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棠霜
某個人盯著她的眼神熱烈得令人害怕,像是發現了一道極品美食,想一口把她給獨佔吞掉,不留一絲機會讓別人嘗到滋味似的。
那個人腳邊的大狗,也跟他主人一樣露出飢餓感十足的眼神,正哈哈地吐舌,望著店裡唯一一個內用客人盤裡的蛋餅猛流口水。
吃蛋餅的客人坐立不安,忍不住頭皮發麻,唯恐大狗對他盤裡的蛋餅發動攻擊,因此呼嚕兩下草草掃光食物後就匆匆丟錢走人了。失去目標的拉不拉多大狗低嗚一聲,哀怨地趴到地板上。
「薔薔,妳是不是認識那位客人?」花老爹走到她身邊拉拉她的袖子,不放心地偷瞄那位十分鐘前走進來坐下後,就一直盯著他小女兒看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長得很魁梧,他真怕萬一對方鬧事的話,他不但救不了女兒,還會被打飛到土星上去。
被打到土星去不要緊,但如果在心愛的韻如面前出糗,那會讓他晚節不保的。
「需要報警嗎?」早餐店老闆娘齊韻如也擔心地湊過來低語。
雖然那個男子看起來孔武有力,但卻沒有流氓會有的煞氣,反而有種穩重的學究氣質。不過,即便她感覺不出他有什麼想傷害薔薔的意圖,但現在是個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社會,凡事還是小心謹慎一點兒的好。
「不用報警啦!」薔薔掃了那人一眼,無奈地咕噥回答。
一看見年輕人忽然站起來,面帶和善微笑地直直走向他們時,花老爹跟齊韻如不由得向後縮了一下。
「請問,你是花智升花伯伯嗎?」年輕人極有禮貌地對他彎了一下腰。
「呃,我是。請問你是……」花老爹疑惑地眨眨眼,微仰頭看著這個遠看大塊頭、近看塊頭大的年輕人。
「我是董世展,好久不見了,花伯伯。」他伸手主動握住花老爹的手,爽朗地露齒一笑。
「董事長?韻如啊,沒想到妳的早餐店生意做這麼大,上面竟然還有個董事長?」花老爹茫然地轉頭問她。
「你胡說什麼!」她送了他一記白眼,接著轉身端詳年輕男子。
「花伯伯,我是董世展啊!你忘了嗎?」他微微皺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花老爹。
「呃……抱歉,我記憶力一向不太好。」花老爹尷尬地搔搔頭。
看看一臉茫然的花老爹,再看看同樣茫然的花薔薔,他頓時一陣無語。
「董世展?啊,你是薔薔提過要來應徵店員的人嗎?」齊韻如恍然大悟地指著他,忽然想起前幾天薔薔曾經說過的話。
據薔薔的描述,那個食言而肥沒來上班的壯丁,應該就是他沒錯。
「那天是誤會,我只是撿到廣告單,送過來還而已。」董世展笑睇花薔薔一眼。
「齊阿姨,他其實是個很有名的建築設計師啦,有前途得很,那天是我看走眼了。」花薔薔不自在地撇過頭去,臉色微紅地開口解釋。
「原來如此。聽說你那天幫店裡搬了不少東西,真是謝謝你了。」齊韻如向他道謝,也敏銳地察覺到兩個年輕人之間的眼神一來一往的,隱隱激擦著細微火花。
「小事一樁,齊阿姨不用客氣。」董世展大方地擺擺手。
花薔薔瞅了他一眼。這小子真會嘴甜裝熟,竟然還學她叫早餐店老闆娘為「齊阿姨」。
果然,齊韻如高興得呵呵直笑,心防完全被打破。
「來,請坐、請坐!你今天的早餐務必要讓本店請客!薔薔,妳幫我送餐點飲料給董先生。啊,對了,我看那隻狗好像也餓了,薔薔,記得也弄一份蛋餅給狗狗喔!」齊韻如推了推薔薔,示意由她負責服務。
董世展笑著道謝後,一臉高興地走回位子去,花薔薔則不情不願地轉身走進櫃檯裡忙碌。
「董世展?我真的認識嗎?唉呀,老了,腦袋不中用了……」站在一旁的花老爹還在搔頭低喃,努力苦思是否曾經見過他。
「好啦,想不到就別想了,先跟我到後面去忙啦!」齊韻如搖頭,拉著記憶退化的花老爹走到店面後方的廚房去,刻意讓薔薔跟這個明顯是想來追求佳人的年輕人獨處一下。
一瞬間,店裡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在董世展充滿興味的注視下,花薔薔硬著頭皮做了兩份蛋餅。她先盛好一盤放到地板上給狗解饞,接著再拿一杯冰可樂,連同另一盤熱騰騰、香噴噴的蛋餅,「砰」的一聲用力放在董世展面前,幾滴可樂還震得飛濺到他臉上。
「喂,你看夠了沒?」她故意粗魯地擺出大姊頭的凶狠架勢,一腳踩在椅子上,臉色惡劣地瞪著他。
「還沒看夠。」他伸指抹了一下臉頰上的可樂,直勾勾地看著她的眼,笑嘻嘻地將手指送到唇邊吮了一下。
她倏地紅了臉。
