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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文 / 樂心

    「喝!」

    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經快到公寓附近時,一個安靜的嗓音在她身邊突然響起,把她嚇了一大跳,險些真的去撞旁邊的路燈柱子。

    神出鬼沒。不知道跟了她多久的顧以法又出現了。他握住她的手臂,穩住。「抱歉,又嚇到妳了。」

    「沒錯!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被嚇得險些破膽,謝青雯一時克制不住,開始罵人:「幹嘛這樣鬼鬼祟祟的?!全台北只剩我一個人了嗎?為什麼你永遠都知道我在哪裡!」

    顧以法聳聳肩,做個「我也是不得已」的表情。

    「對不起,我太大聲了。」謝青雯隨即冷靜下來,道歉。她一面按住心跳得好快好快的胸口。

    「沒關係。」他簡單回答。隨即,慵懶神色一斂,他問了一個沒頭沒腦、卻很認真的問題:「妳多快可以離開住處?」

    「啊?」她沒聽懂。「什麼意思?」

    「收拾一下必需品,十分鐘,夠不夠?」他走在她身旁,照例落後大約一步,低聲問:「盥洗用具那些都不用帶,換洗衣服一兩套就夠了,我是想到妳可能要拿琴譜什麼的,要不然,其實可以什麼都不收就走。」

    「走去哪裡?」謝青雯非常困惑,腳步也停了,她轉身想看顧以法。

    顧以法沒讓她停下來,有力的大手按在她背後,輕輕推著。「繼續走,先不要問問題,也不要露出慌張的神情。」

    她咬住下唇,依他的指示做了。

    心裡有著千百個疑問,比如最簡單的--為什麼?還有,不住自己家,要去住哪裡呢?她可沒有太多錢投宿旅館。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直到十五分鐘後,他們已經坐上顧以法的跟監專用車時,她緊抱著自己的小提琴盒,試圖安撫緊張慌亂的心情。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這麼突然?」質問的嗓音微微顫抖。

    穩定開著車的顧以法轉頭,很快地看了她一眼。

    「妳可能被盯上了。」他言簡意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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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在台北市繞兩個小時,其實是很累的一件事。到了終於抵達目的地時,已經過了午夜,謝青雯累得眼睛都快閉上了。

    當她看到那熟悉的街道--她幾個月前才來過--時,簡直差點暈倒。「這不是你的辦公室嗎?直接開過來只要半小時,為什麼……」

    「以防萬一。」顧以法把車開到後方隱密的入口,進了地下車庫後,一直深鎖的濃眉這才放鬆了一點。

    他幫她提起袋子,領頭上樓。那個碎花拼布、已經年代久遠的手制提袋在他麥色肌膚、堅毅的大手裡,看起來很下協調。

    「我今天要在這裡睡覺嗎?」尾隨進了佔據樓層一隅的辦公室,謝青雯張望一下,眼睛盯住接待區的小小沙發。

    「不是今天而已,妳得在這裡住一陣子。」

    「可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看著沙發。「我要練琴,怎麼辦?小提琴我帶來了。不過鋼琴……我總不能打包扛上肩,到處帶著走吧。」

    「不用一直看,妳不是睡那裡。」他走到通往他小辦公室的門邊,然後,手一壓,看似落地櫥櫃的隱形門就打開了。

    「這……」

    裡面是簡單的小套房,有沙發床、一張小桌子和椅子,旁邊還有非常迷你、但功能齊全的浴室。簡簡單單、乾乾淨淨,唯一比較特殊的,是桌上的電腦、各式儀器,以及床頭造型古樸的音響。

    床邊地上,還有一大迭CD。

    顧以法先走進去,撿起散落床上的一套黑色運動服,頭也不回地說:「櫃子裡有乾淨的床單,等一下就換。妳先在這裡住幾天,練琴的話,我會幫妳聯絡。」

    「聯絡?」她已經目瞪口呆,愣愣地反問。

    「嗯,我明天打電話問董郁琦,她家有琴,還不止一台,應該不會有問題。」

    謝青雯突然覺得一股酸意悄悄冒上來,在胃裡翻湧。

    「你和董郁琦……一直有聯絡?」

    他回頭,無言地看她一眼。

    「我、我不知道你們有交情。她……她現在好嗎?應該不錯,我有時候會在音樂雜誌上看到她的專訪。還有,之前出的演奏專輯也賣得很好,我音樂班裡很多家長都指名要買。」

    她在緊張。因為她說話的聲調略略揚高,速度也變快了。

    而且,她一直抱著小提琴不放,好像溺水者抱住浮木一樣。

    「雯子,把琴放下。」顧以法走到她面前,伸手想接過她的琴,卻得努力好幾次,才總算把琴盒從她手裡硬扯過來。

    把琴放好之後,顧以法伸手。「來。」

    她的手顫抖著,指尖冰涼。被溫暖有力的大手包握住,她才領悟到自己全身都在發抖,而且,很冷。

    「我有點冷。」她下意識地說。

    然後,她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中。

    「不用怕。不會有事的。」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際響起。她感受到溫熱胸膛微微的、穩定的心跳,一雙精悍的手臂把她圈在懷中,很溫暖,很安全。

