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子紋
「不要動,乖!」董柏恩一點都不在乎自己身上被她用力掙扎所留下的疼痛,「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
他無語問蒼天,只是緊緊環抱著她,縱使自知她並不認識他,甚至怕他,但他還是不會放手。他的頭,緊緊地壓在她的頸項裡,悔恨的淚水滑落眼眶。
「哥!」董惠瑟站在兩人的身後,也是無言以對。
或許是奇跡,也或許是因為掙扎又數天沒進食,雷茵的力氣緩緩消去,最後竟柔順地待在董柏恩的懷裡。
最後她竟拍拍董柏恩的後背,或許她也知道他現在正在哭泣。
這個小小的動作,令董柏恩吃驚,但也令他精神為之一振,他抬起頭訝異地望著她。
他突然抬起的頭,令雷茵睜大了雙眼,直覺又要跑。
「不要!」看出她的意圖,董柏恩拉著她的手,在她的手上印上一吻,「我沒有要嚇你的意思。」他沒有看董惠瑟,只是輕聲說道:「惠瑟,在廚房裡,有一鍋蓮子粥,你幫我端一碗過來。」
董惠瑟聞言沒有遲疑,連忙依言端來一碗蓮子粥。
雖然三年了,但董惠瑟依然記得蓮子粥是雷茵擅長的繕品之一,而雷茵本人也很喜歡吃粥,而她沒忘,董柏恩更不可能忘。
董柏恩將雷茵扶坐到沙發上,然後蹲在她的面前,接過董惠瑟端來的碗,小心翼翼地餵著雷茵吃東西。
董惠瑟心中滿是疑惑,但她硬是忍住自己的好奇,耐心的在一旁看著董柏恩一口口的喂雷茵。
或許是好幾天沒吃東西,雷茵的食量大的驚人,幾乎將一鍋四人份的蓮子粥吃得一點都不剩。
「她是不是還餓?」董柏恩有些擔憂地望著雷茵。
「不可能吧!」董惠瑟搖著頭,「她已經吃很多了。」
董柏恩伸出手,將雷茵散落在臉四周的髮絲塞回她的耳後,此刻她柔順的像個小女孩,但卻不發一語。
「哥,大嫂到底怎麼回事啊?」終於,趁著這個當口,董惠瑟立刻問道。
董柏恩言簡意賅地說道:「你嫂嫂自殺被救之後,她就變成這個樣子。這三年來,都是雷帆在照顧她。」
原本董惠瑟還想繼續問下去,但她的話卻因雷茵突然站起身而止住。
「茵茵!」董柏恩也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大嫂!」
「沒關係。」董柏恩抬起手,要董惠瑟不要開口,他默默地跟在雷茵的身後。
緩緩地出了門口,在董家的庭園裡,雷茵的頭茫然不停的左右看。
「她在找什麼?」董惠瑟問。
「我不知道。」他喃喃地說,最後腦海中一閃,「我怎麼那麼粗心大意!」他都忍受不了自己的輕敲了頭一下。
董惠瑟不解地望著他。
「她在找花房。」這是可以理解,也是他惟一能想到的解答。畢竟若他沒猜錯,三年來雷茵都在雷家的花房裡度過,那也是她惟一熟悉的環境。而他在美國的家中有個花房,他還請了專人看顧,但在台灣,他卻沒有這麼做。
「茵茵,乖!」他像是哄孩子似地站到雷茵的身旁,輕拉著她的手,「明天我就找人來建個花房給你。」
雷茵對他還是有恐懼感,她的眼底因他的碰觸而閃過一絲惶恐,但她並沒反抗董柏恩善意的手。
經過一番折騰,董柏恩才將雷茵安頓好,讓她舒服地躺在床上睡覺。
董惠瑟跟在董柏恩的身後,將這一切看在眼裡。這上天或許是公平的吧!她心想,讓董柏恩為自己的罪過贖罪,但雷茵又何錯之有?看著她熟睡的臉龐,董惠瑟心中閃過一絲不捨,雷茵沒犯任何過錯,但卻承受這種精神壓力。
「哥,我要回去了。」董惠瑟輕聲說道。但她的話沒有得到任何的響應,她不以為意地轉身離去,此刻哥哥的眼裡只看得到雷茵一人,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態。
董柏恩坐在床沿,縱使雷茵在睡夢中不會亂跑,他依然捨不得放開她的手。雖然,雷茵不是以他熟悉的樣子與他相見,但他依然感激上天,畢竟只要她活著,一切都有可能會成真,縱使用盡一切辦法,他也會把她治好。
第十章
「董先生,那位雷先生又來了!」
在接回雷茵之後沒幾天,董柏恩便請了無數的保安在董家四周,一方面是防止雷茵跑出董家,另一方面更是為了不讓雷帆有機會來搶走雷茵,不是管為了什麼,出發點都是為了她。
董柏恩連頭都不抬一下地揮了揮手,他現在全副精力都在陪著雷茵玩拼圖遊戲,「說我不在。」
「可是雷先生說……」
「我不管他說什麼,」這次,他抬起頭,「叫他走就是了。」
保安沒辦法,只好領命而去。
保安一離去,董柏恩立刻又將精神放在雷茵身上。為了她,他沒去上班,甚至打算跟戴爾辭職。
