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林淮玉
「許願草?」鍾徹十分疑惑,這東西聞所未聞。
「我沒見過那種草,不過笑姑姐妹三人裡,有人曾以許願草完成心願。」
「真的?」他喜出望外。
「至少是一個機會,不過聽說她們姐妹三人行事古怪,不好相處,要想說服她們很不容易。」
「爹,我去求她們幫忙,散盡家財我都在所不惜。」
「求人要有技巧,不要與她們硬碰硬。你是大將軍,要維持好風度。」
「爹,放心!我不是毛頭小子,很多時候會看情況說話,該放軟身段的時候我不會太逞強。」
「至於你娘那裡由爹來處理,你們母子倆別傷了情分,免得水葉以後在這個家裡日子更難過。」
「爹想得真周到。」
***
鍾徹騎馬到淨湖,遠遠即看見笑姑和香姑在湖邊釣魚。
「你們好。」他躍下馬背,恭敬地打聲招呼。
「大將軍應該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香姑拉了拉釣桿,面無表情地道。
「沒錯,鍾徹有一事相求。」
「是不是為了水葉姑娘的病來啊?」笑姑瞭然地一笑。
「兩位前輩是明白人,完全看出了我的想法,還請兩位前輩成全。」他打躬作揖。
「你要什麼?我們不是大夫,這裡也沒有刀傷藥,你找錯人了。」
「我想請求兩位前輩恩賜許願草。」
笑姑哈哈大笑,「我們這裡沒有許願草,倒是有很多九尾草,你可以採一些回去燉雞肉。」
「我知道兩位前輩一定有許願草,只是不知為了何種因素不止目賜予鍾徹。懇請香姑、笑姑二位前輩成全。」他更加恭敬地懇求。
「成全什麼?我們沒有那種東西,你就算跪在這裡十天半個月,我們還是變不出許願草來啊。」香姑抽起釣桿,兩手一攤,擺明了無能為力。
「街坊都說二位有許願草。」他打聽過了。
「我們是被別人陷害,有人四處造謠,害得我們總是必須應付你們這些有所求的人,真夠煩人的上香姑很不耐煩地道。
「人命關天,此事非同小可。」
「算了吧,你們每一位來求許願草的人,哪個不是說要出人命了,專會虛張聲勢唬人。」
「水葉姑娘我想二位應該也認識,但請念在同鄉之誼、數面之緣,幫幫她。如果可以助人為什麼不助呢?」鍾徹動之以情。
「你有沒有問過水葉姑娘她想不想活?你這樣忙著要她活下來,會不會太多管閒事了?」笑姑笑問。
「她不會不想活的。她是因為救我才會受傷,為免我的良心過意不去,我一定要她活下來。」
香姑質疑地道:「只是這樣而已嗎?沒有別的原因?」
「就是這個原因。」鍾徹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麼,你可以回去了,我們對救人沒有興趣。」笑姑連拒絕人臉上還是掛著笑,回首繼續釣魚。
「二位前輩……」
香姑和笑姑兩人卻恍若未聞,雙目直視湖面,不再回應鍾徹的任何話!她們完全沉浸在釣魚的樂趣裡,什麼事皆不想管。
***
鍾徹無奈,只好找上花姑。
「大將軍好英武啊!」花姑一見面,開口就是稱讚。
「前輩,能否替晚生指點迷津?」他問。
「什麼迷津?」
「許願草。」他觀察著花姑的表情。
「又是我那兩位姐妹拒絕了你對不對?」她歎了一口氣。
鍾徹卻一點也不吃驚,也許像他這種情況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隨便猜猜就中。
「我知道世上有許願草。」他決定先下手為強。
「真的嗎?在哪裡?」花姑故作吃驚狀。
「請前輩告訴我,我鍾徹將來做牛做馬報答您。」他發下重誓,希望取得花姑的同情。
「哎呀!不需要做牛做馬啦,再說我這裡真的沒有許願草,那是誤傳。」她一派輕鬆地回答,四兩撥千斤。
「街坊的傳言說得那麼真實,我寧願相信世上有許願草。」他仍抱一絲希望。
「既是傳言,它就是傳言。」
「前輩騙人。」
「我沒有必要騙你,不信你可以搜搜我這裡,別說是許願草了,連蘆葦草也沒有。」花姑說得很認真。
「前輩,水葉的命全靠許願草了。」鍾徹改用哀兵政策。
花姑輕輕搖了搖頭,「不,水葉姑娘的命不靠許願草,靠你!」
「前輩。」他再三懇求。
「很多年以前,我確實有一株許願草,我們三姐妹剛剛好一人一株。」花姑見他眼睛發亮,連忙制止道:「先聽我把話說完,那三株許願草是我爹留下的傳家之寶,沒有種子而且很難種植,所以始終只有那三株。」
「原來真的有許願草。」他太高興了。
「用許願草許願要付出代價的。」她的面容凝重起來。
「什麼代價?」他無所謂,只要能救水葉回來,任何代價他都不在乎。
