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娃娃
「等等!等等!停哪!你是耳朵聾了嗎?」
海灩躍下馬,扯開嗓門跺足大嚷,船卻連回頭的跡象也沒有,氣得她石塊雜草滿天飛扔不間斷。
她原是想跳進海裡游過去的,幸好理智在最後一剎那扯住了她,關於大海,她只會暈船不會游泳,她不能在此時被淹死,在她還沒尋到辛忍,還沒將火晶石還給他,還沒能確定他平安無恙的時候。
她僵立在碼頭邊,風愈來愈大,船愈行愈遠,她好想好想哭。
等到她發現那些來來去去、送行搬貨的人們都在對她偷眼覷瞧時,她才知道自己不只是想而是真的哭了,且哭得很慘,不是梨花帶淚而是滂沱大雨。
「看什麼看?你沒哭過嗎?再看再看!我踹得你一塊哭!」
花魁難得當眾發飆,只要是不笨的都該懂得避之為妙。
漸漸地,海灩彷若一座孤島,無人敢再靠過來,她咬咬唇瓣,紅著眼眶及鼻頭,哭得哽咽兼潑蠻,最後索性蹲下身雙臂環在膝頭上,螓首趴枕在手上,嘩啦啦地盡情宣洩。
好半晌,一個不怕死的靠了過來,她只顧著沉浸在自己的悲傷情緒裡,忘了要趕人。
「幹嘛哭成這個樣?」
「你管我!」
不趕人不代表不罵人,這傢伙最好識相點。
來人溫吞吞地踱至她身旁蹲下。
「別再哭了,聲音都啞了……」嗓音裡夾帶著憐惜。
「叫你別管我了,你是聾了嗎?」
海灩一邊罵人,一邊又淒淒慘慘地繼續嗚咽。
「妳不老說『身居其職就當守其分際』的嗎?身為花魁女,可以不顧身份這麼當眾嚎啕大哭的嗎?」
是她太傷心了才會沒聽出聲音的熟悉,也沒聽出語氣中的促狹玩味。
「什麼話嘛!花魁就不是人了嗎?就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了嗎?我喜歡的人扔下我跑了,我幹嘛還要去在乎別人是怎麼想?」
「走了?」語音泛著困惑,「他上哪?」
「誰知道!坐了船,離了港,海角天涯、天涯海角……嗚嗚……八成是想出洋去找個能為他生子嗣,能替他家傳宗接代的番婆了吧!」
對方半天沒聲,再出聲時的嗓音顯得緊繃。
「喜歡的人?妳今天不是才要和自己喜歡的人成親嗎?」
「成親?!你在說誰呀?你指那姓洛的嗎?嗚嗚嗚……他那麼壞、那麼濫情,將人家的真心踐踏在腳底,我早就不愛他了,說要嫁給他不過是想出口氣罷了,我喜歡的是我的、是我的……」
話說到此,海灩抬高螓首原是想罵人,罵對方廢話問得太多,卻沒想到她才將哭得紅腫的核桃眼撐開了一條線,就發出了尖叫,還整個人撲進身邊人懷裡,甚至還將對方撞倒在地。
「夫君!」她快樂嬌喊。
辛忍抱著她,僵硬著身軀,心頭暈眩,剎那間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她又喊他夫君了,但這一回,她的手腕上並沒有戴著鐲子。
她是真心的嗎?
喊完之後,海灩念頭一轉,陡然在辛忍抱著她一塊坐直起身時,貝齒一咬,纖手一舉,啪地一聲給了他一巴掌。
他捂著臉頰,甩甩頭好半天摸不清楚懷中女子心緒。
老天!
