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檀萱
循著視線凝向窗外,此時銀光閃現,和天鳴心下頓時了悟,伸手將她的小腦袋緊扣在胸口,掌心輕柔地撫拍她背脊,光滑的下顎摩挲著她黑亮的髮絲。
「都過去了,七夕,有我在身旁,絕不容許任何人事物再傷害你分毫。」他柔聲道,眸底閃現堅決。
熱呼呼的呢喃兜下,指尖傳遞的暖氣透過薄衫熨燙著她肌膚,纏繞在她心頭的恐慌也緩緩消失。
緊繃的神經逐漸鬆懈,濃濃的倦意讓她放鬆了身子,頭兒枕著他熱燙的身軀,聞著他身上那抹教人安心的體味,七夕緩緩地閉上眼,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聽著她平穩的呼吸聲,得知她心中的恐懼已然過去,他溫柔的擁著她雙雙臥於榻上,拉過衾被蓋上彼此。
甫躺下,七夕便下意識的蠕動身軀,似是尋著最舒適的位置般,以著鼻尖摩挲著他身軀,並緊捱著他的胸膛。
和天鳴凝著她的睡容,指腹輕揉著她的粗糙膚頰,黑眸裡滿是心疼。
五年前,她該是一個活潑天真與俏皮的女孩,然而,一場悲劇卻讓她始終戴著面具度日,這是否意謂著……逃避?
修長的手指滑至頰面四周,略略使力,緊貼的面皮微微掀起……黑眸斂下,指腹倏地滑開來。
七夕啊七夕,你的傷我懂,所以我等,但,莫讓我等到了白頭,你依舊無法面對真正的你我……
深深擁著她,一抹無奈歎息自薄唇吐出,他緩緩闔上漾郁的黑眸。
第七章
夜更深,淡淡月光透窗,映在柳七夕薄汗涔涔的臉龐。
「唔--癢、好癢,熱、好熱……」
眼兒睜不開,嘴裡的呻吟卻不止,嬌小的身軀不斷的翻來覆去,就是掃不掉那襲竄全身的劇烈刺癢與燥熱。
她的舉動驚動了本就難眠的和天鳴。
「七夕,怎麼了?」他清澈的眸底,郁色不減反增,
莫非她又作惡夢了?
蹙起眉,他將她緊擁人懷中,卻遭七夕粗魯的推開。
坐起身,她兩手拚命的在身上搔癢,可無論她怎麼抓,就是制止不了那股刺麻的痛癢。
「我……好癢,全身癢的快死掉了……」太難過,她忍不住剝開身上的被褥,並扯著單薄的衣衫……
和天鳴倏地扣住她手臂。「七夕,忍忍!」
「不能忍了啦!快癢死我了……」抓啊抓,蝕心的癢卻流竄四肢百骸,難受極了。
但見數粒詭異的紅點宛若雨後春筍般的冒在她臂上、裸露的肌膚上,和天鳴不禁瞇起眼,伸手握著七夕扭動不止的手腕。
「七夕,勿動!」他命令,口吻裡有著前所未有的嚴峻。
她眸兒隨即瞪來。「你好殘忍,我很癢耶!你叫我別抓,莫非是想讓我癢死嗎?」
還說要極盡呵護不讓她受到絲毫傷害呢,瞧!之前的柔情蜜意,現在全變了,還那麼凶的要她別動!
嘟著唇兒,她臉上和著痛苦與氣怒,瞪向了和天鳴。
「我不會讓你死。」淡然的語氣中難掩焦急。
「可你要我別動!」抓抓抓,她才不想理會他,只想讓自己痛快點。
然,她越是抓的勤,無數的紅點冒得更厲害。猶覺不夠,趁著他不注意的當兒,她剝開衣裳猛搔癢,不管春光是否會外洩。
「七夕!」他喝令。
「幹嘛啦!」她大喊。
「倘若你不靜下心,只會讓自己更難過。」和天鳴眉尖皺緊,為那敞露眼前的雪肌上,數不清的大紅點。
「不抓才會更難過……」語畢,她還是繼續抓著。「唔--怎麼我如何抓,還是癢呢?」就算萬蟻爬身也不至於這般。
再讓她如此抓下去,非但無法止癢,還會讓那些紅點更氾濫……突地,他黑眸瞇起。
蟻蝕身?沒錯,這症狀正是蟻蝕身,可怎會?莫非是非歡的惡作劇?
