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桑洛
「我懶得跟妳說，沒人要妳在這裡曬太陽，妳要離開請自便。」她也不過在校友會的一次聚餐時提到了徐破曉，想不到這些女人就一直記在心上。
「這四年來，大家從來沒有看過徐破曉的照片，都只聽妳在說，叫妳拿你們的信來妳也不肯，誰知道是真是假啊！」
如果她在這時候出手抓花這個多嘴女的臉，那麼她對破曉的承諾就破功了，於是她拚命忍住想揍人的慾望。
「我說過，破曉身體不好，他不愛拍照；至於我跟他往來的郵件，沒有必要供你們大家傳閱。」
一滴汗滑下她的臉頰，正想抬手抹去，一張面紙就出現在她面前。
「擦擦汗吧。」
這個體貼的男生叫楊成寬，是她唯一接受過的追求者，接受他的理由是破曉在一次的信中要她不妨接受別人的追求，且楊成寬的個性跟破曉有六分像，於是她點頭答應成為楊成寬的女朋友。這段戀情只維持了兩個月，因為她雖不討厭他，但沒辦法喜歡到想跟他分享一切。
也許因為她的生活中一直有破曉的存在，而她也習慣一切都只跟他分享，所以間接造成了她排拒接受其他人。
但是楊成寬並不死心，他甚至考上研究所留了下來，因為他一直認為徐破曉這個人是她杜撰出來的，目的只是為了是讓他放棄這段感情。可是對一個從不曾出現過的人，要他怎麼認輸退讓呢？
所以他也來了。
他想瞧瞧丁未來是為了什麼樣的三頭六臂而拒絕他。
「未來，妳有沒有跟他約時間？」
「他說到了會來找我，所以我直接跟他約在校門口。」
「什麼？妳連他的電話都沒有！」高八度的女高音又出來攪局。
「這有什麼奇怪的……l她正要反唇相稽，身旁的好友突然拚命的扯她的手臂。
「未來未來，是不是他啊？」好友的語氣變得有些興奮。
本來還想繼續罵下去的丁未來，這才住了口往好友指的方向看去。
一個男人正抱著一束花朝她們走來。
那是好大的一束花，因為花束太大所以擋住了捧花男子的長相，丁未來一直想從那個人的身高來判別他到底是不是破曉。
記得當年破曉離開台灣的時候差不多是一百七十五公分，而這個人好像高了些，不過也許這幾年他吃得好、睡得好又長高了也說不定。
「應該就是他了。」她連說話的語氣也顫抖了起來。一定是他，因為他曾問她畢業典禮要送她什麼，她說她要一大束花。
而這束花大到連捧花的人都給遮住臉了。
所以他一定就是破曉！
她從高中等到大學；從頑劣的小太妹等到變成清新脫俗的俏佳人，拒絕了一大堆追求者，為的就是心底一直存在著的徐破曉。
之前徐破曉只是一個名字，而現在即將成為真實的人了。
她的心跳個不停，彷彿就像是七年前初次遇到徐破曉那樣的悸動。
她的心又有了戀愛的感覺。
從兩人不問斷的郵件往返中，她感覺得到破曉對她也有感覺，只是兩個人隔著一大片海洋，雖然情誼一直存在，不過不知道會不會有些疏離感呢？
文字的交往跟面對面的交談也許會有印象上的出入，現在即將出現在她面前的破曉跟她記得的是不是還一樣？他還會像以前那樣喜歡她嗎？
是與不是的答案就要揭曉了。
對方與她的距離拉得愈近，她的頭就垂得愈低。
一陣花香撲進她的鼻腔，一雙晶亮的黑皮鞋映入她的眼簾，一陣尖叫聲刺穿她的耳膜。
她的好友以及準備看她笑話的女人都見到破曉的臉了嗎？不然怎麼會發出這樣的尖叫聲。
「恭喜妳，畢業了。」
好低沉的嗓音，破曉的聲音有這麼低嗎？這麼低沉的嗓音笑起來會悅耳嗎？
低著頭的丁未來連忙接過花，好重的花！差點令她因失去平衡而摔出去。
「原來妳的破曉是這麼有男人味！」
經過歲月的洗禮，破曉的男人味被磨出來了啊！
「如果妳喜歡的對象是這麼成熟穩重的人，那麼我認輸了。」楊成寬咬牙的說道。
成熟穩重？破曉真的變了嗎？
她的天使男孩到底變成怎麼樣了？
「破曉……」她眨眨眼才抬起頭，一看到來人的臉，她楞住了，接者感到十分訝異跟憤怒。「怎麼是你……」
徐嘯夜帶著不置可否的微笑站在她面前，然後低頭吻了她的唇。
「破曉要我帶給妳的吻。」徐嘯夜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這個突來的輕吻，又再度引起陣陣尖叫。
只有丁未來完全不為所動，她呆若木雞的站著。
她等了六年的天使，結果卻來了一個魔鬼。
第五章
她確定徐嘯夜有在說話，她很確定，因為他的嘴就在她眼前不斷一張一合著。
