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劉芝妏
「棻姨,我好想妳喔。」
「是嗎?就你們兩個人。」
「嗯。棻姨,妳有沒有很想我還有淨?」
「有。」
「有?是不是在誆我?這麼久都沒見妳下山,我還有淨也是,我們好想、好想、好想念妳唷!」為了強調,他還邊說邊猛點頭。
「澄淨?」
清澄的皓眸飛快的掠過一絲猶豫,才剛站定的小傢伙幾不可感的點了點頭,見虛長片刻的兄長威嚴十足的遞來一道恐赫味十足的眼神,輕抿唇,他又勉強點了一下腦袋。
澄淨也很想念話不多、但心好人美的棻姨,只不過這次上山是別有居心,這個附和他應得很心虛。
「你們的娘呢?」
「不知道。」
「啊?」疑惑的望著搶答的澄平,再移向澄淨,見小老頭兒似的他這回倒是點得很真心,鄔棻愕然。平安何時忙到連兒子都不顧了?
「娘好怪。」
「怪?」她想笑。
說平安怪?呵,平安的思想行徑何時正常過?心胸開闊的她總有天馬行空的萬般想法。
「可不就是怪得很嘛,這兩天就見她神神秘秘的笑來笑去,對不對,淨?娘就是這個樣。」
「嗯,一直傻笑。」慢條斯理的接著兄長的話,這回澄淨附和得很理直氣壯。「不停的傻笑。」
神秘的傻笑?
匆匆瞥過澄淨,鄔棻狐疑的目光在笑容太過燦爛的澄平臉上打轉。
「你們有看到武陽師父嗎?」
「有。武陽師父說他有急事就下山了。」
「撇下你們?」
「對呀。」
她不信!師父雖然心性閒逸且喜怒不定,卻挺疼寵這對雙生子,若說師父見他們自個兒上山,又任他們滿山亂跑,甚至沒留話就溜下山,打死她她也不信這會是師父的行徑。
「可他臨走前有說啦。」
「嗯?」
「武陽師父說棻姨一會兒就回來,要我們乖乖的等妳,不能亂跑。」
雖然小傢伙是有問必答,而且也是應得合情合理,絲毫不見漏洞,可是浮在鄔棻心中的疑雲卻是一層覆一層,疑心大起。尤其搶著回答的都是眸神晶亮且喜孜孜的澄平,而澄淨則神情閃爍的佇在他身後不發一言,甚至有意無意的閃避她的注視,種種跡象都只代表了一件事──
這其中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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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
「你這話問得真奇,我人都站在你面前了,不找你,難不成是來當擋你路的小石塊?」
瞪了甄平安一眼,容翼還是冷笑。
「妳不是擋路石塊,可妳卻搬了顆頑石來擋我的路。」
「什麼頑石?你是沒睡醒?怎麼語焉不詳?聽都聽不懂……」
「為什麼找我?」他打斷嫂子的囉哩巴唆。「妳們甄家是沒人了嗎?」一想到那霸洞為王的小賊頭跟這家人的關係匪淺,他就沒什麼好口氣。
「什麼叫做我們甄家沒人了?欸,你要不要說清楚一些?方纔你的話有點像挑釁喔。」
不是有點像,根本就是!
盯著年輕嫂子,留意到她那逐漸揚起的戰鬥力,他闊肩輕聳,輕易的便撤去太過明顯的戰火。
「你說呀。」
「說什麼?只是奇怪妳怎麼會找我,就這樣。」四兩撥千金的伎倆,不是只有容柯會耍而已。
真要重燃戰火,他不怕鬥不贏她,只不過杜寶娘的伶牙俐齒跟阿柯的威迫令人心生畏懼,她身後的兩大靠山,他想到頭就大。
「我是真的想不出辦法了,兩個混小子跟天借了膽子,竟然趁我一個不留神就留書,溜上頂峰山……」
「頂峰山?這個時候他們上山做啥?」
「這你得親自問他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哼,不必用腦子,任何人也該清楚他們是找人去了。」至於找誰,彼此心知肚明。
「說得也是,謝謝你的大聲提醒。」微瞇眼,甄平安皮笑肉不笑的輕哼。「也謝謝你替我將他們逮回來。」
「關我啥事?又不是我的兒子!」
「他們雖非你的兒子,可他們是去頂峰山耶,不找你去找人,我找誰?」
「為何是我?」
「因為那座山的地形你最熟。」
他最熟?!
剎那間胸口痛到一個不行,容翼下意識的掄起鐵拳,恨恨往自己胸口捶去,一拳接一拳,神情糾結。
她還好意思講這種話?什麼叫做他最熟?明知道他熟到早已將頂峰山當自個兒的地盤了,她竟昧著良心慫恿她阿爹將它拱手送人,讓他看得到卻碰不著,這豈不是存心讓他氣到內傷嗎?
「阿翼,你在做啥?」嚇了一跳,甄平安擰眉端視,大剌剌的詢問。
自虐,不行呀?
