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惜之
「最後一個空缺讓小弟拿走了。」
「什麼……你寧願請那個沒牌照的顏律師,卻不用我這個小有名氣的顏律師?!你有沒有聽過,肥水不落外人田?」
「那個名叫小弟的傢伙,住在我家二樓,白天晚上,口口聲聲喊我姊夫,我不認為肥水給他是落入外人田。」
「算了,不請就不請,那麼你要拍廣告,需不需要模特兒?」
「妳嗎?不!妳太老了,我們的購買群是年輕E世代。」他笑著搖頭。
喔!他笑的樣子真迷人!一下子,她墜入情網,動彈不得。
「我太老?去外面問問看,我可是律師界的玉女,多少金童想追我,我還不要呢!」她高傲地抬起下巴。
她看他,他也看她。她是不一樣了,和童年時期不同,對她的認識彷彿從現在才開始,他想,喜歡這樣一個多變女性,不是高難度挑戰。
「下次我的產品推薦對象是律師族群時,我再請妳這位玉女出來代言。」
「那要多少年的開發啊?說不定到時你又要說:『對不起,妳太老了,我請了另一個法界玉女。』肥水輪來輪去,就是輪不到我跟前,我豈不是很倒霉?」
「有我陪妳喝酸辣湯,妳已經撈到最大碗的肥水,還不滿足?」
「你是肥水?算了吧!我看是水溝水。」
育箴抓起桌上的抹布往他身上丟,他大手一撈接起,順手又往她方向擲回去,她的體能不好,沒接准,啪地,整塊抹布平貼在她的臉上。
「蘇、博、承,我要告死你,告你家庭暴力、告你欺負良家婦女、告你……」
他沒聽清楚她的訴狀多少條,光看著她的狼狽他就笑到彎腰。
童時欺負她的快感重新回來,他抓起她接二連三丟過來的抹布,一塊塊用飛盤丟擲法,射到她的發頂上,她越攻擊,下場越淒慘,一時間,整間屋子裡笑鬧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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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育箴生日,公婆爸媽辦一桌酒席請客,她不好意思推卻,用過飯,她收下滿懷禮物,提著婆婆送的蛋糕和媽媽煮的豬腳麵線回三樓。
到三樓時,發覺博承居然在家,他正在洗澡,育箴沒吵他,放下東西也回房間,把自己清洗乾淨。
再出門時,博承已經坐在沙發裡,手裡拿著冬瓜麥茶,眼睛盯著屏幕看,看見育箴出門,他招呼她。
「妳來,這是我們公司的廣告,妳覺得怎麼樣?」
廣告片裡,一個女孩坐在樹下,現實與模擬虛境交替,像艾麗斯夢遊仙境般的畫面閃過,長耳兔、撲克牌王后,最後王子跳出來作一個漂亮Ending,廣告尾聲,旁白出現--「如果妳願意,妳就是艾麗斯」。
「這是主攻年輕少女的電玩?」
「市售電玩大多針對男生,我們想試試市場反應。妳覺得拍得怎樣?」
「我承認,比我來拍好太多,我的確沒能力喝下你的肥水。」育箴笑說。
「不喝肥水,喝麥茶。」
他把杯子遞到她嘴邊,沒多想,她低頭就口喝水,咕嚕咕嚕,五百西西的杯子空掉一大半。
「妳是水牛?」
她不渴也不是水牛投胎,她不過是珍惜這份親密,珍惜他親手送上來的甜滋味。轉移話題,她說:「你吃飯沒?我帶了蛋糕和豬腳麵線上來。」
「有人過生日?」
「我呀……我今天收穫可多了,一隻名表、一個包包、一套衣服和一萬塊大紅包,就小弟送的最寒酸,他給我一瓶廉價香水,說!是不是你苛扣工資,迫使員工生活拮据?」
「妳生日?要不要出去慶祝?」
「免了吧!我們都累了,何況一個晚上吃兩餐,我受不來。」說著,她把豬腳麵線和蛋糕擺到他面前。
「好吧!不出去慶祝,至少應該開瓶酒,我房裡有幾瓶紅酒。」
「藏私!把紅酒藏在房間怕我喝啊?」
「我怕妳酗酒,萬一妳酒後亂性,我怎麼辦?」
「你想太多,你不對我亂性,我就吃齋拜佛、感謝神仙佛光普照了。」她對著博承背影說話。
「我的酒品很好。」他的聲音再度傳進她耳朵時,人已經站到她身邊。
育箴拿來酒杯,把切好的蛋糕放到他手上。
「喂,我還沒有唱生日快樂歌。」博承抗議。
