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澹台
今兒個恰是八月競香月的開始。所謂競香月,顧名思義就是出價競香比試,誰出得起高價,就佔得今年花魁的初夜!唯一不同的是!競香月有一整個月之久,足夠讓那些火山孝子喊價……
這些玩意兒他向來沒興趣,只是跟著主子在外行走多年,什麼事都碰過,也就知道了這許多事。
他返回坐騎,「稟少爺,是這兒摘月樓舉辦的競香比試。」
「嗯……我倒忘了這兒是洛陽。既然來到這兒,我也該去拜訪恩師。」話聲一落,白衣男子隨即策馬疾奔,瞬間失去蹤影。
「這……少爺也真是的,老是喜歡狂奔,也不等等我。」呂慕凡喃喃念著,但亦隨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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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傅府「隨園」的路上。
章驀然第五次不耐煩的等著遲遲不見人影的呂慕凡。
年紀輕輕的他已擁有遍及河南省的布莊、錢莊和商船,富可敵國。這回是因為鄭縣的布莊出了狀況,延遲交貨日期,所以他——特地出了趟遠門以查明原因。
現下問題已解決,他和屬下正要返回太原,走走停停間就這麼來到洛陽……
忽然,在參天綠竹的彼端有一抹紅影正慢慢接近。
「是誰?」
憑著敏銳的聽力,他已知來者是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他翻身下馬,離開了「競風」的馬背走進幽徑中。放眼看去,他的雙眼居然定住不動,腦中一片空白。
在眼前的竟是有如仙女下凡、不食人間煙火的活靈女子,如此一張艷而不俗、清麗的臉蛋,唇不點而紅,雙眸深邃清亮……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最奪人心魂的絕色。
他凝望著眼前美得不可思議的人兒,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她是幻是真。
他忘情地想伸手觸碰她白裡透紅的嬌顏、想撫摸那一頭烏黑如瀑的秀髮、想一吻那鮮紅欲滴的檀口、想確定她的存在……
他是怎麼了?怎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
就在他打量她的同時,她也打量著他。
這人有她所見過最深邃的雙眸,那薄唇、挺鼻全像雕刻出來似的,磅礡的氣勢猶如天神般的威嚴,而兩道濃密巨粗的劍眉更加突顯他那迫人的氣勢。
他!合該是個無情又冷淡的男子。
兩人就這麼靜靜凝視著彼此。
原來陸相思趁著今日摘月樓裡正忙、張嬤嬤心情好,才告假外出的。她本想至舅父家中看看弟弟是否安好,再到爹娘墳前祭拜,誰知途中因為貪看美景才與冬梅走散。
忽然察覺自己竟猛盯著一個陌生男子瞧!她不禁紅了臉。
「對不起,打擾了公子。」
陸相思一回過神來便向對方告罪,而後就想離去。
「等等……」
章驀然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喚住她,只是希望她能多停留一會兒。
「公子有事?」
鶯聲過耳,他的心已沉迷在她的燕語裡。他顧不得身份地衝向前去,雙手緊緊握住她溫軟嬌小的手。
陸相思不知道自己是該推開他還是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霎時,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他倆……
直到冬梅傳來聲聲呼喚——
「小姐,你在哪兒?」
「對不起,在下失態了。」章驀然實在找不出適當的話來解釋自己的行為,他滿臉通紅,尷尬的放下她的小手。
陸相思縱然芳心暗許,但卻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只得壓下心中的傾慕。
「小姐,原來你在這兒……咦?這位公子是……」冬梅狐疑的看著兩人。
「冬梅,別多事,我們該回去了。」
她匆匆欲走,因為她明白幸福是不屬於她的,就讓她趁此刻多留給他一些美好的印象吧!
「公子!如果你喜愛咱家小姐,記得這個月月底來摘月樓參加『競香夜』。」冬梅看得出章驀然對陸相思怕是一見鍾情了,離去前還不忘拉生意。
「冬梅……」陸相思責難的喚著。
光看那位公子器宇軒昂的氣勢,縱使不知他的一切,她也知道,像他這樣的男子怎可能會和其他人一樣的出入青樓呢?經冬梅這一說,只怕自己已污了他的心。
天!為何她……她是妓呀!
