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唐小白
他的手輕輕撫著她消瘦卻依然細緻光滑的臉頰,那滑嫩的觸感讓他悸動得連手指都顫動起來。她此刻的臉色好蒼白,憔悴得讓他痛恨自己的無知,嬌弱得讓他想擁抱卻又怕一不小心就會把她揉碎。
「為什麼?」他的聲音低得像是在顫抖,溫柔的眼神與身上那天生陰寒的氣息格格不入。
她沒聽見他的璧目,因為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她的一切感官都被他的身影給填滿,沒有留下一丁點的空間可以填塞他的問號。她抬著迷濛淚眼仰望著他,連眨都不敢多眨一下,深怕在眨眼的剎那他會消失。
「我是不是在作夢?」她低喃。
作夢?他心疼得不顧一切擁她入懷,想就這樣一輩子緊抱著她,永遠都不要放開。
「不是、不是、不是,是真的,是真的呀!」
她在他懷中的身子怔了半晌後,逐漸抽搐起來,然後愈抖愈厲害。懷聿直覺不對勁的低頭看她,只見她突然放開緊咬下唇的編貝齒,放聲痛哭,像是壓抑了幾個世紀之久,突然得到解脫與釋放,完全失去控制,一雙發紅的小手更緊緊的扭絞著他的衣襟,宣洩著內心鬱積多時的痛楚。
他的心碎了,在她的哭聲中。
是他不好,都是他不對,他如果對她多點信任,她就不會忍受這麼多的痛了。
盡情發洩後,清晰的意識又回到腦中,凌雲仙子的警告又開始在她耳畔盤旋,她驚惶不安的將他推離自己,身子踉蹌的退離好幾步。
「你來幹什麼?」她痛苦的蹙著柳眉,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柔兒。」他輕喚一聲,再度想擁抱她卻被她閃開了。
「不要過來,我已經不愛你了,你走開!」她略顯激動地嚷著,但聲音卻軟弱得可憐。
他的唇勾起淡淡的笑容,低低的聲音像在呢喃,「不要再偽裝了,我什麼都知道了,子僅通通告訴我了。」
他什麼都知道了?柔兒怔怔地望著他,任他走過來擁抱她,但身子卻僵得像一具木頭人。
「不!」她再度推開他,恐懼的感覺不斷延伸,「她不會放過我們的,她不會成全我們的,她會讓我失去你,讓我變成害死你的兇手。」
懷聿顯得有些懊惱,「你在說什麼?你說的是那個恐嚇你離開我的人嗎?」
恐嚇我離開的人?柔兒顰蹙柳眉,原來……原來他並不是真的什麼都知情,至少他不知道那個恐嚇她的人是凌雲仙子,但不管他知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會害死他。
懷聿把柔兒的恐懼收進眼底,轉為陰冷的臉龐看起來幾近無情,「告訴我,那個人究竟是誰?」
柔兒當下揪緊衣襟。懷聿此刻的眼神充滿了殺氣,像是一隻隨時會撕裂獵物的猛獸,如果她告訴他那個人是誰,相信他會不計後果的殺了那個人。不,她不要他殺人,不要他變成一個殘酷的冷血動物,毀掉一個愛他的生命。也許……凌雲仙子真的不該卑鄙的恐嚇威脅她,但是,她若不是愛懷聿愛得深切,又怎會出此下策?她看得出來凌雲仙子並不顧傷害懷聿,但以她的剛烈性子,她相信一旦讓她失去懷聿,後果就一定不堪設想。
她不要懷聿死呀!如果他死了,她也一定活不下去的,她寧願把他送給凌雲仙子,也不願見他走向死亡。
懷聿陰冷的眸光直射在柔兒惶恐不安的臉龐,聲音透出陣陣寒急,「你不說是不是?好,你不說沒關係,我去問子僅。」
「誰找我呀?」白子僅悠哉的身影像鬼魅似的出現,一張臉老不正經的笑著。
懷聿張狂的揪住白子僅胸前的衣襟,齜牙咧嘴道:「說,那個恐嚇柔兒的人是誰?」
「不要說。」柔兒倉皇奔過來的腳步教懷聿一個冷眼瞪得僵在原地。
白子僅促狹地揚著嘴角,「我說過,那個人交給我懲治就行了,而你,只要好好照顧你這個弱禁風心上人就可以了。」
白子僅也未免把她說得太軟弱了,好像她是個繡花枕頭似的。
「你到底說是不說?」懷聿幾乎將白子僅整個提了起來。
白子僅依然笑嘻嘻的,「殺了我我也不說。」他是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未來的妻子被這頭野獸殺死的,雖然他也實在很不願意娶她。