    她只僵了一秒,就放鬆了,絲毫不帶情慾的擁抱,讓她像是回到了家一樣。

    從父母過世之後,她已經沒有家了。

    雖然她一直試圖要抓住所有可能性,比如和柏景翔租屋同住、對他父母曲意承歡……在在都是希望,她能夠趕快得到另一個庇護所,重新被家的溫暖包圍住。

    事實證明,那些都失敗了。

    但是此刻,在小小的、陌生的斗室中,她卻嘗到了渴望已久的暖意與安全感。

    她很快恢復正常,在氣氛轉變得太曖昧之前,掙脫那個令人依戀的溫暖懷抱。

    「對不起,我只是有點累,現在沒事了。學長,請你告訴我,為什麼你說我被盯上了?到底怎麼回事?」

    顧以法讓她掙脫,只是輕握她的手肘,讓她在床沿坐下,自己則是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坐在她面前,壓低身,盯住她烏黑的眼眸。

    「妳先回答我,知道柏景翔有別的女人這件事多久了?」

    她先是微微一震,隨即冷靜回答:「就是你告訴我時知道的。大約三個月前吧,為什麼?」

    顧以法不說話了,繼續盯著她,眼神很篤定。

    「怎麼了?」她被那樣的眼神,無形的壓迫感逼得轉開視線。「有什麼下對?」

    「妳沒有說實話。」顧以法安靜開口。「妳一說謊,耳朵就會燒紅。從高中就是這樣。雯子,不要騙我,」

    她迅速伸手壓住自己的耳朵,也就是所謂的欲蓋彌彰。「我……我……我沒……沒有……」

    「說。」

    原來顧以法要起酷來,也是滿驚人的,跟平常懶洋洋的調調大異其趣。

    謝青雯被逼得沒辦法,咬牙了好半晌,臉蛋都脹紅了,這才吐露實情:「大概……他……退伍之後沒多久吧。我以為……我以為除了我之外,沒有人知道。」

    「天底下沒有永遠守得住的秘密。」顧以法點點頭。「妳是怎麼知道的?」

    她苦笑一下。「只能說景翔實在是個粗心的人。他的帳單幾乎都是我去繳的,結果,讓我看見他的手機帳單。我問了他,然後……」

    話聲嘎然而止,換來顧以法困惑的注視。

    「然後呢?他承認了嗎?」

    該怎麼說呢,她的質問換來柏景翔狂暴的憤怒;而情緒直接、年輕氣盛的他,在狂怒中,甚至動了手。

    那是他惱羞成怒後的結果。是她逼得太緊,他不是有意的。事後,負傷的謝青雯不斷這樣安慰自己。

    讀出她的遲疑與沉默,顧以法的臉色更沉冷了。「雯子,妳說實話。柏景翔惱羞成怒了嗎?,

    那麼好面子,曾經活在耀眼光芒下的他,在人生際遇不順遂之際,會用怎樣的態度面對曾經崇拜自己的親密女友?

    答案並不是那麼難預料。

    「那你又是怎麼猜到的?」謝青雯不願回答,反問。「我自認沒有露出什麼破綻,為什麼你會說我早就知道這件事?」

    「妳以為沒有破綻?」顧以法笑笑,眼眸卻毫無笑意。「雯子,妳知道我看過多少外遇事件嗎?妳的破綻在於,從頭到尾,妳都沒有試圖說服我,妳和柏景翔以前感情多好、這件事多麼不可能。這個反應太不尋常了,所以一定不是初次聽聞。妳已經知道很久了。」

    這幾句話,重重地敲進了她心裡。

    再也無法維持堅強的表象,她低下頭,嘴唇毫無辦法地顫抖,雙眼盯住自己擱在膝上、緊緊扭握在一起的手。

    盯著盯著,慢慢的,模糊了。

    一顆豆大的淚珠突然滑落,掉在她交握的手上。

    「他不愛我……他從來……都不愛我。」她很小聲很小聲地說。「他只是個性太好,沒辦法看我一個人孤伶伶的……我媽那時又剛過世……所以他才……想照顧我吧……伊呂學長又催他跟我求婚……」

    他對她,一直都只是學長對學妹、明星對崇拜者那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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