見她倆的身影愈來愈遠,章驀然仍遙遙望著。
她是摘月樓的佳人……
如此清靈的絕色女子,居然出身於青樓……不過現下仍是競香月,這表示她還沒有被人買下……
不知道怎麼的,只要想起她將被別的男人擁有,他體內就有股隱隱的怒氣。
「少爺……您……」呂慕凡這時才趕到,只見少爺的目光停留在這處的一抹紅影上……
「我們走吧!」章驀然露出了在商場上才會有的陰沉表情,他會得到她的。
第二章
為了今夜,張嬤嬤忙進忙出了大半個月,從屋外花燈的綴飾到屋內的薰香,她是從裡到外、從上到下莫不親自打點,務求奢華。
此刻在廳上跳舞的正是去年的花魁柳清湄,她自開苞隔天起,就替張嬤嬤賺進不少銀兩,樂得張嬤嬤天天眉開眼笑,也最疼她。
可今晚的競香夜偏讓玉如意搶去不少她的風采。
對此,柳清湄縱使滿心不悅,但卻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會永遠贏不過玉如意的,因為玉如意的交際手腕沒有她好,也不如她嬌媚動人,何況過了今夜,她和她一樣皆是殘花敗柳。想到這兒,柳清湄忘形的笑了出來。
玉如意正是陸相思的花名。為了讓客人願意花大錢,並間接欣賞花魁的多才多藝,張嬤嬤特別讓她提前出場,在重要的場合露露臉,所以她的美貌早就不是秘密。
為了讓那些火山孝子的眼睛為之一亮,冬梅按著張嬤嬤的吩咐,將陸相思刻意打扮了一番,希望她能為摘月樓帶來更多的財富。
如今她一襲正紅色的外衣!淺綠色的襯底,下擺是七彩滾邊紗裙,恰好襯托出她玲瓏的身材;腰間繫著一條金色絲帶,一頭烏黑如瀑般的長髮則以紅絲線纏繞;頭上不是珠翠首飾,便是耀眼的翠花金釵。然而她嬌柔的心形臉蛋上,卻流露著淡淡的哀愁。
進入摘月樓月餘,陸相思在張嬤嬤刻意的調教下,學會了如何展現媚態。
只見她清澈的眼眸,若有意似無情地瞟了眼廳下等候她表演的有錢公子哥兒們,隨即含羞地低下頭側轉過身,羅裙畫了個七彩繽紛的圓弧,那媚態著實撩人。
過了今夜,即使心中不願,她都將不再是原來的陸相思。
強壓下胸口一股噁心的感覺,她的眼角瞥見冬梅將琴捧上,便在眾人驚艷的目光中緩步走上高閣……
片刻,自高閣裡傳出一陣悠揚的琴聲,初時樂音低沉、情致幽邈,彷彿在吐訴淒涼;接著曲音一變,頓時清亮高亢,如風嘯浪湧,氣勢磅礡。
琴聲忽而又復前調,輕柔婉轉,此時陸相思輕啟朱唇,唱出如黃鶯般清亮悅耳的歌聲:
「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有梅!頃筐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這是一首希望有人向自己求愛的情歌,用來形容這競香夜,實在一點也不為過。
曲音漸弱,她還未起身,就博得滿堂彩。
「唱得好、唱得好!」出聲的正是趙斌。他的父親是洛陽城的父母官,他平日仗著父親的權勢在地方上為非作歹,調戲良家婦女、吃喝嫖賭無所不為。
陸相思淡淡一笑,起身盈盈一拜。這絕美的容顏,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像犯了癡病似的,好半晌,沒有人的視線能從她帶笑的芙蓉面貌移開。
張嬤嬤一看,趁大家未回過神來、一心想擁有玉如意時,正是哄抬價格的最佳時機。
「各位大爺,我張嬤嬤辦競香月這麼久,真是謝謝各位的捧場……」她使了個眼色給冬梅。
冬梅會意,扶著陸相思離開。
陸相思心中明白,誰出價最高、人品如何,她早已沒有資格在乎。
張嬤嬤的意思很明顯,只要誰出得起錢,今夜她就是誰的。在張嬤嬤眼裡,只要是有錢人就都是好人,哪裡還記得她承諾過要讓她自己選的事……
「既然趙大爺從競香月第一天就出價五十萬兩,那就從五十萬兩開始吧!」
陸相思回到「流星閣」,倚在窗邊,完全不理會外面的叫囂。
「冬梅,你先下去,我沒喚你,你別進來。」
「是。」
遣退了冬梅,陸相思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自從見了他以後,她就忘不了他。
她心裡明白他是不會來的,可卻又抱著期待,希望他能帶她離開這個淫亂之地。這種矛盾的心情令她難受,但她實在是沒有資格奢求。
今晚,她就要獻身給出價最高的人,不管對方是老是少、是俊是醜,她都得接受;日後也必須在這樣的日子中度過,直到張嬤嬤願意鬆手為止。
她倏地站起身,望著窗外,突然有種離開這裡的衝動。她不要做花魁,更不願淪為男人的玩物,她只想做個能得到真愛的平凡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