她到底是愛他還是恨他?那手勁可真是嚇人得大。
「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她咄咄逼人的質問著。
不懂!但他不敢出聲只敢搖搖頭,就怕再度惹毛了女羅剎。
海灩從懷中珍而重之地取出火晶石塞進他掌裡,「快點收好,你身為一國之君,合該為著全國人民保重身體……」
纖指咄咄,她老愛戳人胸膛。
「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傷害自己,就為了哄一個女人開心?」
「如果那個女人是妳……」他環著她,笑得有些憨傻,「我情願!」
她紅了紅臉,輕咬下唇,「不可以!這個樣子是不對的,你貴為一國之君……」
「可我也是妳的夫『君』哪!」他提醒她。
「你還敢提這件事情?!」
啪地一聲,又是一個鍋貼大賞。
辛忍沒避沒閃乖乖領受,如果這樣能讓她消消氣他倒無所謂,只求她別再哭了,看見她哭,他比刀割還疼。
「你若真將我當成了妻子……」她氣得身子微微抖顫,「又怎會將我帶回中原,又怎能眼睜睜看著我與別人拜堂成親?」
他伸手撫順她的髮絲,目中深情款款,「就因為是真的把妳當作了要共度一生的妻,所以我更應該尊重妳『真心誠意』的決定。」
「你的意思是……」她定定審視著他,菱唇噘高,「你是愛著我的囉?為了我,甚至已經不再眷戀你那『四大皆空』了嗎?」
他用額抵住她的額,點點頭,卻因此而燒紅了臉。
看見他那紅著臉的反應讓她回想起兩人在簷上的初識,知道她這「小弟弟夫君」的臉皮是有多麼薄,要點這個頭又有多麼困難的。
她扁扁嘴決定原諒他了,畢竟,目前他們還有正事待辦。
「好了,其他的先別說了,你現在功力全無,隨時會有危險,咱們快去找個地方讓你能把火晶石放回體內,省得招了風、受了寒,或被人所傷……」
「別這麼緊張,沒那麼嚴重的啦,灩兒。」辛忍將緊張叨念著的心上人擁進懷裡微笑,「沒了火晶石,我只是少了三成功力罷了,身體依舊健壯,妳太小覷妳夫君的本事了。」
海灩瞠圓眼一臉不悅。
該死!難不成,她又讓那姓洛的給耍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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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忍半倚在床柱邊,深情睇視著在床上熟睡了的海灩。
她那平穩的呼吸聲在深夜裡格外清晰,呼吸間有著淡淡的醇香酒味,柔媚的臉頰上有著憨甜的笑靨。
那披散著的青絲如瀑般灑落在枕邊,誘得他不得不伸掌去撈觸。
他一邊伸掌一邊感謝天恩,感謝訑終究是將她許給了他。
在見到她那前任情人時他是自愧不如的,他不擅甜言,不會哄女孩子,他拘謹而乏味,他連示愛都會臉紅,所以他真的不敢相信,她會選擇了自己,而他,這會兒看著她的睡容一邊溫柔觸揉她的發,一邊發誓定要將她好生寵護一世,讓她永遠都不會後悔這個決定。
當他們從寶山回到蘇州城裡時,天色已然暗下,兩人來到客棧裡投宿,她叫了一桌好菜,又叫了幾壇的好酒,說是要慶祝他們的「破鏡重圓」。
他只是淡笑支頤由著她,喜歡看她開心起來就會忘了形、毫不掩飾的笑靨。
她喝了好幾杯的酒,他也是,虧她還是個花魁,他的酒量可比她好多了,在看出她即將喝醉之前,他抱起她上樓進房。
他將她放在床上,她呵呵傻笑只來得及說了一句:「夫君!今晚我絕對不會再暈過去了,我保證一定要……」
話還沒完她已經歪倒在枕上,甜甜入了夢鄉。
他邊笑邊搖頭,動手幫她把衣物給褪下,好讓她睡得舒坦。
這工作他常做,早已駕輕就熟,不同的是往常都是他將她點昏過去的,只有這一回是她自個兒醉暈了的。
見她熟睡他卻仍是睡不下。
夜已沉,他讓燭光亮著,只是為了想要繼續看她。
他總愛在闃靜幽夜裡,就這麼撐著頰,趁她睡著時細細飽覽著她,享受著她嬌美率真的睡顏,計算著還有多少時日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瞧著她。
這幾乎已經成了種習慣,即使明知現在的她已然屬於他了,但他還是戒不掉。
夜更在窗外敲響,他歎了口氣將她柔柔攬進懷裡,將下頷枕在她頭頂,對她也對自己發誓。
「下一回!我絕不會再縱由著妳這麼昏睡在我的床上了。」
他支高她微啟著的艷唇,輕輕烙下了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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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隔日,海灩瞪大眼睛問著她的夫君,「昨晚我又暈過去了?」
辛忍點頭忍笑,由著她在原地踱步兼恨捶腦袋。
「真糟糕!」
她不斷自責著。
「我怎麼會這麼糟糕?怎麼會這麼糟糕……」
是呀!身為人妻,卻每每在床笫之間昏睡過去,長久下去,難保他不會傚法那姓洛的也來個左擁右抱……不成,不成,這事一定得盡快解決。
「你等我!」她將他按在桌邊坐好,「我去去就回。」
辛忍還沒問清楚她想做啥,香影飛旋,他那小妻子已然奔得無影無蹤,他只得乖乖聽話在屋裡等著了。
海灩一直到了午時過後才氣喘吁吁跑回來,懷中還抱了一大迭的書冊、絹軸。
什麼東西?
他用眼睛送出了問句。
海灩撫著胸口順氣,笑咪咪地將辛忍壓在椅子上坐好,先將絹軸移了過來,才開開心心地坐進他懷裡,繼而從從容容將絹軸展開,辛忍先瞪了一眼,然後甩頭瞠視,末了閉上眼睛並將絹布遮上。
「嘿嘿!不可以閉眼睛、不可以遮著啦……」她在他懷中輕斥嬌嗔,推了推他的胸膛,硬逼著他再度睜開眼睛,「不然就沒用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