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澹台
「相思!」一隻猿臂緊扣住她細瘦的皓腕。
「唔唔!」她說不出話來,只能靠著微弱的聲調表示意見。
見她這般說不出話的模樣,章驀然感到心驚,猛然想起老人家說過她是個啞巴!
從沒見過陸相思容貌的眾人,在瞧清她的面貌之後,皆驚呼出聲——
「好美的姑娘啊!」
章驀然重新替她覆上面紗,不顧她的意願,緊箍著她準備離去。
「大爺,您要帶啞姑娘上哪兒去?」布莊老闆娘賈大娘關心地問。
他沒回頭,只丟下一句:「她不是啞姑娘,她是我的夫人,帶走我心魂的人。」最後那句只是輕吐給在懷裡的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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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相思被帶至章驀然歇腳的客棧。
一路上他沒追問她任何事,儘管她啞了,但她仍然是他的相思。
旋身合上房門,他來到她面前,習慣性地將她拉到身邊;但她無言地抵抗著,她再也不要被他一時的喜怒牽動心緒。
看到她這般急著要脫離他的懷抱,他的心就揪痛著。老天!他到底傷她多深,竟讓她如此的抗拒著他?
章驀然痛苦的閉上眼睛,想抹去眼底受傷的痕跡……隨即他張開眼,一雙黑瞳深深地看進她的眼裡。
三年的後悔和尋找只會讓他更愛她、更加疼惜她,不論花多少時間、做多少事,他都要挽回她,只要她不再逃開。
「相思、相思,你聽我說,首先,我要向你道歉。」他扳正她的臉,迫使她抬頭看著他。「對不起,因為我的不信任和自以為是,才讓你受苦。當我在忘憂河畔拾到你的翠玉釵時,我以為……以為再也沒有機會對你道歉,可是我不願相信你真的死了,不相信你會這麼狠心地離開我,所以我離開太原四處尋找你。每到一處地方,我是既期待又怕失望,期待你會出現,卻又害怕你真的離開人世。」
她眼中的淚因為他的話而流得更急。
「這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是活在悔恨當中。失去你,我就像個活死人一樣!相思,告訴我,你能原諒我嗎?」
她無助的看著他,顫抖的唇沒敢發出啜泣聲。
她看得出他的悔恨和愧色,然而就算他離開太原四處尋她,現在她能原諒他,那又怎樣!苟活三年,能再次相遇並聽他訴說著對她的歉疚,這些都是她沒想過的事。對她來說,有了這些就已足夠,只是她怎能奢求過了這些年,世事依舊如昨?
一切都不同了!
難道他忘了他還有一個妻室嗎?也或許還有孩子呢!
章驀然輕輕捧起她垂淚的臉頰,「相思,你雖不能說話,但你可以點頭、搖頭,別不做任何表示,讓我知道你的心意好嗎?」
她像是要把他的模樣牢牢記在腦海裡似的,深深的看著他,而後她突然用力推開他,跟著跑出房間。
他沒想到她會突然推開他,沒能及時抓住她,再次讓她跑走。
他在心中暗暗發誓——就算花再多的時間,他都要挽回她,他絕不會再讓她像當初那樣毅然決然的離開!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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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離章驀然身邊的陸相思,在繡坊中又恍恍惚惚地過了幾天,連楊羽柔都明顯地感受到她的不對勁。
「怎麼了?裁切出了問題嗎?」楊羽柔看她拿著一塊布料發愣許久。
陸相思搖頭,在紙板上寫著——有點心煩罷了!
對於繡坊中關心她的人,尤其是柔姐,她不曾掩飾自己的心事。
「都是因為最近過年要趕製不少衣裳,累壞你了。這樣吧,今天就放你一天假。」楊羽柔大方地說。
但是陸相思拒絕地搖頭。
放她一天假,她又能去哪兒呢?哪裡都不是她立身之地啊!