不及多想,他兩指迅點七夕背後兩大穴,使其無法動彈。
「和天鳴,你幹嘛點我穴道?」天啊!癢癢癢,偏偏穴道遭點無法搔癢……嗚嗚,死沒良心的和天鳴,他絕對是故意的,故意讓她癢死。
「七夕,別氣,一會兒你就不癢了。」
話落,他運氣於指,朝她身上四大脈點去,制住溶入血中的藥性,不使它們繼續蔓延,接著自榻邊櫃子上拿出銀針,一一插入七夕的各大穴。
「哇……痛痛痛!和……和天鳴……你是想弄死我嗎?」想掙扎卻又動彈不得,她只能瞪著一雙滿是控訴的火眸,痛得哇哇大叫。
淒厲的叫喊聲兜入耳,和天鳴眸中閃掠絲絲心疼,然,越是心疼手下的針扎得也就更不馬虎。
他知道,只要自己稍稍心軟,七夕就會更痛苦,針灸雖能暫解藥性繼續攻身,但必要的酸痛絕對少不了。
針扎之處,暖冷兩氣奔騰體內,麻癢的感覺漸漸被酸痛所取代,一股說不出的難受讓始終堅強的柳七夕,險些掉下淚珠兒。
「和天鳴,你好壞,要怎樣你才肯饒了我?我快痛死了,你知不知道?」她痛得齜牙咧嘴,眼淚也撲簌簌的猛掉。
和天鳴似是鐵了心,對她的淚水完全視而不見。
「再忍忍,馬上就好了。」紮下最後一針,他起身便朝門口步去。
「嗚嗚……你就這樣走了啊!」沒良心,針扎得她滿身,就轉身走人,這擺明了就是在整她嘛!
癟起嘴兒,她的眼底滿是哀怨。
「莫慌,我去拿解藥,馬上就回來!」忍住回頭看她的慾望,長腳踏出,修長的身影頓時沒入黑暗中。
「喂、喂,和天鳴,別拋下我啊!喂……」奈何她怎麼叫,和天鳴就是沒有再回頭。
怎麼這樣啦?他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走啦!還說要保護她咧,說到底還不是騙人!
嗚嗚……死沒良心的臭東西,有本事,你就別再回來,否則我一定會……嗚嗚……好痛、好酸喔!
*****
坎軒裡,燈未滅。
檀木桌上,宣紙上點墨著青竹、草屋,幾縷白雲似煙霧飄散四處,屋前是一身著白袍的男子,他飄逸出塵,嘴角噙笑,清亮的眸子凝睇著某處……
「紫狸。」
清淡的語音自外飄進,中斷易非歡作畫的興致,鳳眸瞥向了窗外,他倏地擱筆,隨手撈了件外袍開門走出。
「怎麼不進來?更深露重的,萬一染上風寒,不是要讓我難過死嗎?」伸手將袍子披上和天鳴的身上。
和天鳴身側開,袍子飄然落地。
易非歡鳳眼兒微瞇,「你是為柳七夕而來,對吧?」
瞧他臉色頗不善,看來八九不離十。
哼!就是只會護著那隻小狐狸!
「為何這麼做?」他問,神色冷肅。
「因為我高興。」易非歡雙手環胸,鳳眸兒挑得高高。
和天鳴不禁瞇起慍眸。「『蟻蝕身』向來是為懲治為惡之人,七夕既無惹你,這麼做,豈不壞了乾坤門風?」
想是他寵壞了這小子,才會讓他益加的無法無天。或許,他明日就該上一趟孤鷹嶺向師父稟告一切,而非繼續袒護這小子的行為。
和天鳴清亮的眸子掠過絲絲的冷意,敏銳如易非歡,當然知道自己激怒了他,可,做了就是做了,他易非歡向來不會道歉,要他懺悔更是不可能。
他努高嘴道:「反正『蟻蝕身』只會讓人渾身發癢,又死不了人。」
和天鳴清俊的臉龐微微暗沉。
「還記得赤兔的教訓嗎?」眼神倏地一冷,他續道:「『蟻蝕身』雖死不了人,卻足夠讓人生不如死。紫狸,枉你身為一門之主,卻妄為鬥氣,我若再縱容你,豈不有負師父所托?」
「你該不會為了那個醜女人,要跟我反目吧?」他問,鳳眸裡漾著詭異的笑。
「倘若可以讓你學乖,我會考慮、還有……」凝著他輕佻的眉眼,和天鳴緩道:「如讓我再聽到你喚她醜女人,紫狸,別怪我不客氣。」
呵!視她如寶呢!
心裡有些兒不是滋味,但惹惱白狐卻非他所願,反正他也達到整治那小狐狸的目的了,也算稍稍消了自個兒心中的怨氣。
「好、好,以後我儘管喚她七夕妹妹,這總成吧?你也毋須動不動就提那老頭來嚇唬我……」
「紫狸,我從不嚇唬人。」他出口提點。
易非歡心中頓時一突。白狐玩真的?那可不好。
咧開嘴,他走上前,拍拍和天鳴的肩膀道:「白狐,就別這樣嘛,下次我絕不會找七夕妹妹的麻煩,不但如此,我還會把她奉為上賓,好不好?你這次就原諒我這個好玩弟弟,可不可?」
「可,解藥拿來!」和天鳴伸手向他。
「解藥……」搔搔腦袋,糟糕糟糕,忘了解藥早在數天前,就不小心掉進湖裡了。
「如何?」瞅著他不斷閃爍的神色,和天鳴心知,他又想搞鬼了。「紫狸,你要知道,我鮮少發怒,可若發怒起來,別怪我無情。」
知道、知道,他哪會不知道啊!
向來不隨便生氣的白狐,一旦發怒了,那可謂是樹傾屋倒、兔死狗嚎,這是若干年前,他陪著白狐一同去滅某個王府才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