他的動作也許只是下意識的反應,但看在她眼裡,卻覺得無限的曖昧,讓她的臉頰情不自禁地發燙。
「你到底想怎樣?」她哼了一聲,坐到他對面,撇過頭去,在心裡偷偷罵他騷包一百遍。
「沒想怎樣,我只是想跟妳聊聊,但是妳昨天卻不等我就跑了。」他拿起一雙衛生筷拆開來,話語裡有著似真似假的埋怨。
「我早就說過了,我三點有課。而且,我們有什麼好聊的?」
「我想跟妳聊聊往事,敘敘舊。」他很認真地回答。
「見鬼了!我根本不認識你,敘什麼舊啊?你老實說,你是從哪裡知道我們一家人的名字?」她俏臉一板,防衛地瞧著他,懷疑他心懷不軌。
挾起一塊蛋餅正要送進嘴裡的動作倏地停住,他看向她,臉上浮起失望的表情。
「妳真的不認得我了?」
「認得啊,你是董世展,鼎鼎有名的建築大師嘛!」
「妳對我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嗎?」他失去胃口,放下筷子,微微皺起眉頭。
「難不成你是我小時候私訂終身的無緣未婚夫嗎?」她嗤笑一聲,對他棄婦似的表情完全不以為然。
他的內心瞬間波濤洶湧,不敢相信她真的將他遺忘得這麼徹底。
一半賭氣、一半惡作劇的念頭一起,他順著她的話演起戲來。
「啊,妳想起來了?!」他雙眼一亮,高興得像是快要喜極而泣了。
她受不了地對天翻白眼。
「拜託你醒一醒,別人戲太深好不好?我隨便亂屁,你也隨便應我喔?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哪來什麼私訂終身啊?你秀斗嘍?」
董世展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我是很念舊的人,只要是被我認定的,我絕對不會輕易遺忘。」
他這是在指控她才是那個輕易遺忘、拋卻舊情的無賴負心人嗎?
「抱歉,我是很健忘的人,尤其是無關緊要的路人甲,我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佔據我腦袋的記憶體的。」她皮笑肉不笑地瞪他。
他臉上一瞬間閃過受傷的表情。
她的心一縮,忍不住內疚地咬住唇,覺得自己說話似乎太不留餘地了。
「薔薔,妳記不記得額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他伸手摸上她右額那道小小的十字形淡白疤痕。
好可惜,一張甜美如瓷的臉蛋,卻讓額上那道不完美的痕跡給微微破壞掉了。
這個不完美,是他當年無心犯下的罪過。
「爸爸說我從樓梯上跌下來,摔破了頭。」她抬手揉了揉疤痕。
其實額頭上的舊傷早就癒合了,一點感覺也沒有,她對於破相這件事,也並不甚在意。
當年幫她縫傷口的醫生技術還不錯,並沒留下太明顯、太難看的縫合痕跡。現在除非自己仔細照鏡子瞧,或是旁人近距離靠近她的臉,才會發現到那道疤,並好奇地詢問。大多時候,她根本就忘了它的存在。
「妳對於摔傷的事,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嗎?」董世展深邃的眼眸瞧著她。
「怎麼?難道我這傷是你弄的,你現在要回來負責了?」她挑挑眉。
「是啊!」他深深歎息一聲,認命而且無怨無悔地用力點頭。
「你……」她被他嚴肅的表情嚇到了,渾身也冒出又麻又癢的雞皮疙瘩。
媽啊!這個男人是打哪個時代來的?
「小時候,我曾經對妳說過,我會負責一輩子的,妳真的全忘了嗎?」他執起她的手,深情地望著她。
既然她忘了他,就別怪他掰故事騙她,誰要她把這麼重要的往事給忘光光了。
她渾身汗毛瞬間立正,還情不自禁地抖了一抖。
拜託,她是「甜言蜜語過敏體質」,根本受不住這種重度肉麻話的轟擊。
「神……神經病!」
她用力抽回手,捧著頭,壓抑著想尖叫的衝動,從他面前驚恐倉皇地逃之夭夭。
因為太急著跑開,所以她沒看到他用力拍著大腿,被她的反應逗得快要笑翻過去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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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世展定大騙子!」
一個模樣極為標緻的六歲小女孩站在樓梯口,生氣地向前方正要走下樓的小男孩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