼?怎麼可能,我方才瞧她不也活跳跳的,到底受了什麼傷會連懷孕都不成。」
「稟太后,齊夫人她的身子…呃…」太醫遲疑著不知道著磨什麼適當的句子才好。
「據實說,免你罪。」
「庶。稟太后,小的習醫六十載,自認見過的奇病怪症不少,但齊夫人她的情況卻是小的頭一回見識的怪異,因為….因為以她身體受的傷而言,她…她….」
「你再說話這吞吞吐吐的德性,我就命人拖你出去砍了!」孝莊氣極道。
「庶。稟太后,齊夫人她的身體早該在數月前就入棺了呀。」太醫牙一咬,急忙的用一口氣說完他的話。
「什麼,放肆!」
「太后赦罪,小的只是實話實說。」
「太后,他說的是事實,這期間,我尋遍天下名醫,他們的說法都跟太醫的一模一樣。」齊天壑歎道。
「什麼?真有這怪事?」康熙聽了也覺得不可思議。
「是真的。」
孝莊聞言沉默了一陣子,須臾後才再開口問:
「李太醫,霜兒這情形真的連一點生子的機會也沒有?」
「稟太后,除非奇跡出現。」
「奇跡?難道連一丁點機會也沒有。」
「太后,就算有一半的機會,我亦不會拿霜兒的命來冒險的,我可以沒子嗣,但我不能沒有霜兒。」齊天壑堅定道。
「壑兒!你瞧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是頂天立地成大事幹大業的男子漢呀,怎麼為了兒女私情而斷子絕孫。
如果你今天肯納妾讓別的女人替你生孩子,那我沒話說,可是你偏不,你寧可為了她棄天下所有名花野花只願掬她一個人的笑,壑兒呀,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是大不孝。」孝莊指責道。
「太后,如果我這輩子沒有遇見霜兒,我早就不知變成怎樣,流浪到哪去了,我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霜兒所賜的,所以我不會辜負她的。」
「她早年對你有恩,可後來你幾次救她離青樓也早回完恩情了呀。」
「太后!」
「你以為我不疼霜兒嗎?我亦把她當自己的孫女看,可是一旦事有輕重時,我一樣得分出兩廂輕重的,像我,像歷年來數不清的皇族公主,我們為了政局為了國家為了顧及天下,我們總是犧牲自己的幸福,遠嫁給敵方政盟以求安定和平,你以為這是我們願意的嗎?」
「太后,她不是公主,亦不是朝廷中的任何一員。」這就是他堅持不入朝的原因,因為總有太多身不由已,太多的無可奈何,人總活的不像人。
「她不是公主,她卻是女人,卻是為人妻,女人與為人妻自有該屬的責任的。」孝莊厲聲駁道。
「太后,這世上霜兒只有一個,只要她身子調養好了,還怕生不出孩子。」
「哼,大夫早說她不孕了,這回能懷胎是奇跡是天意,誰能保證以後她身子好了,一樣能生的出孩子。
再者,她已經二十有六了,再等她幾年,她已經老了,一個本來就不孕的女子,難不成你還奢望她老蚌生珠。」
「太后!霜兒是我的妻,我說不給她冒險就是不,我想,您甭再為我們費心了。」話越說越火,齊天壑一惱,上前抱了沈嫚霜便震怒而去。
而早就醒來卻不敢睜開眼的沈嫚霜卻在他的懷裡,滴下了無聲無息的淚。
第九章
可怕的死寂在沈嫚霜的週遭飄沉,她小心的偷偷的覷著齊天壑,發現他現在火氣大的似乎想砍人。
只不過那凌厲的殺氣並不是朝她迸射而來,而是一旁她才剛認不久的師父….那個幫兇──隨不理,還有那可憐的淚水都快滾下來的瑣兒。
唉,懷孕的事提早露餡,接下來的日子,她都得很小心很小心了,因為她不曉得到底吃喝的哪個碗裡會有打胎的藥。
看來,不想法子說服他不成了。
「師父、瑣兒,你先出去吧。」
齊天壑聞言隨即要發作,沈嫚霜立即安撫他。
「壑,別這樣,這是我的意思,與他們無關的。」
「怎麼無關,一老一小居然合起來串通欺我!」
「他們是被我逼的,你要怪就怪我。」沈嫚霜語畢,以手勢再次示意隨不理跟瑣兒出去。
「霜兒,你怎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不,我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一如你愛我一樣的認真。」她定定的望著他的眼,試圖傳達她的決心。
「不,我不能讓你冒險,絕不。我只要你,不要孩子。」
「壑,你如果真愛我就應該讓我生,因為我是女人,是母親呀,你不會明白從一個女人身上割下一塊肉的感覺,你不懂的。」
「我怎麼不懂,我亦是孩子的爹啊,你以為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既然如此,我們何不盡一切努力生下他,我相信這孩子是上天賜給我們的。」沈嫚霜撫著肚子,眼底眉間儘是風情無限,齊天壑一時間竟有些傻了,怎麼她此刻的模樣像是會發光似的,是那樣動人是那樣讓人移不開眼,難道這就是母愛的影響,讓一個女人更加的韻致風華。
「壑,你不覺得自從我死裡逃生後,我身上的一切都是奇跡嗎,我有一付死人身體,我可以預知未來,我不孕的身子居然有了孩子,難道你不覺得這真是上天賞我們的大禮嗎。
在宮裡時,太醫說了,他說我如果要能順利產子,就需要奇跡,要我說,這不難啊,因為我們已經擁有奇跡了。」
「霜兒…你…」
「壑,我是女人,為丈夫生孩子是我的責任,而懷孕過程與生下自己的骨血,亦是女人生命中的一個重要過程,雖痛苦,但卻又是一種極致的享受。我真的決定生下他,你如果真愛我,就幫助我讓我順利生產,別讓我一輩子都帶著遺憾來愛你。」
望著她祈求又不容商量的篤定眼眸,齊天壑動搖了。堅持保護她,寧可不要孩子的心裂開了縫隙。
「壑,你一定要答應我,因為我是一定要生下孩子的,如果你不肯答應,那接下來的日子,我得費心防你欲將我打胎,那太累了,我不希望我們的感情變得像仇敵一樣的得防備彼此。」
齊天壑再次無言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辨才好。
他心裡其實是想要孩子,想看著長的跟他與霜兒一樣的小小臉蛋,想聽從那小小嘴上喊出一聲爹。但是…他卻沒有勇氣拿霜兒的命來賭。
可想到霜兒說的,她得一輩子都活在不能為他生子的愧疚裡,他又怎忍心啊。
怎麼辨?到底他該怎麼辨?
奇跡是嗎?這奇跡到底可以維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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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齊天壑沒有答應她留下孩子,也沒說反對。
於是沈嫚霜開始真的活在她預測的恐懼裡,每天,她都用一種小心匪碟的極度緊繃與敏銳觀察她的所有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