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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本宮可不相信好端端的人會失足溺死,王上若不加以嚴辦,萬一幕後的兇手重施故技,難保下一次不是用在本宮身上。」太后的目光冷冷的釘在匡衛臉上,嗓音雖然輕緩,卻尖銳的扎進他的心坎。「王上身為一國之君,難道連一個兇手都抓不到?」最後一句更是充滿了責難。

    他下顎抽動,抿緊了嘴角。

    「如今妖星已經出現在朢國天空,蘭貴妃的死或許就是個開端,王上當真下顧朢國百姓的安危,執意不肯舉行禳災大典?你還配當一國之君嗎?」

    毫不留情的指責當頭劈下,一下子便將匡衛打得潰不成軍:心情萬分沉痛的閉上眼皮,卻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打從匡衛有記憶起,母后就從未對他露過一次和藹的笑容、說過一句慈祥的話語,有的只是嚴厲的指責和漠視,他的心早就千瘡百孔,有時,他真的很想問大聲的問一句「為什麼」。

    「王上還有何話說?」太后冷淡的質問。

    將嘴角抿成一條線的匡衛默不吭聲,彷彿在做無言的抗議。

    因為坐的位置離匡衛最接近,依雀不經意的瞄到他置在膝上的右掌掄得死緊,還微微抖動,像在拚命忍住滿腔的憤慨、不平和無奈,只因對方是自己的親生母親,無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如何對待自己,身為人子都得默默承受。

    依雀不由得再次打量眼前對立的母子,這樣的場景她太熟悉了。

    透過匡衛的雙眼,她在太后身上彷彿看到自己鎮日坐在麻將桌上,沒有盡到教養撫育責任的母親,只有一味的妒罵、遷怒,好幾次她都想要大聲的問老天爺,為什麼母親這麼討厭自己?為什麼母親不愛她?

    老實說,她早就看出這對母子有很大的問題,不知道怎麼回事,依雀總覺得太后看匡衛的眼神有種莫名的恨意,好像在看著自己的仇人,而不是懷胎十月所生的親生骨肉,口氣不是異常冷淡,就是蓄意刁難,讓人真是想不通。

    就在這一刻,她忍不住對匡衛產生了同情,雖然他們打從見面開始就不對盤,也互看對方不順眼,不過,看在他們都不得母親的緣,可以說同病相憐的情份上,就大發慈悲的幫他一次好了,何況依雀也看不慣有人利用那些旁門左道來害人,隨便用一張符籐、一道咒語就把這些古人耍得團團轉,未免太好騙了,儘管她不愛管閒事,但是既然碰上了,不插手也不行。

    「臣妾能不能說句話?」依雀不讓自己有反悔的機會。

    太后容忍的睇向她,「妳說吧!」

    「臣妾認為王上說的很對。」話一出口,就連匡衛也驚愕的瞪向她,似乎沒想到她會和自己站在同一道陣線上。「那些什麼巫術咒語都是道上、巫師用來騙人的,蘭貴妃的死如果不是自己不小心掉到池裡,就是被人害死的。」

    「什麼?」太后沉下臉。

    她繼續用柯南的精神來分析。「蘭貴妃不可能有那麼好的閒情逸致,三更半夜不睡覺一個人跑到池邊賞花,所以不可能一時失足,那麼就是有人想除掉她,才會設下圈套,不如讓人驗屍,找出真正的死因,不就可以知道真相了……」見太后和匡衛雙雙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依雀才發現自己話太多了。「呃,臣妾只是建議而已。」

    「王后又怎麼能確定不是邪物害死蘭貴妃?」太后口氣轉硬,態度也冷了,不再直呼她的閨名。

    依雀沉吟了一下,「是不能確定,不過,既然大家這麼擔心,那就做個實驗來證明好了。」

    這下連匡衛也不得不聽聽看她想說什麼。「實驗?」

    「沒錯,既然大家都那麼害怕巫咒,不如也去找個巫師,同樣在小木人身上寫下某個人的生辰八字和咒語,然後再看看那個人會不會死,這樣不就可以證明那種東西不會害人了?」她自認這是個好辦法。