雖然他們倆現在站在一處樹蔭下，她懷裡也還抱著那一大束花，花的重量也不時提醒她徐嘯夜是真實的，她沒有在作夢，只是為什麼他說的話那樣難懂？
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停！」丁未來出聲制止徐嘯夜說個不停。「你說了很多，但是我完全聽不懂。」
「妳不是聽不懂，妳根本是拒聽！」徐嘯夜懷疑她並沒有把他說的話聽進去。
「明明就是你在胡言亂語，不然我怎麼會聽不懂？」
「我說得很明白，破曉死了，他十個月前過世了，所以妳的畢業典禮由我代他來。」
丁未來臉色開始慘白，她終於聽明白她不願相信的話了。
徐嘯夜從剛才就一直跟她說，他的弟弟徐破曉死了，死於心臟衰竭。
不過她還是不願意相信徐嘯夜的話。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的？你從以前就反對我跟破曉在一起，千方百計要拆散我們兩個，也許你是為了不讓我們見面才會說出這樣惡毒的謊話！」她希望徐嘯夜告訴她他是騙她的。
「妳用妳的腦袋想想，我再怎麼討厭妳也不可能詛咒破曉死，我把他看得比我的命還重要！」他真想一巴掌打醒她，要不是破曉臨終前將照顧她的責任交給他，他根本懶得理她。
她知道他說的沒錯，他可以為了破曉連女朋友都不要；也可以為了破曉不留情面的甩她一巴掌，所以他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詛咒破曉死的。
那就是說……是說……
懷裡的花束落了地。
「破曉沒有來是因為他死了……」她的嘴角微微顫抖。這不是她所設定的情節，她沒有想過破曉會死，她從來沒有想過，她不要他死啊！
「他走得很平靜，沒有什麼痛苦。」想起破曉，徐嘯夜還是難以釋懷。
雖然知道破曉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但是她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年輕就死了，本來她還想等他回來跟他表白，但……
「我還是無法相信，上個月他明明還寫e-mail給我啊，他說會回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不對啊！如果破曉十個月前就過世了，那麼這段期間一直跟她通信的人是誰？
丁未來抬頭瞪著不發一語的徐嘯夜。
「徐嘯夜！」
反正紙是包不住火的，早晚都得告訴她的。
徐嘯夜點了點頭。
「跟妳通信的人是我。」
她的心事、她的悲喜、她罵的人、她訴的苦……他全都知道了？回信安慰她的人也是他？
她把心裡最私密的話告訴破曉，卻陰錯陽差的讓他知道了，她的私密心事只想讓破曉一個人知道啊！
他來淌什麼渾水！
「破曉死後都是由你寫信給我的？」每個人的文筆有異，她怎麼可能沒有發覺！
「也不盡然。」
「徐嘯夜！」
「事實上，一年多前破曉的健康出現問題後，我就開始替他回信了。剛開始是他念我打字，但後來他真的沒有辦法起床又不想讓妳擔心，才會要我回信給妳。」回信回久了，他也把破曉的口氣學了幾分像，只不過寫什麼是他的主意就是。
她忽然覺得好冷，覺得自己好像赤裸裸的被他看透了，雖然頭上陽光依然猛烈，不過她心匠的寒意還是冷上了頭頂。
「我父母離婚的事你也知道了？」
他點點頭。
「有女同學說我賣弄姿色，搶了她的男朋友你也知道？」
他又點點頭。
「吉他社社長在校慶園遊會上對我唱情歌你也知道？」
他依然點著頭。
「我小考作弊、報告趕到哭、租房子的房東是色狼，這些事你都知道？」
「嗯，只要妳有寫的事我都知道，我還知道妳經常在信裡罵我是變態的怪老頭。」
「你……」丁未來的臉霎時脹紅了。「你這個偷竊狂、小偷！」
「妳以為我有空看妳寫的那堆東西，我是為了破曉才這麼做的！」他也火了。「難道妳要破曉為了回妳那些信都不要休息嗎？」
「他又沒說要我不要寫信給他。」是不是她害了破曉？
「以破曉的個性他會說嗎？」
她咬著唇。「那後來呢？你為什麼還要假冒破曉跟我通信？」之前她寫的信至少破曉還有看過；但他過世後，她所有的心事都讓徐嘯夜一個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