「欸?」
「不關妳的事。」
「喔,好吧,你愛捶愛踹、愛尋死尋活,的確是不關我的事,可是你先別忙這些雜事,澄平兄弟倆的事情比較打緊。」
他不語的瞪著她。
「你瞪我幹麼?是你說沒我的事呀,更何況橫豎你也是閒閒沒事做。」
「什麼叫我閒閒沒事做?」這種污蔑,他哪吞得下。
「成天在街頭打遛,你敢說自己不是閒人一個?」
「小嫂子,我這是替容家做牛做馬、花了珍貴又花樣年華的五年時間,才掙來一年的自由光景,妳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心酸?」
「怪了,你又不是替咱們甄家做牛做馬,我幹麼要知道?還有,容家往後就都是你的,你怨什麼?」
容翼當場氣結。
什麼叫容家往後都是他的?沒大腦的小嫂子是忘了她那兩個混小子一個姓甄,但另一個可是跟他一樣,頂著斗大一個容姓呢!
什麼叫做容家往後都是他的?聽到就一把火燒了起來。
「少對我凶神惡煞的揮拳頭,沒用的啦,這樣吧,算我給你一個機會替咱們甄家效力。」
「什麼意思?」
「替我將他們給接回來,如何?」甄平安笑得天真中帶著一絲邪魅,「這第一份工輕鬆吧?」
「輕鬆?」
「別再喳呼了,事不宜遲,再這麼拖拉就怕你尋著他們時,天都黑透了。」看他猛瞪她,她雙手扠腰,「你又瞪我?是仗著你瞳眼比我大嗎?小心我跟容家太爺咬耳朵去,到時候別說一年,你連一天都甭想自由。」
「妳!」
「去去去,快給我找人去,別再煩我,我可不像你這閒人,我還有事要忙呢!」轉身,她走得大搖大擺。
她的神態刺傷容翼的眼,更遑論她那口口聲聲的閒人,他氣急敗壞的追了兩步,又聽她開口了。
「真要我找容家老太爺咬耳朵?」
這女人,當真是拿著雞毛當令箭!
「我知道太爺這會兒在馮大爹家比酒量。」語氣更具威脅了。「喔對,記得順便幫我把鄔棻請下山。」
他仍瞪著她,見她不畏不懼的朝他扮了個鬼臉,柔荑揮了揮,轉身走得瀟灑極了,而怒火,則一點一滴的從他胸口散去。
難怪阿柯會對小嫂子百依百順,因為連他都沒轍。
第六章
要在山高幾乎聳天的頂峰山上找逃家的兄弟倆不難,因為甄平安諷刺得沒錯,這兒他熟到閉著眼睛都不會摔下山崖,更遑論兩雙小腳丫子留下的痕跡明顯到連瞎子都不會錯過,要逮回他們易如反掌。
問題在於他能承受得了再一次的自尊受損嗎?
尋人的腳步沉重異常,天色逐漸昏暗,若澄平兄弟倆中途迷了路、若……憂忡的心思一樁接一樁,容翼不由得加快腳步,生怕自己找得太晚。
突地,他停住腳步。
好香!這是……
「棻姨,這是妳的。」
林間幽淒,夜色迷濛,隱約隨風傳來鄔棻的聲音,容翼聽不清楚她說了些什麼,但那輕柔的嗓音帶點暖意、滲著笑意,不同於與他對峙時的冷然,聽在他耳裡,教他本想暫緩一緩的腳步竟停不下來。
呼,看來是他多慮了,兄弟倆沒事。
「淨,你還吃?」
雖非天寒地凍,但山裡的溫度是較低了點,這兩個小傢伙還邀她吃燒烤,倒還滿懂得享受的嘛。
香味入鼻,他不自覺的吞著口水,也覺得餓了。
不知道有沒有他的份?想著,他腳步走得更急。
「為何不吃?」澄淨那小老頭似的沉穩細嗓泛著疑惑。「東西就是要趁熱、趁鮮吃下肚,娘不都這麼說?」
將他的反駁聽進耳,容翼忍不住勾唇歎笑。是呀是呀,東西就是得吃鮮味,小嫂子教得真好。
「吃?現在不是吃東西的時候啦!」
「不是?肉汁都滴出來了,再不吃就烤得太焦了。」
「我的意思是,我們上山來是做啥的。」澄平拚了命的跟弟弟眨眼睛,想喚起他的記性。
「看棻姨呀。」
「你……哼,一點忙都不會幫。」
聽著兄弟倆稍微大聲的竊竊私語,再嚥著口水,容翼輕笑著靠近那片林間的小空地,透過林間縫細,他才看清原來那有一個山洞。這山洞還真隱密,想來這是她居住的地方了。
有人來了!
先聽見枯枝被踩裂的細響,再隱約聽見笑聲……笑聲?!怕動作太大會嚇著專注在拌嘴的小傢伙,鄔棻狀似悠閒的半旋身,手中握緊串肉的尖竹,巧妙的卡在聲響與兄弟倆的中間,警戒的瞪著黝黑的身影從樹影中出現。