「你的歌聲?我要考慮一下會不會作惡夢。」她摀起耳朵,吃驚跳開。
「不行,這是我的心意,不管怎樣妳都要聽進去。」
他壓下她兩條手臂,硬在她耳邊唱生日快樂歌,他的身體湊得很近,近到她的心狂跳不已。
「不要。」
「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
她的掙扎減少,溫柔增加,她在手腕上感受他的體溫、在耳邊親近他的氣息,他扎人的髭鬚貼住她細緻臉龐,刺刺癢癢。
終於,他的生日歌唱畢,她眼望他的表情,手腕還在他的控制下,育箴沒打算縮回。
「不要用這種深情眼光看我,我會誤會妳愛上我。」博承把手遮在她眼前。
「愛上你不好嗎?」拉下他的手,十指交握,她反問他。
「不好。」
「為什麼?」
「我不相信愛情。」
「是嗎?高中時期,我記得你享受愛情、悠遊於愛情。」
「那是虛榮,不是愛情,受一大票女生崇拜,讓我覺得自己很重要。」
「那……周蓉蓉呢?你在她身上沒有嘗到愛情、戀上愛情?」
提到周蓉蓉,博承的表情淡然,半晌,他不說話。育箴後悔了,她不該在這時候提出錯誤題目,她有心彌補,重新找來一個話題。
「我和你不一樣,不管是國中、高中、大學或研究所、出社會,我都沒企圖尋找愛情,因為我既不虛榮也不想受人崇拜,我這個人重不重要,我自己清楚。」
他沒受理她的「有心彌補」,將重心拉回她前一個錯誤。
「記不記得,我說過,總有一天會告訴妳周蓉蓉的故事?」
「你不想說的話,不勉強。」
她不勉強他的心、他的情,不勉強他的感覺心緒,她知道對於他的愛情,自己沒機會,她只想安靜守候、只想默默跟隨,直到有一天,他發現他們契合,發現就算沒有愛情,他和她相處愉快,不再想解除契約。
「我到美國的第一年碰到蓉蓉,她是個可愛的小女生,也是個被寵壞的獨生女,獨身到異地,她什麼事情都不會,只會躲在我背後,求我替她擋住恐懼,她老是走在我背後,妳常跟的那個位置,大概是妳從小訓練我習慣身後有個背後靈,所以她的存在並沒有造成我太大困擾。」
聽他說話,育箴微笑。她可不可托大,說他的愛情中,她雖不是主角,卻有功勞?
「她和妳不同,妳什麼事都搶著替我做好,她是什麼事都等著我去幫她做,長時間下來,我認了命,決定和她訂婚。我們的感情不錯,在異地互相支持鼓勵,只要兩個人在一起,便有所依恃。」
「你們戀愛了?」
「對,我喜歡她,非常;她信賴我,相當。我們在愛情中徜徉,以為就這樣一輩子。」
「不是嗎?」
「去年,她生病住院,是肝癌,她的父母親不願意她回大陸,認為美國的醫療進步,於是由我來照顧她,那段時間我正忙著開發市場,常常忙得天昏地暗,我請了特護照顧她,她仍然覺得孤單。」
「然後……」育箴輕聲問。
「然後,她愛上Dink,他是醫院裡的醫生,也是個有婦之夫,當我發現這件事時,蓉蓉哭著對我說,她是真的愛他。以前她以為自己愛我,認識Dink後,她才曉得真正的愛情不光是依賴和安全感,她說她已經沒有多少生命,請我容許她自私。
可不可悲?這就是愛情的原貌。相信嗎?在發現她生病同時,我立刻決定同她走入婚姻,我想用婚禮來向她表示不離棄、不讓她生病時一個人孤伶伶。沒想到,她卻用這種方式向我解釋愛情。」
「從此,你不再相信愛情、你看不起婚姻,卻沒辦法在她有需求時不伸出援手;你無法不愛她,又無法不容許她為自己自私,在成全她同時,你否定自己、否定愛情。」幽幽地,育箴接口他的話。
多好,當年她送走一個享受愛情的男人,多年後,接手一個否定愛情的男人,老天對她真是優渥,硬要將她的暗戀逼進沒有陽光的角落。
「妳有透視眼嗎?為什麼能洞悉我的想法?」
「我是個善於推理的律師。」隱去愛情,她說得雲淡風輕。
「是的,我否定愛情,但不管有沒有愛情,我活得自在逍遙,就像現在。」他笑笑,喝掉杯中的紅色液體。
「希望你能一直逍遙下去。」幹掉紅酒,她悲悼自己的愛情。
「我會。」他說得篤定。
電話鈴響,育箴距電話近,順手接起。
「喂,您好,請問找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