楊羽柔拉著她到廂房,「不如你就告訴我煩心之事,說出來,也許心裡會好過些。」
前些日子,她上街巧遇賣包子的老伯,他告訴她有人在探聽啞姑娘的事,她就覺得不對勁。相思來到開封三年,過的是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的日子,現在卻有人打聽她,或許其中有什麼隱情。
陸相思奇怪地看著她!不解她為何會突然這麼說。
楊羽柔也不隱瞞,直接說出是賣包子的老伯透露的。
於是陸相思便在一張張的紙上寫出她和章驀然的故事——
等陸相思一筆一畫地寫完她和章驀然的過去後,已是黃昏時分。
「原來你們之間有著如此深刻感人的過去啊!」楊羽柔看完她所寫的紙張,紙上訴說著動人心扉的至情真愛,更是相愛的兩人彼此相知卻又相恨的糾結過往。
「自古多情空餘恨,你們還真是多災多難。」楊羽柔這麼說。她鼓勵似的拍了下陸相思的肩,好像給她力量般。
柔姐,謝謝你,說出來我的確好過了些。他已知道我在開封,我想或許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離開?不,你怎麼能走?撇開繡坊的事不說,我們是好姐妹,你怎麼能說走就走?」楊羽柔得知她有這個荒謬的想法,不禁大叫。
可是不走的話,我又該如何自處呢?
「這……或許他還愛著你,不然他不會千里迢迢地到處尋找你。」楊羽柔這麼猜測。
就算我們再怎麼相愛,我都不能自私到不顧他的婚姻!柔姐,對我和他來說,永不相見,讓這段感情就這麼過去,給彼此都留下美好的回憶不是更好嗎?
「你說得倒也是!」她贊同地說。
嘴上這麼說,但她的心裡卻思索著,如果那個男人仍是愛著相思的話,要他休妻也不是不可行的事!
她暗下決定要幫他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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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羽柔走出陸相思的房間,到了繡坊大廳,一抬頭就見門外來了一位公子。
他的頭髮竟然是白色的?
楊羽柔瞠大了眼,長到這麼大,她還沒見過明明是英俊偉岸的年輕男子,卻有著老態的一頭白髮……繡坊出入的人以女子居多,難得有男客上門,所以她收起驚愕,忙上前去招呼。「公子,您是要訂作衣裳……咦?您這外衫袍好像相……」
她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見來人的靛青色衫袍像是出自陸相思的針法。而後才恍然大悟,心想他應該就是陸相思的相公。
「你是來找相思的?」楊羽柔也不唆,直接問道。
章驀然點頭,看來眼前這名女子知道他和相思的事。
「她不會見你的,你還是走吧!」楊羽柔故意激他,如果他就這麼轉身離開,那這個男人就不值得她幫。
「沒見到她,我是不會走的。」章驀然堅定地說。在客棧思索了這麼多天,他決定要來爭取他所要、所愛的,絕不退縮。
他明白是自己把她推向這無言之路,他相信除了自己,任誰都沒有辦法讓她恢復。
「好吧!那你慢慢等,不過,別妨礙我們做生意。」楊羽柔語氣緩和下來,對他的印象好上幾分。
她派一名繡工上樓去喚陸相思,但她知道她不會下來的,而且一旦知道他來了後,一定又在流眼淚。
「多謝姑娘。」章驀然有禮地說,然後坐在一旁沒再出聲。
楊羽柔上下打量著他,他雖然有著一頭白髮,但英挺的外貌和相思真的相配。「公子,我可不可以請問你……怎會有一頭白髮?」她止不住好奇,試探地問。
「某一天醒來就變成這副模樣,我想是上天要懲罰我對相思的不信任吧!」他無所謂地說,「只要相思回到我的身邊,別說是白髮蒼蒼,即使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會討價還價。」
楊羽柔這才明白他們都願意為彼此奉獻生命,只求一生無悔的愛著……他愛著相思的心是沒變,只是……「公子,我聽相思提過,你在家鄉還有妻室……」
妻室?章驀然皺起眉頭,難道相思是因為蔚秋的緣故,所以才一直避著他?半晌後,他吐出這麼一句:「在我這一生中,只會有一個妻子,那就是相思。」
自他口中聽見這句話後,楊羽柔突然覺得事情容易多了。她幫定他了,因為這個男人的確是相思的情歸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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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楊羽柔所料!陸相思的確不肯見章驀然。
她傻傻地認為,只要自己不見他,心就不會痛。但感情之事哪有這麼容易控制呢?
她歎了一口氣,自從他來到開封後,她的心再也無法平靜。
「相思,他還沒走!」楊羽柔自行推開門,端著晚膳走到桌前。
今天聽了他們倆的故事,楊羽柔深深地被撼動,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流過感動的淚水,自從他死了以後……
原來,他們是如此刻骨銘心的在愛著彼此!
在靜候陸相思的同時,她問了章驀然不少問題,也明白發生在他們之間的種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