「你……」懷聿胸中的怒火爆炸開來,齜牙咧嘴的模樣像要將人生吞活剝似的,「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你當然敢,你古懷聿天生冷酷無情,除了對你那個寶貝,」眼睛瞟了一下柔兒,「你從來不把生命當作一回事,而我,我白子僅這條命在你眼裡又算什麼?你要殺就殺吧!」他不怕死的挑釁著。
「你——」懷聿氣得渾身發抖,提起一掌真要劈下,卻教猛然奔過來的柔兒抓住手臂。
「不要啊!我求你。」柔兒死命的抓著他的手,苦苦哀求。
其實以柔兒那比蚊子還要可憐的力氣哪裡阻擋得了懷聿,但懷聿卻硬生生的被她拖住,原因他自己跟白子僅都很清楚。
白子僅動動唇,太瞭解這個狐假虎威、外剛內柔的傢伙了,他要是真忍心殺了他,他白子僅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柔兒姑娘你別攔著他,讓他一掌劈死我算了,反正跟這種人做兄弟我遲早會被他氣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早死早超生,免得又跟這傢伙做兄弟。」白子僅橫眼睨著臉色鐵青的懷聿,尖酸刻薄的說,但他似乎真的成功的轉移了懷聿的注意力。
「跟我做兄弟真有這麼痛苦嗎?」懷聿哼了一聲,豁然鬆開揪著白子僅的手,氣得轉過身去。
白子僅對柔兒笑了一笑,然後斯文的坐下,又像在開玩笑,又似認真的說:「其實也沒那麼痛苦啦!只是動不動就被人拳腳相向實在不是什麼好滋味。」
「你這張嘴要是少說點話,絕對沒有人會對你動手動腳。」懷聿忍不住回頭怒道。
「那!」白子僅怪叫的站起,「這話好像有問題耶!剛剛是誰硬要人家說話,人家不說就要殺人的?呵!現在倒說得這麼好聽?」
「你……」懷聿再度發怒的揚起一對駭人的劍眉,殺氣騰騰的掄起拳頭,大吼一聲:「你給我滾!」
糟!他又把這頭猛獸惹毛了!白子僅直覺不妙,只好順他的意——但在跑了一段距離後,突然覺得不對的又奔了回來,然後擦著腰瞪著眼道:
「喂,這裡可是我的地盤,該滾的是你不是我。」
一顆拳頭猛然揮到面前,他急急一閃,好險,差點就又毀容了!看來誰的地盤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先保住小命要緊。當然,他會真的開溜的原因,還是不顧意讓懷聿繼續追問恐嚇柔兒的那個人是誰。
既然他「刻意」讓自己變成凌雲仙子未來的丈夫,那他這個做丈夫的自然有責任跟義務保護自己的妻子。
白子僅哼著歌回到暖月居,赫見依然在亭子裡發呆的柔兒時,不禁愣了一下。她怎麼還在這裡?
「你怎麼沒跟他回寒水閣?」那傢伙竟然沒把她帶走?
柔兒飄蕩的心神猛然收回,垂下眼瞼低聲說:「我不能回去,那會害死他。」
白子僅忍不住皺眉,笑得有點嘲諷,「你不會害死他的,因為我已經擺平凌雲仙子了。」
柔兒大概誤會「擺平」的意思了,以為他殺了凌雲仙子的意思,叫起來,「你殺了她?」
噢!天啊!這個柔兒真是太單純了。「我不是殺了她,我是去請天子頒下閻羅令,請他將凌雲仙子許配給我當妻子。」
柔兒更加震驚的杏眼圓睜,「你要娶她?」
白子僅幾近懊惱的呻吟,「噢!你幹嘛這麼大驚小怪?要娶她的是我又不是懷聿。」
這就是他所謂的「辦法」?柔兒的心受到了嚴重的衝擊,她怎麼也沒料到白子僅竟然以自己終身的幸福來換取她的幸福?天啊!她之前甚至不能諒解他老是一副很有辦法卻什麼也辦不到的態度,原來……
「你沒有必要犧牲自己——」柔兒幾乎心痛的望著他。
「拜託!」他打斷她的話,避開她那種會讓他著迷的嬌弱,「請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我這麼做可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自己。」
柔兒的心痛轉為詫愣,「為了你自己?」
他依然不太敢正視她,目光閃閃爍爍的,「其實我暗戀凌雲仙子已經很久了,可惜她對懷聿一往情深。本來我以為懷聿有可能會喜歡她的,因為他們是青梅竹馬,但你出現後,一切都不一樣了,我想,這正好給了我一個大好機會,所以嘍!我是非她不娶了。」為什麼他說得這麼心虛?為什麼他說得這麼心痛?為什麼他的眉宇之間沒有一點快樂的情緒?
柔兒靜靜的瞅著他,瞅得他心慌意亂。「你說的是真的嗎?」為什麼她覺得他在說謊?
「當然是真的,騙人的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