    匡衛嘲諷的看她一眼,「那麼王后認為該找誰來試?」

    「呃……」依雀不禁猶豫了。

    這時,太后心生一計。「這當然要找個讓大家心服口服的對象才行,王上,不如就從後宮的嬪妃中挑選一個……就芷嬪好了。」

    他俊臉一僵,「母后!」

    「王上捨不得?」她諷刺的一笑。

    依雀翻了個白眼,「不用找別人,就讓臣妾來試好了。」

    「王后?」匡衛愕然。

    太后心中暗惱她的多事。「母后怎麼捨得讓妳去試,萬一出了事,怎麼對得起妳爹娘?」

    「只有臣妾親自去試,大家才會相信,而且邪不勝正,臣妾相信可以打敗它,母后不用擔心。」連依雀都好佩服自己這麼偉大,她也要讓所有看不起她的人刮目相看,尤其是匡衛,看他以為還敢不敢再狗眼看人低,哼!為了爭一口氣,她跟它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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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御花園的路上,繁花似錦的美景卻無人欣賞。

    一臉落寞寡歡的匡衛走在前頭,陷在自己的思緒中,一群太監、宮女和侍衛跟在後頭,拉成長長的隊伍。

    依雀跟在身後,無聊到想要尖叫,她當然知道他心情不好,不過也別拖一堆人下水,換作是她,早就跟一票朋友去編車,或者去KTV唱歌,玩到瘋為止,不過,在這裡什麼都沒有,活像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似的,連說個話都要自稱臣妾、本宮的,她已經很努力去入境隨俗了,不過若再待久一點,她也想乾脆死了算了,搞不好這個王后不是被人害死,而是自我了斷。

    「唉!」她苦著小臉,歎了好長一口氣。

    聽見這聲歎氣,匡衛皺著眉回頭。「王后在歎什麼氣?」

    「那你呢?」

    他怪異的瞟她一眼,「朕並沒有在歎氣。」

    「怎麼沒有?你在心裡不曉得歎了幾口氣了。」依雀往上翻了個白眼,「如果心情不好,就發洩出來,痛痛快快的大吼幾句也好過些。」

    匡衛看她的眼神好像依雀腦袋有問題。「朕沒有心情不好。」

    「如果真的沒有,為什麼每次從慈寧宮出來,你就一臉痛不欲生的表情?」依雀的話讓他驚訝的瞠眸,除了晏福,從來沒有人發現這一點。「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世上又不是每對母子的感情都很好,也是會有例外的。」

    「朕不懂王后在說些什麼。」他矢口否認。

    她自嘲的撇唇,「你當然聽得懂,只是不想去正視它的存在。」

    「王后到底想說什麼?」匡衛瞇起眼問。

    依雀才不怕他,眼睛瞪得比他大。「難道你相信真的有人規定,當爹娘的就得疼愛自己所生的子女嗎?我想應該沒有吧!大家只會說血緣是斷不了的,其中必定有親情的存在,因為那是天生的本能,可就算是自己親生的骨肉,不愛就是不愛,你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原因,可是你依然會在心裡不斷的想,到底是為什麼?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了?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王后!」他臉上有種心事被人戳穿的狼狽。

    不管匡衛臉色有多難看,一副想要親手掐死她的凶樣,依雀還是裝作沒看見,自顧自的說下去。

    「難道你心裡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嗎?不管你做得再好,如何努力的去討好她,她就是吝嗇到不肯給你一個笑臉、一個擁抱,甚至一句慈愛的話,然後你就會想我真的是她懷胎十月所生的嗎?我真的是她的親生骨肉嗎?父母愛子女不是天經地義的,可是為什麼她……」

    匡衛憤然的大吼,「住口!住口!妳懂什麼?」

    「我不懂?我看不懂的是你!」她火氣跟著上來了。「不管碰過幾次釘子,還是會在心裡奢望著有朝一日能得到母愛,就算受過一次又一次的傷害,還是拚命假裝不在意,每次都忍不住偷偷期盼。」說到這裡,依雀眼眶泛紅,嗓音哽咽,好像這番話也說出自己的心聲。「就這樣一直到你完全失望,徹底放棄為止。」

    匡衛死瞪著她,喉頭發緊,卻怎麼也說不出辯駁的話來。

    從來沒有人膽敢對他說這些話,那麼的單刀直入,針針見血,幾乎讓他快要招架不住了。

    沒錯!他是不只一次這麼問過自己,但從來沒人看得出來。

    「為什麼王后會……」這麼瞭解他的感受?好像可以聽見他內心的呼喊?「會知道……」

    她別開小臉,不讓他看見在眼眶中打轉的淚光。「我曾經聽老一輩的人說過,這一世會成為母子,是因為上輩子欠了對方,所以這輩子才要來償還,不過也注定沒有母子緣分,只要這麼想的話,心裡就會好過點了。」

    「妳哭了?」匡衛眼光柔了下來。

    依雀用手背胡亂的抹了下滑下臉頰的淚水,倔強的反駁。「我才沒有!」

    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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