他計劃帶著雷茵到日本去,他知道雷茵喜愛日本這個國家,所以他想在日本找個精神科的權威醫生醫治她。在雷茵喜愛的環境下靜養,他相信他會讓她過得很快樂。
門口有嘈雜聲,起初董柏恩並不以為意,但聲音卻愈來愈大。真正引起他關切的是雷茵突然放下手中的拼圖,跑到沙發後頭躲了起來。
「茵茵!」這是她害怕時所會做出的舉動,他現在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嚇到她。
董柏恩冷峻著一張臉,面對著聲音來源。
「董先生,他……」
「沒關係,你下去。」顧念到有雷茵在場,所以董柏恩壓低自己的音量,雖然很想大吼,但他硬是忍住。
「我來帶我姊姊走。」雷帆要自己像個文明人一般,「這幾天,我姊姊打擾了你很久,很過意不去。」
「她是我的責任,」董柏恩一臉的高傲,現在是在他的地盤上,雷帆明顯在氣勢上輸了一大截,「我不會聲稱她的存在是在打擾我,事實上,在你沒有硬闖進來之前,我們正玩得很開心。」
雷帆低下頭,看到大理石桌被搬開放在一旁,棗紅色的地毯上有完成三分之一的大型拼圖。
「我不想跟你吵架,」他說道,「我只要求你讓我帶走我姊姊,我可以照顧她一輩子。」
「我也可以!」董柏恩打斷他的話說。
「你可以?」雷帆諷刺道,「這種話出自一個幾年前才選擇拋棄她的男人口中,實在令人不敢信服。」
董柏恩壓下自己的怒氣,「我承認三年前是我的錯,以後我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人若懂得記取教訓,這世上就不會出現那麼多憾事了。」
深吸了口氣,董柏恩依然將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雷帆,你說不想跟我吵架,很好,因為我也不想跟你吵架。過幾天,我要帶茵茵離開台灣,等她病情好轉之後,我會帶她回台灣跟你見面。」
「你別想帶走我姊姊。」聽到董柏恩的話,雷帆激動地說道,「你現在是很有誠意,但我不相信你。我姊姊這個樣子是你害的,在你身邊,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會好,只會更嚴重。」
「我不想跟你爭辯這個,」董柏恩下了逐客令,「你最好自己走,不然等到我叫人架你出去就不好看了。」
「我會要你付出代價。」雷帆撂下狠話,「我姊雖然說,縱使有一天我的能力可以與你匹敵的時候,不要想著替她、替雷家討回公道,但我現在決定,就算賠上我所有,我也要整跨你,不然我就不叫雷帆。」
「我不在乎,」董柏恩聳著肩表示,「正如我也跟你姊姊說過,我不在乎冤冤相報何時了。三年前我就知道你非吳下阿蒙,假以時日,你的能力會凌駕在我之上,但我依然不在乎。現在,就算你把我逼死了,我依然不會將茵茵還給你,聽到了嗎?」
他的話說完,室內一片寂靜。
縮在沙發後的雷茵,打破了沉默。
他們的對話,將她帶進往日的痛苦回憶中,一輩子……仇恨、報復,一切的一切,毀了她平靜的生活。她的怨懟、她的自殺、她的孩子——三年來,她在平靜無波的表情底下,極力地去遺忘。
縱使午夜夢迴被惡夢嚇醒,但她依然獨力面對,獨自一人度過無數漫長的失眠夜晚,她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得到真正的平靜。
她茫然不知所措地縮在沙發後,瘋狂地想讓自己逃離這一切。然後,她就可以得到平靜——她一直很想得到卻得不到的平靜。
她尖叫著跑到玄關,打破插滿白色玫瑰的水瓶,花散落了一地,水也淋濕她的身體。她拿著銳利的玻璃片,在董柏恩與雷帆都還來及有任何反應之前,用力地劃破自己的手腕。
董柏恩看到她的血,膽戰心驚。
「你不要過來,」手拿著玻璃碎片,雷茵警告著。她忿怒、惶恐和無助的心情令她慌亂地不能自己,「爸爸、阿姨、你、阿帆,你們為什麼永遠只想到你們自己?我只想要你們都過得好,」她聲淚俱下的臉龐有著懊悔,「我早該死的,我若死了,你們今天就不會這樣,我為什麼要活著看到這一切?為什麼?你們只是想要我死嘛!那我就死,反正我本來就是一個死掉的人。」說著,她又作勢在手上劃上一刀。「不——我求你!」再也顧不得其它,董柏恩一個箭步衝上前抱住她,奪下她手上的玻璃,倉皇之中就連玻璃劃破他的手背,他都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