「折壽!」花姑乾脆地道。
「什麼?」鍾徹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錯,就是折壽。」
他冷靜地覆誦她的話:「折壽?」
「你願意折壽嗎?」花姑謹慎地問。
鍾徹沒多加考慮便回答:「可以。」他只希望花姑盡快拿出許願草。
聽了他的答案,花姑卻沒有任何動靜,只是淡然地笑了笑。「可惜我這裡沒有許願草了。」
「沒有?另外兩位前輩呢?」他急了。
本來抱持希望的,現下卻得面臨從雲端跌下來的傷痛,他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這麼背。
「那我就不清楚了,她們一向古怪,脾氣又壞!連我都受不了她們。」
「能不能請前輩……」
「不可能,我不想和她們囉唆。」她一口回絕。
「如果前輩願意,我可以答應前輩的所有條件。」鍾徹誇下海口。
這可是非常大的誘因。
花姑似乎也有些心動,「讓我想想。六年前,我因為芝麻小事和我那兩個臭脾氣的姐姐大吵一架,要我向她們低頭,真的很難。」面子問題比生命還重要。
「事成之後,鍾徹自當泉湧以報。」他又承諾。
花姑被如此寬厚的條件左右了想法,「我可以幫你,可是我不保證這麼多年來她們還留著許願草。」
「如果世上再也找不出另一株許願草,我也只得認命。」他深吸一口氣。
「好吧,我被你的癡情給感動了,就幫你一次。」
「癡情?前輩誤會了。」他忙不迭地解釋。
「什麼誤會?我才沒有誤會呢,你願意為一個女人折壽,不是癡情是什麼?」
鍾徹啞口無言。
怎麼說都好,只要水葉能活下來,他被認定為癡情又何妨?
「前輩,擇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
「不行啦。」花姑擺了擺手。
「為什麼不行?」他心裡比誰都急。
「很晚了,等明天一早,早上氣候好,臉色也會比較紅潤,我這個人通常下午是不出門的。」
鍾徹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好,就明天。」
「你派轎子來接我,我要風風光光的去見阿笑和阿香,輸人不輸陣。」
***
「一定要折壽才能使用許願草嗎?」鍾行直截了當地問。
鍾徹點點頭。
「一定要折壽嗎?」鍾行慎重其事地再問一遍。
「是的,花姑前輩是這麼說的。」
鍾行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只要有效,折壽也不要緊,就由我來折壽吧。」
「爹。」鍾徹大驚。
「我年紀一大把了,活到這個時候也夠了,由我折壽最恰當不過。」
「這怎麼可以!」鍾徹不贊同他的想法。
「為什麼不可以?你還年輕,有大把的日子可活,我已經行將就木了,多折一點壽也不可惜。」
「我不能同意爹的做法。爹,我自己惹出的事,我自己承擔,不能拖累您。」
「你有這份情義為父非常高興,你的路還有很長一段要走,大清朝更是需要你,你活著比為父活著更有價值,就讓為父折壽吧,」
「爹,恕孩兒無法從命。」
他寧願用自己的生命換童水葉的命,他要她一輩子記得他為她做了什麼。
誠如他會一輩子記得,她捨命為他擋了一箭。
***
父子倆的談話被門外刻意偷聽的羅銀花聽得一清二楚,她自然是憤怒難當,匆匆往童水葉養傷的廂房邁去。
推開門,她站在床邊失去理智地怒吼:「童水葉!你給我起來,少在這裡裝死。為什麼狠毒的你躺在這裡,卻要我的兒子折壽換你的命?還有我的丈夫……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搶著救你,為什麼……」
童水葉靜靜地睡著,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口好燙,好像讓人用火灼燒一般,耳際不斷聽到一個女人大喊大叫的聲音。
「童水葉,你到底有什麼魔力?為什麼我的兒子和丈夫都願意為你折壽?天理何在啊……」
是誰在她的耳邊吼叫哭泣?
誰是你的丈夫?你的兒子?
「你別裝死,我的兒子和丈夫就要因為你少活很多年了,你快醒來啊……」
這個聲音好熟悉,是鍾夫人。她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是因為自己要死了嗎?
她死,鍾夫人是不可能掉淚的,一滴眼淚也休想要她掉,她恨死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